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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环躬身,“疏影在流澜阁,王爷这边请。”
赵朔一笑,也不多言。
及至流澜阁外,夏雨只觉得手上一空,赵朔放了手。不知为何,手空的那一瞬,心突然也窒了一下。她神情微怔的扭头看他,却只看见他微微勾起的唇角,似笑非笑。
疏影施礼相迎,“参见王爷,参见侯爷、郡主。”
“起来吧。”赵朔眉头微蹙,揉了一下鼻尖,抬步便走进了正厅。待坐定,便眸中含笑的望着疏影,“身子可有好些?伤口愈合得如何?”
疏影垂眸,好一副知书达理的姿态,“多谢王爷关心,伤势已然大好,很快就能痊愈了。多谢侯爷——”她抬头瞧了一眼谢蕴,而后毕恭毕敬的俯首谢礼,“多谢侯爷和郡主的照拂,疏影不胜感激。”
“王爷吩咐,我们自然要好生照顾你。”谢环口吻微凉。
正欲再说点什么,却听得青云、青玉快步进门,青云道,“郡主,梁少傅和大理寺卿到了,正在前厅。”
谢环颔首。
赵朔道,“你们都出去吧,本王与疏影有话要说。”
“是。”谢环瞧了谢蕴一眼,示意谢蕴莫作留恋,转身快步离开。
谢蕴瞧了疏影一眼,眸有不舍,亦有不忍。但赵朔在此,他亦无可奈何,只能离开流澜阁。
等到众人散尽,厅内唯有赵朔、夏雨与疏影三人,李焕在外守着,免教闲杂人等靠近。
夏雨欣喜,“疏影,你没事了?”
疏影浅笑颔首,“傻丫头,我没事,只是好久不见你来看我,心里惦得慌。”
“看你说的,谢家那么高的墙,又没有狗洞,哪能随随便便进来。”夏雨嘿嘿的笑着,“不过有王爷在,我相信谢家的人,一定不敢欺负你。”
“什么欺负不欺负的,你这丫头,尽胡说。”疏影握住夏雨的手,“你如今怎样?”
身后的赵朔轻咳一声,夏雨那丫头——当他是空气?
听得这声音,疏影慌忙缩了手,畏惧的退到一旁。
夏雨撇撇嘴,双手负后走到赵朔跟前,“爷,跟你商量个事。”她指了指门口,而后自指,“我能不能跟疏影说几句话?”
赵朔瞧了她一眼,没吭声。
夏雨回头,瞧了一眼不敢抬头的疏影,立刻快速而轻柔的在赵朔脸上啄了一下,“爷?”
“不许乱跑,待在流澜阁。这不是睿王府,出了事爷未必能赶得及。”赵朔轻叹一声,拂袖往外走。经过疏影跟前时,刻意顿住了脚步,半侧过头,去看微微抬头的疏影,口吻冰冷无温,“侯府不比睿王府,凡事注意分寸,记住自己的身份。”
疏影行礼,“是。”
门外传来赵朔打喷嚏的声音,夏雨愣了愣,赵老九的风寒还没好?
眼见赵朔离开,夏雨一蹦三尺高,赶紧拽着疏影坐下来,小心翼翼的从怀中取出精致无比的簪盒,“送你的。”
疏影一怔,“你哪来的?”
“反正不是偷的,你放心就是。”夏雨将簪盒置于桌案上,“你打开看看,是否喜欢。”
簪盒打开的一瞬,疏影面色一紧,“这东西太名贵了,你——”
“你放心,是赵老九让我自己挑的,我给你挑了最好的。”夏雨将簪子取出,“你看,这水头这质地,咱代州府可没有这样的好东西。”
“王爷——待你真好。”疏影淡淡的笑着,“这么名贵的东西,我还是不要了。”
夏雨笑嘻嘻的将簪子簪在疏影的发髻上,“我送的,不许拒绝。何况王爷待谁都好,又不是只待我一人好。他明知道我是拿来送你的,还肯给我,可见也是对你好。”
疏影摇头,“你没听懂我的意思。”
“什么意思?”夏雨坐回凳子上,左右看着疏影,“你戴什么都好看。”
疏影伸手抚着发髻中的簪子,“你挑的,什么都好。”
“离开代州府的时候我说过,将来我发达了要为你赎身。”夏雨迟疑了少许,眸色内疚,“到底是我食言了,没能兑现对你的诺言。不过你放心,以后只要你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你说一声,我夏雨一定随叫随到。”
“只要你好好的,我什么都不需要。”疏影笑了笑。
夏雨握住疏影的手,“等你伤好了,我去求赵老九,让她送你回代州府。我赚钱给你办嫁妆,给你找个好人家,风风光光的把你嫁出去。”
疏影神色复杂的盯着她,“我这样的人,还有谁会要?”
“可谁能比你更好看?”夏雨低眉望着疏影手上的珊瑚手串,瞬时转了话题,“这个真好看,你何时买了这个?”
疏影慌忙缩了手,用袖子遮去珊瑚手串,“是、是侯爷送的,阿雨,你别说出去。”
“侯爷?”夏雨蹙眉,“侯爷好端端的为何送你东西?大娘说过,男人若是好端端的对一个女人大献殷勤,肯定非奸即盗。疏影,侯爷他——”
“阿雨,这件事我心里有数。侯爷是什么人,待我如何,我自己明白。”疏影轻叹一声,徐徐起身,口吻低沉而悲凉,“还说我呢,王爷对你不也是极好吗?若说无事献殷勤,那王爷是不是也算一个?难道就因为你是清白之身,而我是残花败柳,所以活该一辈子自怨自艾吗?”
夏雨怔住,疏影很少用这样的语气与她说话。心中一窒,想着约莫是自己失言,伤了疏影。慌忙摇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
“阿雨,别说了。”疏影打断了夏雨的解释,“你的心思我明白,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阿雨,人生在世,很多事都不能尽如人愿。不管怎样,有你这个朋友,我很知足。”
夏雨抿唇,“那我以后,都不问,你别生气。”
疏影浅笑,“我生谁的气,也不能生你的气。要不然,我带着伤,眼巴巴的去给求什么平安符啊?对了,平安符还在吗?可别给弄丢了。”
“在。”夏雨翻开随身一下包,从里头取出平安符来,“你看,你送的,我都随身带着!片刻不离身!”
“那就好。”疏影笑了笑,“开过光的东西,当然是最好的。你若平平安安,我这心里也就踏实了。”
夏雨将平安符放回去,“你也知道的,我不信这个,不过你说的,我都信。”
疏影一顿,下意识的攥紧了袖中的拳头,“我说的,你都信?”
“对啊,你、书呆子、虎子、娘和哥。你们是最不可能骗我的!”夏雨倒上一杯水,慢慢的喝着,外头的天,已经悉数暗下来。
侯府夜宴,已然开始。
只是这宴,是喜宴还是鸿门宴,便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疏影站在窗口,瞧着外头漆黑的夜色,眸色微恙。浮月站在窗外,朝着疏影点了个头。疏影便转身朝着,无聊的只能叠杯子玩的夏雨笑道,“阿雨,你还记得代州府的焰火节吗?”
夏雨点头,“自然记得,每年腊月初一在城隍庙,我们几个哪次没去凑热闹?”
“听说今夜,侯府也会放焰火,你陪我去看焰火吧!”疏影浅笑盈盈。
“好啊!”夏雨起身,她正觉得无聊,此刻正好出去走走,“去哪看?院子里能看见吗?”
“可以。”疏影牵着夏雨的手,快速往外走。
下台阶的时候,天空骤然炸开一个烟花。
夏雨快速抬头,欣喜的尖叫,“快看快看,真好看!”脚下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身子突然失重往前摔去。
疏影疾呼,“阿雨小心!”
说时迟那时快,疏影伸手便将夏雨往回拽,然因为台阶过窄,疏影用力过度。夏雨是拽回来了,疏影自己却直接从台阶上滚了下去。
虽然只有四五层的台阶,但疏影本就有伤在身,此刻胳膊上、手背上皆被地面磨破了皮,瞬时鲜血淋漓。
夏雨因为被疏影拽了回来,一屁股墩坐在了台阶上,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疏影?”她揉着屁股,赶紧起身,“怎么样?”
浮月慌慌张张的进来,快速搀起疏影,“姑娘?姑娘你怎样?若是扯了伤口,可怎么得了?”
夏雨慌了神,“伤口怎样?疏影?”
疏影摇头,“没事,就是手臂上和手背上撕破了口子,无妨。阿雨,你怎么样?”
“我没事。”夏雨揉着屁股,歉疚的望着徐徐起身的疏影。
“总是这般毛毛躁躁,这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嘶——”疏影吃痛的望着自己胳膊上的伤,鲜血淋漓还沾着泥沙,看上去伤得不轻。
夏雨看了看疏影的伤口,“赶紧去洗一洗,要是感染了,会红肿化脓的。”
疏影颔首,二人只能重新回到屋子里。
却听得外头有小厮快速跑进来,手中捧着崭新而华贵的罗裙,“疏影姑娘,前头吩咐了,让您献舞一曲。前头等着呢,您收拾收拾赶紧去吧!”
“知道了。”疏影报之一笑。
小厮快速离开,疏影便开始收拾自己。
“疏影,你手上有伤,怎么去跳舞?”夏雨拦着她,“你看看你手上的伤,不知道还以为侯府亏待你了。你这样出去,怕是不太好。”
疏影微怔,低眉望着手上的伤,吃痛的“嘶”了一声,“可是——那怎么办?我若不去献舞,前面可下不了台,那么多大人都在,王爷、侯爷还有郡主,能饶了我吗?”她忽然顿了顿,“阿雨,你可记得,我教你的舞?”
“我?”夏雨瞪大眼眸,“不是吧?”
是啊是啊,怎么会不是呢?
是你是你就是你!
夏雨嘴角一抽,挠了挠后颈,咽了咽口水,这下完了。可再完也不行,疏影不去,这罪过可就大了。何况,疏影方才要不是为了救她,怎么可能受伤。
如今出糗也好,丢脸也罢,她总不能置之不理。
深吸一口气,她扭头望着桌案上华丽无比的罗裙,娇眉微蹙。这辈子,她做的最让人意想不到的事,大概就是今天这件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