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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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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穹顶之上,一道光柱打开了缺口,苏漓终于松了一口气,一停下来便飞奔到容隽身边,扶住容隽摇摇欲坠的手臂,担忧地望着他。“容隽,你没事吧!”

    容隽的脸色异常的苍白,瞳孔涣散,苏漓碰到他的手,惊愕地发现他的手心竟然都是冷汗。“容隽,容隽!”苏漓紧张地唤着他。

    许久,容隽才缓缓回过神来,像是从一场漫长的噩梦中醒来一般,脸上的神情,是苏漓从未见过的悲伤与脆弱。苏漓忍不住地心疼,“你别吓我啊,你怎么了?”

    容隽忽地俯下身,紧紧地抱住她,仿佛溺水之人抱住了最后一根浮木,用尽了所有力气,几乎将她揉入骨血之中。

    “阿漓……”容隽哑着声音喊她的名字。

    “我在这啊,容隽,你到底怎么了?”苏漓的手回抱住他的后背,感受到他身体细微的颤抖。

    “阿漓,阿漓……”容隽没有回答,只是一声声地喊着她的名字,仿佛抱着失而复得的珍宝。

    苏漓不知道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却感受到了他的不安和恐惧,只能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像是哄着他一般,柔声说:“容隽,阿漓在这里。”

    容隽终于缓缓镇定了下来,却没有松开抱着她的手,他眼眸低垂着,长长的睫毛掩住了漆黑的双眼,谁也看不清他在想什么。

    “好了,我们得抓紧时间离开了,通道打开的时间有限。”苏漓见容隽镇定下来,也松了口气,拍拍他的后背,退开了少许。她虽对容隽的异常很是好奇,但此刻也不是追问的时候。

    容隽的脸色依然有些苍白,轻轻嗯了一声,苏漓从他怀中抽身,对容隽说道:“我先带着他们离开,你殿后,如何?”

    “好。”容隽轻轻点头。

    苏漓朝他笑了笑,便转身领着数十个村民一一从通道处飞离山河鼎。

    容隽仰头望着苏漓离开的身影,眼中的苦涩越来越浓,他是该悲哀自己看到了未来,还是应该庆幸?

    那样的未来,自己能够改变吗?

    他该不该告诉苏漓?

    这一刻,他忽然有些明白了苏漓对她隐瞒,可能有很多秘密,便是深爱之人也不能分享。

    距离他们进入山河鼎至今已过去近半个月,当日大祸酿成,各宗门长老高手死伤无数,闻讯而来的门人在山河鼎外追着慕容徽讨要说法,又是爆发了一场混战,最终也没有得出个各方都满意的结论,争吵了十几日,终于各自散去。那一日山河鼎忽然发生剧烈震动,爆发出神圣气息,万里之内皆有所闻,但有本事看出山河鼎真身的人寥寥无几,看出来的也都藏在心里,不敢叫他人得知,有心想要对山河鼎下手,却毫无头绪,随着周山论法之期的逼近,也只能先将此处的事情搁下,想到办法后再来取宝。

    唯一坚守此处的,只剩下一个人。

    余长歌负手而立,刚毅的脸上不曾显露出过迷茫或怀疑,他始终坚信,苏漓和容隽会从山河鼎中出来,这十几日来他始终在鼎外守着,前几日还有几个其他宗门的低阶弟子在此巡视,但因为这一日便是拍卖会最后一天,听说有不少奇珍异宝压轴出现,那些弟子都耐不住好奇心跑回了云中城,只余他一人在此。

    余长歌仰头看着青铜上的壁画,忽然壁画微微震动起来,他瞳孔一缩,向后退了几步,便见山河鼎上爆射出一道金光,金光之中,一个少女的窈窕身影当先飞出。

    “苏漓!”余长歌看清了来人的面孔,忍不住惊呼出声,但还未等他缓过神来,便见无数身影跟在苏漓身后一一现身,那些人有老有少,修为似乎都不低,余长歌一开始以为是当日参与献祭阵被一同吸入鼎中的修士,但仔细一看,却震惊地发现这些人的面孔无一熟悉,而且好几个少年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竟然修为都已远远超过自己,只怕都是元婴修士!

    哪里来这么一群怪物!

    “余长歌!”苏漓看到发愣的余长歌,笑着朝他跑了过来,“你还在这里呢,这几日,你不会一直没离开过吧。”

    余长歌缓缓收回了震惊的目光,看向苏漓:“这些人是……”

    “哦,我给你介绍一下。”苏漓扭过头看向后方,此时容隽作为殿后之人也已走出了金色光道,朝余长歌微微点头。“这些是上古遗民,洪荒之时躲入山河鼎中避灾,知道外面的世界没有毁灭,如今便随我们一同出来,我打算等周山论法之期过后便带他们回蓬莱安置。”

    余长歌略略一数,这一群人里元婴修士便有六十个,最差的也是神通境中期,放到大荒之上都是一股强横的实力,若是加入了蓬莱仙宗,那还有谁能与之匹敌……余长歌素来被人称为天才,但与这些人一比,竟只能垫底……

    苏漓哪里知道余长歌心里的尴尬与挫败,骤得自由,她正是满心欢快的时候。“对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今天已经是十七日了,拍卖会最后一天。”余长歌勉强收敛了心神,答道,“之前还有其他宗门的弟子在此巡视,今天都赶回云中城了,因此只有我一人在此,否则,你带着这么一群高手出现,只怕要引起大荒震动了。”

    苏漓一想也是,这么庞大的一支元婴队伍,走到哪都是太过显眼了,便扭头对族长说道:“族长,还要麻烦你们都收敛了气息,如今大荒人才凋敝,元婴修士身份尊贵,却也怕引起其他势力警惕提防,我们还是要低调行事一些。”

    族长了然地点点头:“我知道,我们绝对不会给苏姑娘你添麻烦。”

    余长歌见这些高手都对苏漓俯首帖耳,心中不禁更是惊奇。

    容隽越过众人,来到苏漓身边。“我们这便回城吧,那一日发生之事,还需要找慕容徽理清楚。”

    余长歌闻言便道:“慕容徽已然去了周山,那日事发之后,你和苏漓被吸入山河鼎中失踪不见,而献祭阵的阵法中断,几位法相尊者遭遇反噬,尽皆身亡,其余元婴强者也都伤势极重,反而是慕容徽置身阵外,伤势最轻,各宗门宗主长老便都向慕容徽问责,不料慕容徽将罪过尽皆推到你们二人身上,当时没有对证,几位宗主长老自然也没有全信了他的话,便都约上了周山,请四大宗门的宗主主持公道。”

    听余长歌这么一说,苏漓怒极反笑,冷冷道:“慕容徽真当死无对证由着他颠倒是非黑白了吗?那日若非我强行中断了阵法,别说七位法相尊者了,便是最外围的神通境弟子也无一能幸存。外人不知道,难道身在阵中的那些元婴强者也不知道吗?”

    余长歌看了容隽一眼,眉头微皱,欲言又止。

    容隽见余长歌神色有异,淡淡道:“你有话不妨直说。”

    “慕容徽说,他不知道这个阵法乃献祭大阵,他说,这个阵法是容隽真人传授于他的!”余长歌说。

    苏漓和容隽俱是一惊,容隽眉头紧锁,拂袖道:“荒谬,我从未听过七星献祭阵,又怎能传授于他。”

    苏漓自然也是不信,愤然道:“他倒真是推得一干二净,不行,我们得赶快去周山,不能由着他污蔑!”

    容隽却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忽地一白,苏漓喊了他好几声,他才又回过神来。

    “容隽,你怎么了,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神不守舍的样子。”苏漓担忧地望着他。

    容隽勉强一笑,摇头道:“没什么,我们赶快走吧。”

    余长歌敏锐地发现苏漓对容隽的称呼和态度都有了微妙变化,他眼神微动,了然的目光在二人之间一转,化为戏谑的笑意。

    看来这十几日里,发生了很多不可说的妙事啊……

    众人议定之后,便打算先回云中城,再转到周山。不料苏漓刚转身欲走,便感觉到脚下一阵剧烈的震动,她神色一凛,下意识地腾空而起,飞离了山河鼎,其他人也和她一般远远飞开。

    身后山河鼎正发出剧烈的震动,露出地表的部分越来越多,似乎努力地想要挣脱大地的束缚,终于,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山河鼎破土而出,发出幽幽绿光,极速旋转着,越变越小,同时朝苏漓的方向飞来。

    容隽瞳孔一缩,下意识地将苏漓往身后一带,左手一挥,化出层层叠叠的结界屏障,但是这世上又有哪个人族的力量能够挡住神器前进的脚步,山河鼎势如破竹,毫无阻滞地撞碎一道道屏障,每撞碎一道屏障,体型便缩小了一半,到最后竟只剩下巴掌大小,滴溜溜转着,来到容隽面前,然后戛然而止。

    “它……似乎并不想攻击我们。”苏漓从容隽背后冒出个脑袋,凝神望着眼前古朴的小鼎,之前她在祖龙的回忆里看到娲皇将山河鼎交给祖龙青璃,那时的山河鼎似乎也是这么小巧精致的形态。

    小山河鼎在容隽身前上下浮动着,似乎听懂了苏漓的话正微微点头,身影一闪,便到了苏漓眼前,晃动着圆鼓鼓的身子,发出呜呜的声音。

    苏漓眼神一动,试探着问道:“你想跟着我?”

    山河鼎一点一点的,似乎是在点头。

    那些村民此时也都围了上来,震惊地望着山河鼎,又看了看苏漓,眼中的敬畏更见浓郁。“苏姑娘,这山河鼎,似乎是想认你为主!”

    苏漓也是一脸震惊。“可是……山河鼎是神器啊,传说中,只有三位祖神才有资格当它的主人吧。”

    族长道:“可是三祖神陨落六千年,而您继承了祖龙意志,又两次唤醒山河鼎,它若愿意认您为主,也不是不可能。这可是天大的好事,等来日您的修为渡劫成仙,便可发挥山河鼎的大部分威力,我们也可自由出入山河鼎了!”

    苏漓被说得不禁心动起来,朝着山河鼎伸出右手,微笑道:“如果你愿意跟着我,那可要好好听话。”

    小鼎发出呜呜的声音,似乎很是欢快地投入苏漓手心,撒娇似的蹭了蹭。

    神器也会这么孩子气吗……

    苏漓觉得,继苏瓜瓜那个便宜女儿之后,自己好像又养了个儿子。这么想着,她看向容隽的眼神便有些古里古怪,容隽被她看得心里发毛,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苏漓收起小鼎,悄悄靠近容隽,咬着耳朵道:“我方才在想,我有了苏瓜瓜那个干女儿,如今又有了山河鼎这个干儿子,年纪轻轻如花似玉的,还没当新娘,就先当了老娘,实在是吃亏得很啊。”

    容隽白皙的耳廓微红,侧过头,轻声问道:“那你待如何?”

    苏漓眨了眨眼,眼波流转处,顾盼生辉。“自然是想当你的新娘了……”

    容隽身形一晃,险些从空中跌落,却见苏漓掩着嘴笑得乐不可支,小脸红扑扑的,带着得逞的坏笑飞到他前头去。

    容隽脸上薄红未散,失笑地摇了摇头,看着苏漓窈窕的背影,心中荡起的涟漪又缓缓沉寂下来,重归一片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