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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甚至没多看她一眼。有些时候,隔阂产生了就是产生了。
我和她也许真的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在我们为了一些事情悲悲喜喜的时候,生活却依然毫不留情地前行着……
春节的来临似乎让气氛变得活跃起来。小孩子们恐怕是最开心的了,看着他们笑闹的样子,我不禁想问:“怎样才可以这样,这样无忧无虑?”
S大的校舍要翻修,正好赶上放假。我回到寝室就看见秦素素欢天喜地收拾行李的样子,她的脸上写着:我要狂欢去了。
我再也无力去管别人的事,因为我连住的地方都没有,苏启泽不知又去了哪个鬼地方写生,人跟失踪了似的,完全联系不上,他家的钥匙我又还了回去。
苏熙走过来问我要不要和她一起去Joe那儿。
我看得出她的为难,他们两个的事似乎还不稳定,我又怎么好意思去插一脚。
我摇摇头,说:“放心,我正想打工磨砺一下自己,找个包吃包住的地方应该不是难事。”
见我态度坚决,她也没再说什么。
只是没想到,我真的因为刚刚那个想法而出去找工作了。
找到的工作是临时的,所以也不是很好,只是一般的文秘,说不好听就是一个打杂的,什么事情都要干,上到整理文件打字,下到端茶倒水煮咖啡。
去的时候说好了给我安排一个员工宿舍,但当我走进去一看才知道,这哪是人住的,简直就是杂货库,里面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但我没得挑不是吗?
我叹了口气,花了一天的工夫把宿舍硬是给收拾得勉强能够躺下一个人,然后强打着精神给自己打气:“苏小冉,加油!一切都会过去的,明天都会好起来的,加油!”我给了自己一个大大的笑脸。
这是一家工作室,不是很大,做技术开发的,但压力似乎不小,所要面临的就是更新,不停地更新产品。
我进去的时候发现每个人的桌子都很乱,而且女员工很少,大部分都是男人。
“新来的?”一个很浑厚的声音从电脑后传来。
“嗯。”我点头。
“给我去泡一杯咖啡。”他交代。
我说:“好。”但是找了半天连个能用的杯子都没有找到,只好再次折回来:“请问……杯子在哪?”
“你随便找个碗就行。”他说。
我傻眼,但仍是点头,只在心里嘀咕,这老板真是不修边幅,行为也很奇怪。
接连几天下来累得腰酸背痛,他们简直拿一个人当几个人使,薪水却给得很少。
到了最后一周,似乎他们所研究的东西已经面临最后的关卡,每个人都通宵达旦地工作。
“小冉,咖啡。”
“小冉,把这个东西复印一份出来。”
“小冉,去买盒饭。”
“小冉,一会把这个邮寄出去。记住,要快,今天下午之前必须寄了。”
“小冉……”
当我终于体力透支倒在地上的时候,我听到大家的欢呼声,他们呼喊着说成功了。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成功了,但是在那样的氛围里,我不禁也替他们高兴。
只是有什么一闪,好耀眼,棚顶竟然开始旋转,还有灯。
“小冉——”
我失去了意识。
醒过来的时候是在一间屋子里,仅有的另一个女员工于姐坐在我身边。
见我睁眼,她走过来问道:“好点没?”
“我怎么了?”我记得我刚买完盒饭回来,然后……所有的东西都变得模糊起来。
“你发烧呢。”
我摸了摸自己的头,的确有些烫人。
“你在这儿歇一会儿吧。既然醒了,先把药吃了。我得出去帮忙了,明天大老板就要来验收成果,可马虎不得。”
“大老板?”我问。
“就是与我们接洽的大公司。这些技术开发的产品如果入得他们的眼,我们工作室这半年的奋斗就值了,而且工作室的规模也会扩大,大家的梦想……”她说这话的时候眼中冒着光,一闪一闪的,很漂亮。
说着她低声笑了笑:“你还是个学生吧,说这些你现在还不懂,总之这次机会大家是不会放过的,对我们来说,这个工作室能否再坚持下去就全靠这次了。你好好休息吧。”
说完她径直走了出去。
我端起桌子上的杯子,把药放入嘴里。有些苦,于是我急忙喝了一口水。
药吃下去后,整个人又开始昏昏沉沉的,不过想了想于姐口中提到的那位大老板,我觉得我还是应该起来帮帮忙,这么重要的时候至少应该有个泡茶端水的,这里除了我,似乎没有人再有时间去做这个了。
于是我强撑着身子站了起来,去水房用凉水洗了好几次脸才勉强清醒点。
再次出来的时候我发现气氛都变了。
我折回水房去泡了一杯茶,然后端出来。
然而迎头看到坐在正中间那人的时候,我不禁愣住了,但我强忍住心里的战栗把茶杯端了过去。
“韩总,这是我们设计室开发了整整半年的新产品,它跟原来那款AF750相比性能上要好很多,而且你看它这个轴位,在我们的共同努力下已经提升了0.5厘米。还有它的方便性……”
设计室的负责人郭总监正在向韩陌做报告,韩陌则面无表情地坐在中间,淡淡地看着他手中的产品,偶尔插几句抛出两个问题,然后就是别人一大段解释与回答。
我真恨不得我从来就没来过这个地方,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从他眼前消失,于是我急忙转身,并很庆幸他没有什么举动,也许刚刚他正在用心听报告而没有注意到我。
回到那间小屋子里,心还怦怦地跳着,快跳到嗓子眼的感觉,我深呼吸几番才缓和下情绪,不禁暗自恼怒,为什么不论我到哪里都能看到他的身影?是这个世界真的太小了吗?小到就连转身都会碰到。
可是没有给我太多时间细想这一切,于姐嬉笑着走过来,说是成功了,大老板决定资助我们。
我笑着说:“那太好了,真替大家高兴。”
她拉着我,说:“走,上大厅去。”
“去大厅?”我疑惑地问道。
“韩总说今天要请全设计室的人吃饭,说这次开发的产品他很满意,所以大家都要去,还特意强调了一个都不能差,不然就是不给面子。”她看着我,一脸兴奋地说。
“不了,我就不去了,我只是一个端茶倒水的,少我一个也没关系,而且现在身子似乎又热起来了,整个人都有点晕。”
于姐摸了摸我的头,然后想了想:“那好,我就先过去了,你好好歇着吧。”
我连忙点头。
听着喧闹声终于平静下来,我才松了一口气。让我和他在一张饭桌上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吃饭,还是有些难啊。
一头栽倒在床上,正昏昏沉沉的时候,响起了一连串规律的敲门声,我撑着身子起来,心想可能是于姐有什么东西落这儿了,晃晃悠悠地下了地,拉开门。看到来人,我下意识地伸出手欲把门关上,却被男人伸出的一只手抢先拦了下来。
“你不是去吃饭了吗?”我问,明明说好和大家一起吃饭的人这会儿怎么出现在这?
“我让别人代我去了。”说着他走进来,态度颇为自然。
我戒备地看着他:“韩陌,你来干什么?”
他细细地打量我一下,突然伸出手摸向我的额头:“果然在发烧。”状似低喃,却浑厚有力。
他的手带着一股令人安心的力量。那是我以前一直依靠的一双手,本以为今生今世都会挽着它……
可惜一生一世似乎太长,长得成了我今生的奢侈与梦魇。
我拍掉他的手,退了几步:“别用你那双手碰我!”
韩陌的表情似乎有些黯然,但也只是似乎,再看过去的时候只剩下一脸平静,他退开了一些,四处打量起屋子来。
“你现在就住这儿?”眉头随着说话的声音皱起。
“是。”
“为什么不把那套房子留下?”他问,眼中闪过什么,看不清,摸不透。
“我说过,韩陌,我不稀罕你的东西。那天后,你是你,我是我,我们之间在那一纸离婚协议书签下之后,”我抬起头,看着他,“就再也没有关系了。”
他突然背过身。似在回避什么,半晌才转过来,语气淡然:“逞一口气只不过是意气用事罢了。”
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不过想来仍是那样一脸不动声色,只是他的背似乎瘦削了很多,看起来倒像是大病了一场。
我暗笑,怎么会想到这个?莫不是我现在被烧糊涂了,竟然还在关心他?
韩陌站立了好一阵子,然后走近我:“你现在不是在S大读研吗?”
我疑惑:“你怎么知道的?谁告诉你的?”
他没有吱声,我突然意识到我这个问题问得很蠢,上次素素的事不是他主动打电话联系的我吗。
“你弟弟。”他说。
我弟弟?我突然一愣,怎么会是他?
“他又找你去要钱了?”我问。
“你吃药了吗?”他打断我的问题,手上拿着几片药走到我面前。
“你不要总岔开话题!每次都是,你想回答就回答,不想回答就缄口不言,不论别人怎样问你都是那副样子。你说,小涛是不是去管你要钱了?要了多少你告诉我,我过阵子就还你。”
“告诉我,该吃哪片?”他仍是研究着手中的药片。
我大踏步地走过去,把药夺了过来,然后狠狠地扔到了地上,还愤恨地用脚踩在上面:“够了,韩陌!”这一下碰到了旁边的桌子,水杯掉了下来,发出清脆的响声,在夜晚显得格外刺耳。
可能是因为我这声太大,他抬起头,终于把目光投到我这来,看着我好半晌,然后叹了口气:“发烧的时候应该吃药。”似嘱咐,似自言自语,随后又恢复了冷漠疏离的样子,说:“那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吧。”
话落,他出了屋。
我则愣在原地很久,看着地上的药,还有那个打破的水杯,光照在上面,折射出迷离的光彩。
这个夜晚,注定无法入睡。
到了半夜大家回来了,弄出叮叮当当的声音,看来是有人喝醉了。
于姐走过来敲了敲我的房门。我懒得下地,只想一个人在这静静地趴着,她以为我睡着了便走开了,过了一阵,整栋楼里又恢复了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第二天起来后于姐问我好些没,我说好多了。
她说:“那好,我告你一个好消息,你听了保准开心。”
我疑惑地看向她,好消息?坦白来说,我现在还真找不到有什么值得我庆祝的好消息。
她说:“昨天到了后半场的时候韩总竟然来了,虽然只是打了一个照面,却解决了不少问题。他看了我们员工住的地方说太差了,这样影响大家的工作效率,于是把耀阳在这附近的几套房子拨了下来作为我们的职工套房,今天就可以搬进去了,他还很体贴地说,女士优先。”
于姐一脸兴奋的样子,我却觉得整个人都很无力,脑袋里面越发空旷起来。
“小冉,怎么了,不舒服?”
“没。”我摇头,“可能是昨天没有睡好。”
“也是,这里实在不是人住的地方。”她四处看了一圈,板起脸来,“不过今晚就好了。你知道吗,那可是耀阳今年打算往外卖的商品房啊,都是精装修,现在竟然把这样的房子拨给我们来当宿舍,看来他对我们设计室真的很看好呢……”
我从来不觉得旁边这位35岁的女人很聒噪,但是这一刻,我真的想把耳朵堵起来,什么都不去听,不去听韩陌的名字,不去听耀阳的名字,不去听一切和他有关的东西。
只是,怎么就这么难呢……
晚上,东西已经搬过去了,我重新躺在宽敞舒适的大床上,看着周围洁白的墙壁,却仍是睡不着。
电话铃声就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我走上前,看了一眼号码,接了起来。
苏启泽暴躁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小冉你给我发短信了?”
“嗯。”
“我才看到,现在这个破地方出都出不去,你找我什么事?”
我说:“没事。”随即想了想,“小白和小黑还好吗?你不在家不怕它们饿死?”
他笑着说:“你放心,我儿子和女儿我怎么舍得让他们饿到,我给它们留的食物这辈子都吃不完。”
这辈子都吃不完的食物,想想似乎有些恐怖。
“你不会把它们放到食物堆里去了吧?”
“反正你放一百个心,我回去的时候它们肯定生龙活虎的。”
“你的形容词用得真烂。”我说。
那边似乎信号不好,断断续续的,听不清他的话,不过那大嗓门带有的活力似乎透过声波传了过来,很有朝气。
放下电话,想到两只小家伙“生龙活虎”的样子,还有那家伙恼羞成怒时上蹿下跳的情景,我没来由地心情好了起来,不知什么时候竟然睡着了。
接下来的日子其实没有什么特别,值得庆幸的是和大家相处得都很愉快,没想到的是,第一批试产后,耀阳突然说要终止合作,因为设计室的新产品无法抢得市场有利份额,他们将考虑和其他工作室合作。这个消息可谓是晴天霹雳,整个工作室顿时罩上一片厚厚的乌云。
“于姐,你没事吧?”她就住在我隔壁。
“没,就是有点难过。”她揉着太阳穴,一脸疲惫。
“是不是因为耀阳的事?”
她点头,然后握住我的手,有晶莹的液体在她眼眶中打转:“小冉,我们为这个产品努力了整整半年,最后一个月你也看到了,更是点灯熬油地奋斗,而且明明都看到了曙光,怎么突然就不行了呢?我实在想不通。”她摇着头,手无力地放下。
我不知该怎样安慰她,只好说:“于姐,郭总监怎么说的,工作室不是一直由他负责?”
“别提了,郭总这阵子整个人都蔫了。”顿了顿,她说,“我先回去了,头疼得厉害。”说完起身回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