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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国,京都城西,五十里,云崎山。
由形状各异的九座山峰组成,山势崎岖,险峻绝伦。每一座,都难以攀登。而这九座山峰抱成一个圆,横插在一湖碧水中间,将大大的碧云湖,隔成里、外二湖。令人称奇的是,里湖湖水常年温热,雾气氤氲;外湖湖水则是冰寒彻骨,常年寒气缭绕,伤近者于无形。
因此,人迹罕见。
“小姐!”
一把清脆的嗓音,带着惊喜,从山间传出。寒雾缭绕的湖面,忽有碗口粗的石柱,缓缓朝水面伸出。
一橙一青,两名年轻女子踏着石柱飞掠过湖面,来到对岸。
对岸女子,身形纤细修长,身上长袍及地,黑如墨染,广袖宽边,以血色做点缀,极具黑暗中的王者气势。而女子的身旁,另有一名与之气势迥然不同的年轻男子,身着白衣,容貌出色,气质清雅出尘,仿若谪仙一般。
“风使婉离……”
“云使鸾韵……”
“参见宫主!恭迎宫主回宫!”单膝跪地,二女对黑衣女子恭敬行礼。而这名黑衣女子,正是前不久刚离开王宫的魔宫宫主如陌。她身边的男子,自是冷意潇。
淡淡摆手,如陌示意二女起身。橙衣女子立刻扬着笑脸,跑来拉她手臂,亲昵而又开心地叫道:“小姐,您终于回来了!鸾韵好想你!”
“鸾韵,你又没规矩!”青衣女子婉离忙皱眉轻斥,对鸾韵一见如陌就撒娇的行为极为不悦。欲上前扯开鸾韵的手,却被鸾韵轻巧地闪身避过。鸾韵从如陌身后探出头来,冲婉离俏皮地眨了下眼睛,婉离气也不是笑也不是,只得无奈摇头。
如陌笑道:“随她吧。”
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如陌回眸,看躲在身后的鸾韵的笑脸,觉得陌生又熟悉,好像看到了很久很久以前的自己。
四使之中,数鸾韵年纪最小,今年也不过才十四岁,因为有四使中的其他三人细心回护,才使得鸾韵在这吃人的魔宫,奇迹般的保住了快乐的天性。
“这位……想必是意潇公子吧?婉离见过公子!”微一失神后,婉离朝冷意潇行礼。
鸾韵这才仔细去瞧如陌身边的男子,不看不要紧,一看就瞪大眼睛,呆住了。魔宫之中,不乏长相不俗的男子,但是竟然没有一个人可以和眼前男子相提并论。说他俊美,都是亵渎。
“鸾韵,鸾韵!”
不知不觉看得痴了。听到婉离叫她,鸾韵才醒过神来,俏脸腾地一下红了,慌忙跟着婉离一起行了礼,只觉得一颗心怦怦直跳。
冷意潇清雅笑道:“不必多礼。”
鸾韵又是一呆,只觉得他笑起来真好看!说话的声音,也特别好听。不觉问道:“公子是要和我们一起回魔宫吗?”
“鸾韵!”婉离皱眉,心有疑虑地望向如陌,一直以来的规矩,魔宫不进外人。
“意潇不是外人。”似乎读懂了婉离的心思,如陌淡淡道,“走吧。”
运用轻功,率先飞身掠过湖面。
九重山间,暗门开启。冗长的通道过后,宝石为天,水银为河,光芒耀眼,照射着玉柱琼梁的重重殿宇,瑰丽奢华,让人疑为仙境。然而,谁能想到,就是这样一个美丽的地方,它曾经不是天堂。如果没有那个女子,这里如今,还会是一座充满血腥斗争的残酷地狱。
“恭迎宫主回宫!”
“恭迎宫主回宫!”
“恭迎宫主回宫!”
……
一入大殿,事先列队等候在殿中的卓长老,带领天、地、月、星四大分主及魔宫众弟子以浓重大礼,盛大迎接女子的归来。
如风吹稻田,上千余名魔宫弟子稻浪一般的伏低,无比庄严肃穆的神情,无不表达着他们内心对女子的崇敬。
宽袍拂地,广袖翻飞,大步走向宝位的女子,浑身散发着令人不敢仰视的强烈气势,与在外面世界里的淡漠优雅截然不同。
走到宝位前站定,如陌拂袖回身,二使立于她身后,下头的恭迎之声,依旧洪亮震耳,令人心潮奔涌。直到女子抬手,震天的呼声,仿若被一股无形的气势压制住,整座大殿,立刻鸦雀无声。
“都起来吧。”如陌道,“这段时间,辛苦各位了!”
清冷的嗓音回响在恢弘的大殿,沉沉的回音,带出气势压顶。
卓长老领着众人起身,四大分主齐道:“为宫主分忧,是属下等人应尽的本分!”
很好。如陌满意点头,听卓长老与四位分主禀报这段日子以来的魔宫事物,多半已由卓长老处理妥当,唯有一事,在等待她的圣裁。
魔宫暗中经营的一部分产业,因妨碍到实力雄厚的江南第一庄的发展,遭到严厉的打击,使得魔宫近期财政亏损严重,更有少数弟子在与江南第一庄的正面冲突中伤亡,引来众多魔宫弟子的强烈不满。
“宫主,小小的江南第一庄仗着财大势大,欺人太甚,我们一定不可以姑息!请宫主定夺!”这次亏损最大的天魔分主率先发表意见。
如陌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将目光转向卓长老。
卓长老会意道:“江南第一庄的实力,固然不可小觑,不过以我宫实力,要灭掉他们,也并非难事。只是……如此一来,势必会令我宫势力,暴露于江湖!”
“长老所言极是!”地魔分主接道,“但属下以为,即便如此,我们也应该给予他们狠狠地痛击。否则,开此先例,以后不只江南第一庄,相信其他各方势力,也都不会将我们魔宫放在眼里!”
“地魔分主此言差矣!我们魔宫行事,向来隐秘,更无人知晓哪些商行隶属于我们魔宫旗下产业,又何来的不把我们魔宫放在眼里?莫不是地魔你与江南第一庄曾有过节,想借此机会,公报私仇?!”
“月魔你不要信口开河!”一向不和的地魔与月魔,总是说不到两句话就能吵起来。
“不管他们知不知道,此次他们的行为,已经侵犯了我宫利益,不可饶恕!”地魔分主义愤填膺,转向高位之上的女子,神情立刻变得虔诚而恭敬,又道:“我们魔宫隐世那么多年,皆因历代宫主没人能练成天一神功,而魔宫宫规有训,神功一日无成,魔宫一日不得出世。如今宫主天赋异禀,如此年轻便已神功大成,分明是老天赐予我魔宫出世之机,我们没有理由再躲在这不见天日的地宫里,就这样过一辈子!”
“就请宫主带领我们,走出地宫,建造一个属于我们的辉煌人生!”
地魔分主领头下跪,激昂请求。
到底是年轻气盛,又在残酷的生死搏斗中练就一身好武功,自然不甘心隐于地下秘宫,默默地度过一生。而这里的其他人,又何尝不是如此?
众人皆附,就连一向与地魔意见不合的月魔也都跪下了。
此时的宝位之下,除卓长老以外,唯独剩下星魔分主一人,静静站立,除了在一开始尽职尽责地禀报了分部内的事物,其它一句话也没有多说。没有发表过任何意见,也没有附和过任何人。
如陌眼光微动,开口问道:“星魔分主,你为何不说话?难道你不想从这里走出去吗?”
被点名的星魔分主抬头看她,少有的敢于与她对视的魔宫中人,且不会让人觉得他对她不敬。而这位星魔分主,也是四大分主之中,唯一一个由如陌亲手提拔起来的分主。
拱手行礼,星魔分主面色无波地回答:“宫主此次回宫,想必对我们魔宫出世与否,早有定夺!属下只管听令行事,唯宫主之命是从!”
在魔宫里,要的从来都是绝对的服从。
女子犀利的目光,直射向领头跪地的地魔分主,那地魔立刻惊出了一身冷汗,连忙道:“属下并无干涉宫主之意……”
“地魔分主不必解释。”如陌沉声截口,“你们的心意,本宫心里有数。”
举步下台阶,纤细的身影笔直地立在众人之前,面无表情地将他们逐一打量了一遍,目光最后停在伏低的地魔分主的身上。地魔分主立时绷紧了身躯,只听她道:“其实你说的没错,本宫也不是那种在受人欺压后会忍气吞声的人,何况,我魔宫隐世百年,也是时候重出江湖。”
欣喜抬头,闻女子又道:“既然,江南第一庄如此不识时务,自己送上门来,我们自然也不必跟他们客气。”
清冷的声音十分有力,令人振奋不已。
“宫主英明!”
伏跪在女子脚下的众人无不眼光一亮,神情激昂振奋,仿佛他们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很久。
禁不住勾唇,如陌回身吩咐:“星魔分主,此事就交由你去办。江南之地,我们损失多少,就从他们在京都城的产业之中加倍取回。”
星魔分主忙道:“属下领命!”
“去吧。三日之内,本宫要看到成果!”
“是。”
“宫主英明!”欣喜之色,浮上一张张在鲜血中浸泡得冷硬的面庞。洪亮的呼声,带着兴奋和澎湃的激情,响彻了整座地宫,经久不息。
宫主的寝殿,本该是最为奢华的一处,但却黑乎乎的一片。
没有圣殿里四处可见的夜明珠,也没有光华耀目的宝石墙,这座寝殿,虽然极大,却陈设简单,甚至没有一个伺候的丫鬟。
如陌进屋,走到熟悉的位置,将烛灯点燃。冷意潇站在她身后,静静地看着她,似乎是从进入魔宫的那一刻开始,他一直这样安静地在她身后,默默地看着,默默地想着,不知怎样的磨练,才能令记忆中的那个天真无邪的小女孩,成长为这样一个令人害怕而又崇敬的魔宫之主?!
烛灯的光,有些微弱,不足以照亮整间屋子,但她执着的坚持着。夜明珠固然光华耀目,能将整座殿堂照得亮如白昼,但那光线未免惨淡清冷,不比烛火虽弱,却终有一丝温暖。
“嫣儿!”冷意潇上前握住她的肩,想到这些年,她一个人在这里,不知受着怎样的苦痛,心就疼得像是被人拿刀在割。“如果当年,可以找到这里……”
突然又说不下去。因为不确定,即便找到这里,又是否有把握,可以将她毫发无损的从这里救出去。
“我现在很好。”似是感受到对方的心疼与自责,如陌回头给他一个放心的微笑。“以后也会很好。有哥哥在身边陪着我,不管生死蛊如何霸道,我都会竭尽全力,努力活下去!”
这是她的保证。
微弱的橙光,照在他们脸上,暖暖的一丝温意,映出她眼中的坚强,和他眼中的疼怜。
一滴烛泪,顺着烛台垂落,轻薄的几近透明的白纱帐内,冷意潇看到了那幅少年背影图。依然有些褪色,轻声叹息,不无担忧。
“如果放不下,不要勉强自己。”
“不会。”
不会勉强,还是不会放不下?冷意潇叹气,转身出去,留给她一方安静空间。
如陌望着墙上的那幅画,十年相对,那被狂风卷起的衣袍,每一根飘舞的发丝,每一粒飞扬的尘土,似乎都已渗入了骨髓。但经历了短短几月,心境却是如此的不同,温润修长的手指曾在她肌肤上留下的温度,在她的心里始终不曾淡去,这曾经在她最为悲伤绝望时在她心底注入温暖的少年,终是与她隔了万水千山,再也无法回头。
取下那副图,微颤的指尖轻轻摩擦着那清瘦却挺直的脊梁,目光中涌现的浓烈而复杂的感情,早已说不清是爱还是恨。
素手将画卷起,动作轻缓。
“如陌。”门外传来易语的声音。
一进门便见到她正在卷画的动作,便望向那床头已是空空如也,不禁心头一酸。十年来被视如珍宝的东西,终于还是被卸了下去。她的心头是复杂的,自从知晓南宫晔是她的哥哥之后,她不知道自己该用何种方式去面对,尽管很难接受,但毕竟是事实,那日看着他为如陌而疯狂又为她而清醒,要多深的情,才能达到如此境地?他倒下的那一刻,她看到如陌眼中惊现的恐慌,她又何尝不是,只是在看到跟随大军赶到的齐澈时,她们都放了心,相信有齐澈在,他应该不会有事,但是,没想到十几日过去了,他竟仍然是昏迷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