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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他瞥见了许暖撕裂的裙摆,脸色更加阴沉了,冷笑着,意味深长地看了许暖一眼,一副将许暖捉奸在床的意味。他没有什么刻薄的言语,但是那鄙夷的神情比刻薄的言语更让人心痛。
许暖痛苦地看了庄毅一眼,庄毅面容异常冷冽。
许暖被庄毅带走后,孟谨诚突然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虚空感。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脑海里又浮现出刚刚的那首词——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
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
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这时,在他身后,有个年轻男子轻轻喊了他一声,小叔!你怎么在这里?我到处找你都找不到你。
〔27〕
孟谨诚忙回头,循着声音冲来人处笑了笑,说,孟古,你也来了?
孟古走上前来,说,你的眼睛,我不放心你单独来舞会。
孟谨诚就笑,说,一定是爷爷让你过来的吧?
孟古到底年轻,一打就招,说,是!他担心你避开不见陈寂……你知道,他很想上康与陈家联姻,所以,派我来监督你!
孟谨诚叹了口气,说,这种家族联姻,我向来是无感的……
在孟谨诚看来,没有感情的婚姻,既伤害了他自己,又伤害了陈寂。
孟古就笑,说,要是陈家提亲呢?你难道还能拒绝?你就是不为自己想,也得为上康和老爷子想想吧。
孟谨诚叹息,没说话,其实如果陈家有心的话,他肯定不会拒绝,让干爹老人家不好做。只是,要他主动去争取不爱的陈寂,他做不到……想到这里,他突然问孟古,你最近有阮阮的新消息吗?
孟古的眼里突然闪过了悲伤之色,犹疑了一下,他摇头,说,没有。我也不知道,还会不会再找到她。
两个人就这样沉默起来。
这时,夏良看到地上有条蓝丝带,忙上前捡了起来,他递给孟谨诚,说,少爷,刚才许小姐落下的发带。
孟古迅速接过蓝丝带,端详了一会儿,递给孟谨诚,说,庄毅的女人,什么时候这么节省了?用这么素雅的东西。
孟谨诚接过丝带,问孟古,你过来的时候,庄毅正好和她离开,不知道你有没有碰到他们?
孟古摇头,说,没看到!怎么,复仇小王子又来惹事了?
“复仇小王子”“哈姆雷特”“复仇小哈姆”“忧伤小哈雷”等等一切词汇,都是孟古对庄毅恶意满满的称呼,孟古不喜欢庄毅,孟谨诚知道,他以为是因为自己的缘故。
孟谨诚笑笑,将丝带递还给夏良,说,夏良,去舞会上看看,把丝带还给许小姐。
夏良在舞会上转了半天,都没见到庄毅和许暖,只好回到露台上,说,少爷,许小姐和庄先生已经走了。
走了?孟谨诚眉头一皱,接过丝带,轻轻触摸着,掂量了一会儿,自言自语道,那就以后再说吧。
孟古就笑,说,小叔,你觉得那女人会惦记这根丝带吗?攀上庄毅的人,难道就是为了一根丝带吗?
孟谨诚笑,说,一个女人,能让庄毅在陈寂生日这天,都牵在手边,肯定有过人之处。毕竟庄毅不是傻子。
孟古迟疑着,小心试探说,嗯。小叔,你也说,庄毅不是傻子,你有没有想过,他今夜为什么要带女伴来参加舞会呢?今天是陈大小姐的生日舞会,所有男人,有老婆没老婆的,一个个都把自己往单身里装,就他庄毅志向高远,视陈家如粪土吗?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孟谨诚沉默了一下,说,孟古,其实我很后悔将你带到这个名利场里,让你陷入这些勾心斗角。
孟古叹气,说,小叔,我这都是为了保护你!我不想你总是这么仁厚,我不想有一天你的上康像和风、旭日一样,被庄毅吞并。你也知道,凡是和咱们庄老爷子有渊源的,他都想吞下去!如果我是你,我一定会和陈家联姻,将盛世和风挤垮,让他永远没机会向我们伸出魔爪。而且,我相信爷爷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他老人家才会这么殷切地向陈老爷子示好,抛出橄榄枝。
孟谨诚的眉头紧紧皱着。如果有可能,他真的想摆脱这种时时刻刻算计别人、也时时刻刻被别人计算的生活。可话说回来,他确实得捍卫好上康,这是毫无疑问的。也就是说,就算他不情愿,也没办法不去加入这种尔虞我诈的战争。
庄绅当初也是看重了孟谨诚的善良和绝顶聪明,当然如果孟谨诚只是一个善良的大笨蛋,庄绅就算费尽力气,也无法将他扶持成为上康集团的主席、商界奇才庄毅的死对头。
孟谨诚虽然善良,但他没少让庄毅在商战中吃亏。所以,即使抛却了庄绅,庄毅对他也是无比记恨的,时时刻刻与他争抢。当然,面对庄毅这般不按常理出牌的对手,孟谨诚也不是没有失手的时候。两个人基本上你捅我一刀,我给你一巴掌,偶尔也有风雨同舟强颜欢笑之时。
庄毅曾跟孟谨诚说,其实,把你亲手扔进棺材里是我最大的荣幸。不过,你要真是死了的话,我会寂寞,想喝酒的话,也只能到你的坟头了。
某些小报也曾调侃过庄毅和孟谨诚这两位青年才俊,说庄毅每晚最好的美梦就是梦见上康集团的孟谨诚驾鹤西去了,而孟谨诚每天早晨醒来的时候,想听到的最美好的消息就是,盛世和风的庄毅撒手人寰了。
所有一切无非就是说,他们本可以惺惺相惜,奈何站在了利益的两端,一切由不得自己。命运,让他们两人成了死对头。
很多时候,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可以去选择命运,但更多的时候,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是被命运所选择。
孟谨诚突然想起桃花寨子的那段时光,蓝天、白云、绿树、流水,还有阮阮……他的手轻轻握着那根蓝丝带,低下头去,一声叹息。
〔28〕
庄毅将许暖从露台上带走之后,才发现一直束在许暖发上的蓝丝带不见了,而许暖手里,还多出了一条白色手帕,手帕上绣着一个大写字母:M。
很显然,这是孟谨诚的姓氏。就像庄毅自己的所有手帕上都绣着他的姓氏缩写“Z”一样。
庄毅一把夺过手帕,脸上露出严重不悦的表情,说,你的发带呢,送给孟谨诚了?这算什么,交换信物吗?
许暖强忍着内心的悲怆,她看着庄毅,舞会的灯光照在她的脸上,让她眼中的泪水如同水晶一般闪烁。
庄毅在她身旁,冷冷地,不肯为那些眼泪而心疼。
他将孟谨诚的手帕,随意扔在一个侍者端来的盘子上,看了许暖一眼,讥讽道,是的,我需要你和孟谨诚重修旧好,但不是今天晚上。你是不是一天都离不了男人?如果我没赶到的话,你是不是今晚就要爬到他床上去!
庄毅的话,如淬了毒的利刃,让人的伤口痛到麻木,许暖的眼泪再也忍不住,纷纷坠落,掉落在她美丽的礼服上。
绝望。悲伤。痛苦。心碎。
她是人,不是木偶,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感情和绝望,不让它们决堤。
她想过一万次,庄毅会让她去做什么,但是她却从来没有想到,庄毅让她去伤害的人会是孟谨诚。
她一直以为,自己早已经同那段往事说了再见,但是没有想到,庄毅会让她再次卷入过往,永远不得翻身。
永远只有无尽的痛苦,永远只有不断的羞辱。
羞愤而绝望的许暖,提起裙摆,哭着冲出了舞会现场。
庄毅看着许暖逃离的背影,心突然痛了。
不知是出于心疼,还是出于担心许暖这颗美好的棋子出事,他跟了出去——
虽然事前他让马路和几个兄弟,一直在暗中跟随许暖,确保她的安全。他担心自己如此步步为营,设计对付孟谨诚,万一被庄绅这种老谋深算的人,觉察到许暖这颗棋子的话,恐怕会伺机痛下杀手,毕竟算计人的时候,也要堤防被人算计。
他追出门口的时候,只见一道白色的车灯光芒,如同利剑一样,闪电般朝奔跑的许暖撞去。
许暖毫无防备,还没来得及尖叫,整个人被撞飞。
午夜的街头,她像一朵艳丽的蓝色花朵,怒放在夜风之中,瞬间,枯萎。
庄毅的心,突然碎了一个大窟窿,他大喊了一声——许暖。
肇事车辆迅速逃逸。
〔时空断章〕
〔29〕
明明爱的。
后来。
庄毅记得,曾经有一次,赵赵喝醉了酒。
喝醉了的赵赵一直说胡话,她说,庄毅,你知道吗?人这一辈子,都说过谎。其实说的那些谎,不是骗别人,而是骗自己。就像我,骗自己,已经不爱你。就像你,骗自己,对许暖根本不在意。
她还说,这世界上,只有一个梁小爽从来不骗自己。
她爱就是爱!恨就是恨!想要一生相守就要一生相守!对于爱情,赤裸得就像一个婴儿面对奶瓶,一个孩童面对心爱的玩具。
可是为什么,我们这些人却都不敢像她一样呢?
为什么我们总是在逃避自己的心,它明明是爱上那个人的,明明是爱的。
我们却要硬生生地逼着自己错过。
庄毅,我爱你!
我想要嫁给你!我想要和你在一起一辈子!我想给你生一群孩子!我想给你每天做饭洗衣!我想和你白头到老,活着的时候同盖一床被子,死去的时候同葬一处坟地!
……
〔30〕痛彻心扉
很多年后,马路告诉庄毅,我从来没听过你如此心疼地呼唤一个人的名字。唯一听过的就是,那一日,陈寂的舞会上,许暖出车祸时,你那声痛呼。
当时的我,正躲在暗处保护许暖。你的那声呼唤,我能感觉到四个字,那就是——
痛彻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