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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知璇低头看自己的脚,脚踝已经发肿,一碰地就疼。
穆嵘递给她一个冰袋,又端了杯水给她,“敢情儿你是为了那只瞎猫来的,我还以为我哥魅力够大,原来还不如一只猫啊!”
梁知璇笑了笑,看到他手臂上的黑纱,问道:“你奶奶的身后事都办好了?”
“嗯。”他收起笑容,脸上还是显出几分郁郁来,“除了我爸,其他人都赶回去了。”
梁知璇听他提起穆坤就心头一凛,那些上一辈的恩恩怨怨不知道也就罢了,一旦了解就总在脑海里浮浮沉沉。
穆嵘了解她的感受,很不是滋味儿地说:“对不起,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爸妈那一辈的事儿。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可那是他们之间的事儿,不该带到咱们这一辈来。我妈这辈子是有很多时间过得不开心,但那也跟你没关系啊,你那时候才多大?穆峥跟我从小经历的就不一样,他太独,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穆嵘。”梁知璇打断他,“你不用解释,我明白的。”
“你明白?那你是相信他不会做那种伤天害理的事情的对不对?”
“小五。”穆峥这时从楼上下来,冷冷看着他,“这没你事儿了,上楼去。”
穆嵘的眉头高高拢起,看他一眼,又看看梁知璇,有点悻悻地道:“行,那你们聊吧!不过那只猫,你真的要带走吗?我看它可未必肯跟你走,前两天我见它跟个怀孕的白猫亲热着呢,八成是当爹了……哎哟!”
他话没说完,穆峥已经没了耐心,强扯着他的领子把他给拎到一边儿去了。
梁知璇专心敷着冰袋,他劈手夺过去,塞了瓶红花油给她,“擦点这个,不然不好消肿。”
她不动,握着红花油的瓶子坐在那儿。
穆峥只好重新拿过来,在她身边蹲下,拧开盖子把药油倒在掌心搓热了压在她的伤处。
周围空气里顿时弥漫的全是辛辣的药味儿。她痛得一跳,咬牙道:“你别碰我,我用不着你猫哭耗子假慈悲。”
穆峥握住她脚踝的手心微微用力,她疼得绷紧身体差点叫出声来。他却淡淡地说:“你怎么总是弄伤脚?我记得咱们重新遇上之后你第一次到这儿来,也是脚受了伤,血淋淋的,还弄脏了我的地毯。”
怎么能忘呢?跟他在一起有好多不堪回首的记忆,可惜没法用橡皮擦从脑海中抹去。
她不回应,两个人一时都没了声音。穆峥替她擦好药,抽了两张纸巾一边擦手一边问:“现在能走吗?”
她站起来,其实还是疼,但她不想在这儿继续耽搁下去,“猫找不到就算了。”反正有王嫂和穆嵘在这里,她可以托付他们照顾它。
他却拉起她的手,径自拖着她上楼。
她每走一步都是煎熬,疼得声音都断断续续:“穆峥……你放手!我说了……东西不要了,你放开我!”
他充耳不闻,拉着她进了房间,反锁上门。
“你想干什么?”她昂起下巴,并不怕他。她跟他不就那么回事儿吗,以前有家人在,她要顾虑这个顾虑那个,现在她已经没什么好顾虑的了,大不了鱼死网破。
他哂笑:“你以为我想干什么?好好想想,你在我这儿难道真没什么要拿回去的东西了?”
她涨红的脸色渐渐转白。
他知道她那点贫乏的想象力又想到了什么,脸色也变得很不好看,走过来将她压坐在椅子上,打开桌上的笔记本电脑,“看这个。”
图片不太清晰,像是监控摄像头上拍下的影像,截图有时间,精确到几点几分。
她认得出图片中的地点,是妈妈以前住院的病房外,而从病房中走出来的人正是穆峥。
“我是去医院找过你妈妈,那时候我已经发现了你爸爸从公司偷钱的事,就是想去告诉她,形势有多么糟糕,你们一家接下来都没什么好日子过了。”他顿了一下才继续道,“我是有意让她走得不安心,但我没有拔她的管。”
他抬手指了指图上的时间,“看到了吗?这是我从病房出来的时间,那时候你妈妈还好好活着。”
他又打开另一张截图,“这是同一时间楼下摄像头拍到的你爸爸,我从电梯下来,应该正好被他看到。”
他打开了最后一张图,“这是医院的病历记录,看到仪器的记录了吗?”他把第一、第三张图放到一起,“我走出病房之后,仪器还有记录,也就是说我走的时候,她的仪器还是好好连在身上的。”
又过了五分钟,才失去数据,才有了接下来的抢救。
他没有动过她妈妈一根汗毛,也就没有动机去动梁国兴。老话虽说好死不如赖活着,他却不这么认为——走投无路的时候死反而是种解脱,活着才是折磨,所以才会有个词叫“生不如死”。
别说病入膏肓的老人不值得他动手,就算要报复泄愤,他又为什么要帮人解脱?看他们一家苦苦挣扎,让他们眼睁睁看着最心爱的掌上明珠被他玩弄,不是更有成就感吗?
当然这样的话他现在已经不会再当着她的面说了,不知是他初衷变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他竟然会不忍。
看到她眼里的悲伤忧郁,有很多话他不忍心说出口。
她不笨,本来生活简单富足,也没有什么执念。是这几年遇上他,还有接二连三失去至亲的痛苦让她没有办法冷静下来思考,也没有那个精力去刨根问底,才会产生误会。现在他顺着线索把事实捋出来摆在她面前,她就应该能看得清清楚楚,不再抓着不放。
可她只是坐着不动,她现在话比以前少多了,他发现他也开始看不透她的心思,而且似乎因为盯着屏幕太久眼睛酸涩,她干脆闭上了眼睛。
他怕她不信,又补充一句:“所有的东西都是原始资料,容昭从那家医院拷来的,没有做任何改动和润色。在你爸爸出事之后,我去做笔录,这些也都做了备案。”
他牺牲真够大的,还没有被列为嫌疑人就先自证清白了。她勾了勾唇,睁开眼看着他,“我知道你去找我爸爸,是想找他对质,他不可能亲眼见到你拔了我妈妈的管。但他病糊涂了什么也答不上来,跟你说了几句话,只是让他更多地想起了我妈妈。那么当年呢,你去病房找我妈妈,你们又说了些什么?为什么你一走,她就拔掉了自己的仪器?”
穆峥抿紧了唇,唇色微微发白。
他慢慢直起身,手插在裤袋里,又恢复了以往居高临下的模样,“我没义务跟你解释那么多。今天叫你来无非是告诉你,事情并不是像你想象的那样。”
她很平静,“我明白,谁都不愿意自个儿受委屈、背黑锅。就算没有你,我妈妈肝癌晚期最多也就再撑十天半个月;没有你,我爸爸老年痴呆也会越来越严重,可能在任何一个我不在家的日子里走失,找得回第一次,未必能找回第二次。”
“你明白就好。”
其实她一直都明白,可她跟他之间的问题从来就不止这样而已,她不想再钻牛角尖了。
她点点头,站起来,“我知道你是为什么恨我,但现在他们都不在了,我跟你之间也该做个了结。”
他挑起眉峰,像是觉得可笑,“了结?你觉得我们可以就这样了结?”
噢,对,还有冯晓晓和阿东的事。她笑笑,“穆峥,经历了这么多事,你应该明白,一个成年人要做什么样的选择,外人是很难左右的。不管你对冯晓晓的感情是什么样的,你曾经疏忽了她是不争的事实,怕她寂寞想要拴住她叫阿东去陪她照顾她也是事实。眼皮子底下发生的事,有什么能瞒得过你?你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为你自己的利益考虑,只是没想到事情发展得跑偏了,才会有今天这样的结果。我知道你想要阿东好看,他没什么本事,如果你只是想让他无法立足而不是要他的命,那只要他回来我就带他离开南城,到别的地方去生活,再也不会碍着你的眼了。”
没有父亲牵绊,她跟阿东姐弟两个到哪里去重新开始都不至于太艰难。
穆峥面色阴鸷,冷笑道:“你想走?你想走哪儿去?”
他看起来很生气,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在其他人跟前淡定自若,却总是很容易被她激怒。或许这回是因为不得不放开一个称心的玩具,心有不甘。她没告诉他,其实她自己一个人也做好了随时离开的打算,对于找回弟弟阿东这回事,她抱的希望已经越来越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