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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沉,一弯新月挂在天空,将清凉的光洒在了沉睡的大地上,依稀可见万物身影。这样的天气里,的确不是一个干杀人越货勾当的好时候。
陈亮就骑在低矮的夯土墙上,向院子里观察了一下,院子里很安静,没有一点风吹草动,而院子外面的胡同口,还有这个院子的后门,却有三十几条黑影,手中拿着大刀长矛,悄悄的将这个小院包围起来,他心中不由一笑“小题大做,不就是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家伙吗?自己五个人绝对没有半点失手的可能。”
再次观察了四周,确定一切如常,然后向身后招招手,墙外立刻露出四个包着黑巾的脑袋。
陈亮指点其中的两个人,竖起两个手子,一指东面的厢房,那两个人立刻如狸猫一般,无声无息的翻过院墙,扑向了东厢房,那里是主人老两口暂时的睡房,两个黑影悄悄的来到窗户下,其中一个在怀里拿出一个小小的铁管,悄悄的捅破了窗户纸,随着他的轻轻吹气,一股淡淡的灰烟酒飘进了屋子,另一个人蹲着身子观察了下两位老人,还好,老太太没有反应,老头子似乎是喝多了,睡的狠沉。
对着墙上的出来伸出了一只手,确定自己完成任务之后,就蹲在窗户底下戒备。
出来堆剩下的两个兄弟一挥手,三个人轻轻的落进了院子,直接奔向上房。
上房的窗户开着,炕里有一个人舒服的睡着,炕外一个小厮和衣而卧,睡的正香,出来探这头仔细的端详辨认了一下这两个人,满意的点点头,是了,就是这两个人了。
再次招收,那两个人就好像一阵清风一般飘进了屋内,一人轻轻的靠近那小厮,一把捂住他的嘴,同时在他的动脉处一按,那小厮连动都没动一下,就彻底的失去了知觉。
清凉的风从敞开的窗户吹进来,驱赶了初夏的燥热,让睡觉的人感觉无比舒服惬意,翻个身的黄之产感觉到有点口渴,迷迷瞪瞪的喊着小斯给自己端杯水来,结果却没有得到响应,黄之产就心生愤怒,往日这个小斯侍候的殷勤,今天怎么睡的如此之死?
嘟囔了一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本想忍一忍再睡一会,突然一股不详的感觉从心头轰然升起,一种被人死死盯着的感觉让他猛的睁开了眼睛,然后他就看到,还真有个人在死死的盯着自己。
敞开的窗外,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手里的钢刀在下玄月的冷光里闪闪发光,一双黑亮的眼睛也和他的钢刀一般,闪着死亡的光芒,冷冷的罩在了黄之产的身上。
“黄之产?”那个人见黄之产醒来,淡淡的问了一句。
黄之产想叫,猛转身,就看见自己小厮的身边蹲着两个黑影,如虎一般,随时准备暴起,看来人家是将自己看死了,想想也就放弃了,于是也淡淡的回答:“是。”然后起身坐起来,在枕头边上拿起了自己的帽子戴上,扶正之后问道:“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这个世界上,我的东家要找一个人实在是太容易了,这不是难事。”出来耐心的回答着黄之产的问话,一边回答,一边绕与兴趣的看着他。
黄之产就点点头:“我知道了,你是吕汉强的人,这世界上,也只有他能发动全天下的驿卒来找人。”
陈亮就再次点点头。
“吕汉强这次没死?”
“没有。”
“我派出去的人呢?”
“杀了,包括你收买的我的部下。”
“可惜了。”
“没什么可惜的,收人钱财与人消灾,事情失败,死是应该在意料之中的事情。”
“他派你来抓我?”
“不是。”
黄之产就一愣,“那他让你来做什么?难道就是要告诉我,他没死吗?”黄之产就纳闷了,不是来抓人,那大张旗鼓的派来人干什么?难道是看看自己失望的神色吗?难道是看看自己过的好不好吗?至于是不是来杀自己,黄之产理所应当的认为这不可能,因为既然吕汉强知道了自己的存在,也就应该知道自己肯定是个官,即便不确定自己是个多大的官,也一定知道自己身后是一群大官,因此杀了自己是最不绝对不能的,这也是自己敢于带着一个小斯就出京勾当的原因。
“杀你。”陈亮的答案彻底的出乎了黄之产的意料,猛的愣住了,看着对方一点都不像开玩笑的样子,就疑惑的问道:“你的东家真的愚蠢到要杀了一个堂堂的朝廷要员?”
“我的东家一点都不愚蠢,因为他不想将事情闹的太大,杀了你一了百了。大家就当没发生过这件事情。”
黄之产略微一沉吟,立刻就想明白了这里要命的关键,是自己按照固有的思维去看待吕汉强了,这真是习惯害死猫啊,想明白了,冷汗也下来了,当初的慷慨义气,现在的从容潇洒一下子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刚刚的坦然淡定也飞到九霄云外了,赶紧爬起来颤声道:“你不能杀了我。”
“没什么不可以的,在我的手中,死去的人没有三十也有二十,我现在和你磨磨唧唧的,不过是自己很好奇,我就纳闷了,就凭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家伙,怎么就敢杀我的东家。”
“我要见吕汉强。”黄之产可不想和这个杀手纠缠,他必须见到吕汉强,只要见到了他,自己的命就保住了。
“我的东家不见你。”陈亮坚决的拒绝了黄之产的要求。
“不不不,他会见我的,我有许多秘密要当着他的面说。”
“你的秘密我要知道,我有许多种办法知道,但我的东家说了,他不想听,也不想知道,所以我也没必要逼你说。”
“不不,他吕汉强知道我是朝廷命官,他知道我的身后有人的,他杀了我,他就有大麻烦了。”
“杀了你就像宰条狗,杀了你,还能给做正经事情的人腾出个位子,不杀你才是大麻烦,因此你还是死吧。”陈亮淡淡的说,然后突然问道:“你真叫黄之产?”
“不是,我是黄成立,我是——”下面的话他便怎么也说不出来了,因为钢刀已经切开了他的咽喉,他就惊讶的看着那人收起刀,然后朝身后挥了下手,然后就有两个人跳出来,一个麻袋就兜头罩下,然后一切都成了黑暗。
陈亮收拾好了房间,看着自己的属下扛起两个麻袋走出了大门,又在炕桌上放了一锭银子,似乎客人走的匆忙,来不及与主人打声招呼的歉意。
京城里,做为东林党魁潜邸钱谦益,最近一直忧心忡忡心神不宁,山西报上军功的时候,他的神经就崩的紧紧的,因为他知道这里面的猫腻,但好在在崇祯压了三五天之后,还是依照既定的程序发下了奖赏,但也多了一群孤臣党党徒获益,尤其皇上也发出了一批人事的安排升迁,当内阁首辅询问钱谦益的意思的时候,钱谦益只能说是照办。
儿最让他讲心提到嗓子眼的是,是他获得了吕汉强被刺杀的消息,眼看着孤臣党徒们对吕家实行的过份的保护,这让他开始后怕,开始后悔,每日都开始战战兢兢起来,还将自己的几个亲信家奴带在身边,生怕吕汉强狗急跳墙对自己不利。同时这位圣人门徒也开始求神拜佛,祈祷吕家不要出现什么事故,因为他知道,一旦吕家出一点意外,那样的后果绝对是翻天地覆的灾难,绝对不是东林,不是自己能承受得了的。
这天一早,当门房送来了一个简陋的木盒,说是一个汉子送给他的礼物,请他亲自打开验看的时候,他的心就没来由的一松,这事情总算是了结了。
于是,在当天,告病的兵部职方司员外郎黄成立,据说在病榻上缠绵了一个月之后死了,家里人呼天抢地的发了丧事,他是东林最活跃的人物之一,因此东林的大佬成员全部到场参加了葬礼,皇上也写了一个帖子派人来安慰,兵加官一级,可谓享尽了哀荣。
致哀的人走了全部的过程,一个个黑着脸离开了。
密室里,面对哭哭啼啼的家属,钱谦益将一个宅子的房契,还有一百亩水田的地契放在了桌子上,“这是我们同道凑出来的份子,地点在广西玉林,你们明天就搬去住吧。”
“大人,您要给我家老爷做主报仇啊。”黄成立的妻子不去接纳房契地契,咕咚一声跪地哀求。
“仇是要报的,但黄大人的办法实在不是一个好办法,这以后你就忘记这件事情吧。”然后长叹一声,再次道:“记住了,拿着地契房契明天就走,这以前发生的事情,对任何人都不能泄露半个字,如果泄露了,哼哼。”往下再也没说,也不顾家属的继续哀求,就那么大步的走了。
王侍郎自己家的书房里,都忙的脚打后脑勺的父子两个人,难得的凑到一起,商量这次黄成立的死。
“为什么你不将黄成立的所作所为禀报给皇上?皇上可是要求你十天之内侦查出刺杀吕大人的幕后主持人的,这下不是你再次立功的机会吗?”
王方轻轻摇头:“皇上的怒火早就熄灭啦,刺杀的事情其实皇上心中也有了点谱的,不过是要走个过场,让别人看看自己的立场罢了,根本就没想要真的查出幕后主使的意思,如果要是真的有这个决心,上次的口谕就不是最后两句哼哼就完事了。”
王侍郎歪着脑袋想了下上次崇祯的口谕,的确是一道虎头蛇尾的口谕,细细想来,也的确让人有点沮丧,查出来只能让所有的人难办尴尬。
但王侍郎知道吕汉强的手段,和他的性子,于是再次充满希望的望向自己的儿子:“这次吕大人又什么安排?”
王方轻轻的摇头,“吕大人派人专程快马送回黄成立的脑袋的时候,特意给我捎来一封信。”
“怎么说?”
“轻轻放下。”
“就这四个字?”
“是的。”
“真的便宜了那帮家伙。”王侍郎心有不甘的嘟囔着,“这要是将这事情公布出来,说不一定能一举掀翻东林,即便不能完全将这些道貌岸然的家伙一举打倒,但也能多腾出几个位置来晋升我们孤臣党成员啊,可惜啊,可惜,可惜吕大人怎么就这么无声无息的算了呢。”
王方却看着老爹轻轻的摇头,“这也正是吕先生明智的地方,其实他是不想彻底的掀翻了东林的。”
“为什么?”王侍郎就纳闷的问自己的这个聪明的儿子。
“因为吕先生也怕东林垮台,这朝堂上孤臣党一枝独秀。”
“这不好吗?”王侍郎眼睛贼亮的开始憧憬着孤臣党成员满朝堂的盛况,那时候,自己作为孤臣党第二把手,入阁当个首辅那是理所应当,到那时候,自己和吕汉强一呼百应,指点江山,想要施行的治国之策,就不会向现在这样,先要和那帮只会空谈,为反对而反对的家伙横加阻拦,做什么事情都艰难无比。
“不好。”看着明显有点走火入魔的老爹,王方斩钉截铁的道:“因为一个一言堂的朝廷是不可礼遇的朝廷,而一但孤臣党站满朝堂的时候,我们孤臣党的路也就走到了尽头,结果只能有两种,要么自己内斗而土崩瓦解,要么被皇上找个名头彻底铲除而灰飞烟灭,那时候朝廷将元气大伤,在大明内外交困的关键时候,这不是国家之福。”
王侍郎张张嘴想说什么,但是转而放弃了,沉思一会还是问道:“这是你自己想出来的,还是吕汉强告诉你的?”如果这些真的是自己的儿子想出来的,那自己的这个儿子的胸襟就真的是自己望尘莫及了,将来的出息就真的无可限量了。
王方轻轻摇头:“是吕先生的想法。”
“他什么时候和你说的?”王侍郎就有点失望。
“我揣摩出来的。”王方坦然的答道。
“好,非常好,这我就放心了。”王侍郎点点头,满脸欣慰,也不知道是欣慰于吕汉强的决断,还是欣慰于自己儿子的能力。
然后想了下,站起来抖擞精神坚定的道:“好吧,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这也是圣人说的,那我就带着兄弟们继续在朝堂上和他们战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