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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0章 嚣张吕汉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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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这位五台县的县尊正在后花厅里走圈,腮帮子肿的老高,却是药石无效,自己的三个师爷也只能站在一旁,胆战心惊的大气都不敢出。

    猛的将茶几上的一个茶盏抓起摔在地上,县令怒吼道:“说啊,说啊,平时你们不都是一个个人精吗,一个个不是自以为智计百出吗?现在怎么都成了哑巴啦?”

    随着茶盏的碎裂声,那三个师爷就差将脖子缩到肚子里,一个个更没有敢说话的了。

    “你,你说这事情该怎么办?”既然没有说话的,那就点名吧,于是县令就指着一个师爷的脑门吼道。

    “东主,我是刑名师爷,这事情不归我管。”那个师爷立刻将双手摇的跟个狗尾巴似的,赶紧推开自己的责任。

    也是气糊涂了,这事情还真不归刑名管,于是,黑着脸直接用肥胖的手指指着钱粮师爷:“那这事情归你管,你说,这事情该怎么办?”

    那钱粮师爷一见自己算是躲不过了,但眼珠一转就来了顶缸的办法:“老爷,学生虽然是管着钱粮,但老爷,我不过是管着这一县的钱粮接纳支出,记记账罢了,关于收缴赋税的事情,还是县丞大人主抓,这事情该他说了算。”

    “县丞说了算,县丞——”点着空空荡荡的花厅,县尊却已经无话可说了,因为,县丞根本就没来,他还真就说不到。

    按照国朝规矩,县官是要异地赴任,都是外地人,而县丞却是地地道道的当地人,因此,往往是县尊为尊,但是地头蛇的县丞说了算这一县事物,就连这刑名钱粮和杂物师爷,也都是本地人,虽然拿着他县太爷的俸禄,其实却和县丞一起,将他这个县官就是一个架空。

    要说这时候的县官也是悲哀,十年寒窗,钻研的都是八股文章,穷经皓首的都是圣人文字,哪里还懂得柴米油盐酱醋茶?既然连柴米油盐都不懂,你让他抓起一个县,最低是几万人的政务,那简直就是让他为难,没办法,就只能雇请各种师爷来为自己打理事情,一地的地方更是要依靠地头蛇的县丞做为,只要糊弄好了当地的这些人,做出些政绩来,那可以高升,如果这些地头蛇和自己作对,那就对不起了,等着考评低劣丢官罢职吧。

    县尊现在就很郁闷,显得很孤独,看着底下那些阳奉阴违的家伙,只能长叹一声。异地做官,当然本地人不欺负你欺负谁,县衙里有告身的就那么几个,但里里外外帮闲跑腿却有上百,都指着这县衙吃饭,让你个外来的县令说了算,那大家吃谁去啊。

    本来山西人就极度欺生,本乡本土观念极强,而将这种观念发挥到极致的,当然是后世的阎锡山了,当然这是有根由的,于是这位县尊刚来就让县丞给摆了一道。

    想象中的衙门里的官员和当地乡绅的接风宴没有,当然也就没有了各种孝敬,当时以县丞为首,就一渴盼父母的架势迎接进了新任县令的自己,自己刚刚要显示一下自己的官威,震慑下这帮地头蛇,结果官威是摆出来了,人家也给自己摆出来一大堆的卷宗账目,然后县丞就苦着脸道是县衙没钱支应,而且不但欠着上面的赋税任务,而且还欠着下面各班衙役的年薪,当然这也包括自己这个县丞和那个老眼昏花的主簿的,大家都是穷人,都等着你县尊大人来先给大家开资,然后大家请假买米下锅呢。对了,那主簿还好心肠的提醒县尊大人,就这县衙里,也没有被褥粮食,县尊的晚饭还需要赶紧张罗,不然就饿肚子了。

    当时懵懵懂懂也不明白,书呆子吗,他能奸猾过这经年老胥吏?看着那堆积如山的账目他根本就不懂,不过他懂得一件事,那就是天下所有的县衙,都应该是富足有余,不可能穷的连锅都揭不开。

    结果就是自己没弄到一文钱的开市钱,却先将自己带来的体己钱掏了个干净,这官做的,算是亏大发了。

    亏就亏吧,这就如同做生意,有亏就有赚,早晚连本带利的弄回来,这是当时自己快乐的想法,三年清知县,十万血花银,怎么的自己也能弄上九万吧。

    但天不遂人愿,这还没看到回头钱呢,上司就压下了今年的夏税,那个数字就连自己这个当官的外行都知道,这小小的五台是无论如何也承受不了的,而在夏初就收夏税不算,还要按照朝廷的旨意,将以往积欠都收上来,我的妈呀,那可是个天文数字啊,即便搜刮的天高八丈也是弄不完的,

    自己也知道别的县的状况,按照规矩,就这么往死里夹拷那些连皮包骨都没有的土包子是没有用的,大家都是先向当地士绅挪借一点向上面交差,然后大家再观望风色,能拖就拖了。

    可是和当地乡绅交涉根本就不是自己这个县太爷能做的,而是应该那位县丞做的,结果,就在这关键的时候,五台县的县丞在夏税征收最关键的时候,却告了病,人家干脆不理不睬。

    这个地方算是呆不了了,说什么也要挪动挪动,换个地方,最好是升迁一点,但看看自己手中那赋税的单子,不由得发出一声哀叹:“还升迁呢,说不定自己没做完一年,就要打道回府啦。”

    正在县尊山穷水尽的时候,一个门子连滚带爬的冲了进来,也不顾三个躲在一边窃窃私语的师爷,直接就扑到县尊大老爷身前,惊慌的禀报:“大大大人,班头老王让人打啦,您老快去看看吧。”

    班头老王被打啦?哈哈,这可是新鲜,历来都是他打人,没有人家打他的,今天怎么太阳打西边出来啦?县尊闻听这个好消息,竟然还有点幸灾乐祸的感觉。

    但看看躲在一边三个师爷,想想这催逼捐税的事情还指望着这班头老王呢,于是咳嗽一声,赶紧装作很愤怒的样子厉声吼道:“谁这么大胆敢打我的班头,那打人的怎么说?”

    “那打人的说是给大人送功劳来的。”

    当时这县尊就眼睛一亮,送功劳?那是好事啊,赶紧出去看看吧。

    但还没等他出去,就感觉花厅的门口一暗,一个高大的身影就如同半扇门一般遮挡住了门外的阳光。

    县尊一时间还不适应屋子里突然变暗的光线,不由得眯了眼睛。

    “老父母,对不住,我刚刚打了你的都头,却是失礼的紧啊。”来人就那么随随便便的哈哈一笑,也不等这里的主人责怪他乱进人家花厅这种不礼貌,不守规矩的事情,就那么大步进来,在地中间稍微一顿,然后就大步走到主位的位子,一屁股就坐在了那里。

    当时这个县尊不由自主的随着来人转过了身子,不得不俯身往下看,这一下,在气势上就弱人家不止一分。这让躲在一边的三个师爷更是轻视了这个父母官。

    等看清来人身上的官服,胸前的谱子的时候,双膝一软,干脆就跪在了地上,口称卑职尊称上宪了。

    “哈哈哈,老父母客气,赶紧起来吧,一边站着回话。”吕汉强就那么大大咧咧的一抬手,然后在人家家里,竟然不让人家主人落座,这的确是太失礼了,但那个县尊就乖乖的站起来,规规矩矩的站在了吕汉强右手边,缩肩弓背,恭敬无比。

    “老父母,外面一群百姓被夹拷的吱哇乱叫的,好不烦人,你派个人出去,放他们回家去吧。”

    “什么?放人?”县尊和师爷们一起愣住了,这时候县尊才想起问问这个架子大到了天上去的五品官,你是谁啊你,一进来就指手画脚的。

    可看看那人说话就是一种想当然的样子,就只能艰难的咽了口唾沫,对着这个上来就揍自己班头半死的家伙恭谨的回答:“启禀上宪,今年夏税提前收缴,同时上面还折成下面追逼积欠,并且现时完成,门外这些刁民纷纷哭穷就是不缴,因此下官没办法,才将他们几个刁民抓来,希望三木之下他们能乖乖的缴纳了国税皇粮。所以这人下官是不能放的,还请上宪体恤。”

    来人却微微一笑:“五台,不过是一个下县,一个夏税能有多少?再说积欠吧,上司也不是要你一次催缴齐全,好了,我来了,你的夏税就有着落了,你就放人吧。”

    面对上面坐着的这位架子大的出奇的五品官,这位五台县尊就心中没有底气,闻听人家让自己放了外面的百姓,当时心就一疼,但转眼这个家伙又说自己的夏税就着落在他的脑袋上,当时血压嗡的一声就达到了二百二。

    救命稻草啊,管他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抓住了再说啊,当时一个躬身下去,“上宪所言当真?”

    那个五品官就施施然云淡风轻的道:“本官历来说话算数,你打听打听去,本官什么时候糊弄过人?”

    这位县尊就一愣,我打听打听,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我上哪打听去啊,于是吭吭哧哧的小心问道:“不知道上宪台谱,怎么称呼?”

    这时候那三个师爷也伸长了脖子,看着这花厅里诡异的一幕,同时也暗暗恨这个家伙,夏税你顶了,那我们拿什么吃喝,拿什么拿捏这软蛋县尊?听听,他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那人屁股都不抬下,双手一拍哈的一声,似乎才想起什么:“哈,我倒是忘记自我介绍了,本官,户部陕西司郎中。”

    这个县尊当时的心就凉了半截,你个陕西的官跑我山西来说三道四,这不是扯呢吗,我看你不是来为我减免夏税的,你是来我这里打秋风的,我堂堂县尊一地父母竟然被你戏耍一番,真是可气,可恼,想到这里,黑着脸就要爬起来。

    来人却道:“你先别起来,我话还没说完呢。”这个县尊被刚刚来人的气势所压,这时候就不由自主的乖乖的再次跪下。

    “本官,陕西司郎中,詹寺府洗马,当今伴读,巡视山陕钦差,这些可行?”

    当时这县尊脑袋嗡的下子,这一套官职虽然都不大,但有这身官职的,在这大明也只有独一份,这个人的身份还有几个,那就是裁撤驿站善后钦差,皇家商行协办,背后大家称呼为孤臣党党魁,最近又喊出来一个什么当朝太君之首的儿子,而他最响亮的一个职务——砸饭碗专业户,这样一来凡是在官场混迹的都知道这个人是谁了。

    知道了这位是谁,当时这县尊就脑袋多大,我怎么这么倒霉,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个丧门星啊,看样自己的前程算是完蛋了,当时这位县尊浑身乱抖,老老实实地趴在地上,高呼:“臣——”

    “打住,打住。”上面的吕汉强当时连连叫停,“我现在不是以钦差的身份来的,也不想砸你饭碗,而是想帮你一把,说不定将你这小小饭碗换成饭盆呢。”

    什么?这砸饭碗的变成给饭盆的啦?怎么?这位转性啦?疑惑的抬起头看着吕汉强,嘴唇哆嗦着:“上宪,不要拿卑职开玩笑了,卑职。”

    吕汉强就笑着道:“老父母,本官也不和你废话,就在前日,我路过贵县杀虎口,结果遇见了打劫的了。”

    这个县尊当时瘫倒在地了,完蛋了,那闯塌天和那点灯子是这县里多年的老匪,打家劫舍不计其数,据说还和上任县尊有些勾连瓜葛,这次打劫了他,彻底是给自己上了眼药了。

    “结果这个叫什么闯塌天的不走运,让我给砍了,那个点灯子的山寨也让我给烧了。”

    这次震惊的不单单是县尊了,那三个师爷也已经没无人色了,这是什么样的钦差啊,两个为祸当地多年,自己等也只能与其虚与委蛇的大寨主,就在这位钦差的面前轻飘飘的灰飞烟灭了,这是什么样的能人啊。

    但是四个人马上意识到不对了,自己等任由杆子横行多年,都发展成敢于劫掠钦差,那只能说明自己无能啊,这下钦差替大家剿灭了杆子,那就更加说明大家的无能,这无能中的无能还有什么好处?砸了饭碗呗,而且这次一定是连窝端的砸饭碗,没有幸免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