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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得南宫晔怒气上涌,咬牙恨道:“你以为,我下不了手?”
他突然伸出两指,夹住剑尖,猛一用力,原想将剑折断,却不料,那剑竟然脱出了她的掌心,直往一侧飞去,转眼便不见了影子。
微微诧异,南宫晔望着她,而她却低头盯着自己的手,身负绝世神功令人闻风丧胆的魔宫宫主,如今连剑都拿不住,说不出一定没人相信!
但,事实就是如此。
“告诉我,你把沙仲弄去了哪里?魔宫宝藏,又藏在何处?只要你肯说,本王就当你今天没来过!”
私闯军营,冒犯主帅,行刺杀之实……每一条在这里,都是大罪。南宫晔缓缓握拳,只要她说,哪怕是假的,他也有理由可以放她离开。
可惜她此刻,一心求死。
“这算是大发慈悲吗?”如陌嘲弄笑道,“你不必白费力气。沙仲早已被带回魔宫,依魔宫宫规处置,尸骨无存。你这一辈子,都别想知道你母亲的下落!而魔宫宝藏,富可敌国,我绝不会把它交给你这样狠心绝情的人!今天,我给你机会,倘若你不杀我,来日,我便将它拱手相让与他国,让那些宝藏,化作无数的战马,踏破你想要守护的领土……或者,将其变作千万把利剑,用来斩杀你想要守护的子民……南宫晔,你,信不信?”她一字一句,昂首问道。
周围一片哗然,单凭这番话,就足够抄家灭族。
“看来你今天是执意求死,那本王现在就成全了你!”南宫晔这回是真的动了怒,伸手一把捏住她的脖子,五指收紧,指节泛着青白。
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在他手中一分一分的涨红发紫,脆弱的生命,在悄然流逝。他的手忽然有些颤抖,心里抑制不住的疼,仿佛被掐紧的,不是她的脖子,而是他自己的心。那样剧烈的疼痛,像要窒息。可她却仍是一分也不肯妥协,双眼之中,竟透出即将解脱般的神情,两分向往,三分愉悦和轻松。
不禁心头一颤,她连死都不在乎,究竟还在乎什么?他猛地收了手,将她甩了出去,纤细的身躯如断了线的残破风筝,重重摔在地上,扬起一地虚浮的尘土。
五脏六腑好像移了位,她不受控制地张口,吐出一口血,全身已无一丝力气。不明白为什么到了最后一刻,他还要放手?
“你想死,本王偏不让你死!”南宫晔目光复杂地盯着她,既痛又怒。握在袖中的双手不住地轻颤,仿佛是害怕,又仿佛是在做一个艰难的决定。
“王爷!此女绝不能留!”一名将军跪倒。
“是啊王爷,刚才她的那番话,大逆不道,足已抄家灭族了。王爷,您千万不可一时心软,酿成大患啊!”
“王爷……”
“都给本王住口!”南宫晔断喝一声,猛地背过身去,闭上眼睛,“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休怪本王无情!你们,都去,这个女人……今日就赏你们了,就在这儿办!何时她招了,何时才准罢手。”
极致残酷的言语,如惊雷般在女子的心头轰然炸开,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所听到的事实。他,竟然用这样残忍的方式,逼她交出魔宫宝藏!
脑海中,蓦然空白。睁大的美眸,空洞中竟映不出一物。她想放声大笑,却发不出一丝声音。就这样无声的张着唇,仿佛在嘲弄自己的愚蠢。
所有人也都愣住了,面面相觑。望着地上绝美的女子,竟无人敢踏前一步。
“王爷,这……不如直接杀了她吧,她毕竟是您的王妃,这要是传出去……”
“拿纸笔来!”南宫晔沉声打断道。
纸笔很快奉上,南宫晔奋笔疾书,毫不犹豫,不过片刻,一封休书草草而成。
“晔!”南宫傲忽然上前握住他止不住发颤的手,望着那双深藏着痛楚和挣扎的眼眸,南宫傲皱了皱眉,不无提醒道:“你确定,要用这种方法吗?”若想留她性命,其实不只有这一种方式。
南宫晔硬声道:“这样的女子,此时不休,更待何时!”
面上故作冷漠,但深锁的眉心却泄露了心底的挣扎。扬手,一纸休书直扔她面颊。那些士兵们,再无所顾忌,纷纷朝女子围拢。
如陌直觉地缩起了身子,拒绝那些肮脏的触碰,悲愤、绝望的心情,如灭顶的洪水,铺天盖地的将她淹没。
十年前,被母亲推下悬崖时,她以为这一生,不会再有什么时候比那一刻更悲痛绝望!当前一任魔宫宫主在她体内种下生死蛊,第一次蛊毒发作时,她又以为这个世上,不会再有什么比生死蛊的折磨更让人生不如死……
然而,此时此刻,为爱人所赐,即将受辱的心情,又岂止是千刀万剐的凌迟之痛可以比拟!
当午的日头,白刺刺的扎眼,照着那些眼光发亮的男人们,肮脏的欲望之色,毫不掩饰的流露出来,印在她通红似血般的瞳孔里,惊惶恐惧,铺天盖地。
无力地挣扎,阻止不了衣帛的碎裂,她就那样眼睁睁地望着半空中,飞扬的衣衫划出哀伤的一笔,那一刻,她仿佛感受到了,微澜的绝望。
忽然想,或许这样也好。她死得越是悲惨,将来他得知真相后的悔恨,只会越深。微澜,用他的悔恨,来偿还你所承受的屈辱,这样,可好?
用力地闭上眼睛,心被阵阵揪紧,痛至麻木。当第一个人探手摸上她的身子,萦绕在胸口的那口心头血,终是控制不住喷了出来。
飞溅的鲜红,如落花一般妖娆刺目,斑斑落在人群外的那人的心间。
南宫晔面上极力维系住的平静和淡漠,终于全面溃败。
“住手!”
一声怒喝几欲冲口而出,身边的人却先他一步出声阻止。
南宫傲瞥了眼身旁几乎被愤怒淹没的男子,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望着那些停下动作却似是不舍得起身的士兵们,脸色慢慢沉了下去。对身后的侍卫使了个眼色,那侍卫快步上前,手中的剑当胸一横,厉声喝道:“你们要反了不成?王上旨意已下,还不速速退下。”
士兵们这才慌忙,退到一旁跪了。
“晔,你可还记得,当日圣心湖里,你应下的话?”南宫傲看到南宫晔攒紧的双拳终于松了一分,这才笑道。
“什么话?”南宫晔心不在焉。
“你答应等事情了了,便将她送与孤。”
似乎有那么回事。南宫晔浑身一僵,通体冰凉。那时候,他不知道她是她。
“你不是要反悔吧?”南宫傲补了一句,声音微凝。
南宫晔皱眉,不远处躺在地上的女子气息微弱,仿佛黑夜中即将寂灭的烟火,正毫不反抗的走向消亡。他心头大痛,这般逼迫,她竟毫不反抗,任由人侮辱!以她的武功,要离开这座军营,该是轻而易举之事。可她为何不走?难道就因为死了两个丫鬟,她就这般生无可恋?而他,被逼到这个份上,才是无可选择。也许只有如此,才能留得住她的性命!
“王兄若喜欢,拿去便是!”他听到自己的声音这样说。
原来在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将她送了人!如陌拢紧残破不堪的衣裳,爬起来,无声大笑。
十年的爱恋,身心的交付,为此失去曾经在她看来重于一切的武功。她设计为他除敌,送与他她的宝藏,可倾尽一身,最后得到的又是什么?是他身心的背离,是铭刻骨心的伤痛,亲手拧灭她生命里的最后一丝光亮……
风,咽泣般地吹过她的耳畔,在残酷的现实面前,她曾经飞蛾扑火般的爱,显得可笑。站在一滩血迹的中央,突然觉得好疲惫。
捡起休书,一步一步,缓慢地走到南宫晔的跟前,绝世双眸如一潭死水般再也不见一丝波澜,深深望向他的眼,竟然还能浮出一笑。
“南宫晔,我,不恨你,因为无爱……便不会恨!从此,你我之间……再无牵连,即便有朝一日,你放下满身的骄傲与尊严,伏跪在我面前,我如陌,也断不会……再多看你一眼。”
很平淡的语气,却是一字一句,用尽心力,仿佛一个誓言,又像是一个魔咒,在那个烈日骄阳的上午,深深烙进了男子的心底。
纤细而苍白的手,举起那一纸休书,在他惊愕而慌乱的视线中,指尖带着穿透人心的力道,将其撕成两半,再撕成更细的残片。纸张被撕裂的声音,宛如心间生出的裂痕。原来,心碎的声音,竟是如此的动听……
张开五指,带着墨迹未干的残片随风而散,在半空中挣扎着飘舞,最重归于尘土,和着她残破的心,一同被埋葬。
对望中的两双眼,一个是面临即将失去的沉痛,一个是沉痛过后如死灰般的寂然。
决绝地转身,她没有再多看他一眼,单薄的身子在风中晃动,脚下却是那样的坚持。南宫晔望着女子的身后,被投在地上的纤细的影子,被拉得细长,如同狂风肆虐后的痕迹,带着紧绷的残缺。他眸光破碎,心仿佛被掏空般的难受,无法动弹半分。
这个他曾经用心寻找、极力挽留过的女子,就这样离开了,他无能为力。想要拦住她的脚步,却找不到可以阻拦的理由。
如陌走了,南宫傲也走了,将士们在长风的示意下逐一散去。这片后山,一派寂静若死。
“啊————”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饱含痛苦的凄厉长啸,传遍了整座军营,仿佛经历了撕裂心肺。男子终于抵不住内心的压抑,仰头大叫。张开双手,衣袂翻飞,发冠四裂,尘沙顿起,漫天飞扬,带着千钧的力道,穿衫而过,划破了俊美的脸颊。
这一场关于爱情的较量,终以两败俱伤,惨淡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