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蛮族的“弓马不过三”。
指的是在骨角大弓的射程之内,最精锐的射手,也顶多只来得及射出三箭,双方便会迎面撞上。
而骨角大弓的射程是多少?
满弓二百四十丈!
可这二百四十丈,指的是箭矢射出后可及的距离,而并非射手能够命中的距离。
能在八十丈的距离内,射中靶心的,都是“双雕哈赤”级别的射雕手。
稍次的射雕手只能射六十丈。
而寻常的蛮人射手,能在四十丈内上靶,就算得上是一个合格的猎手了。
这还是稳稳当当的站在地上,瞄准不会动弹的箭靶。
若是换了在剧烈颠簸的马背上,这个距离和准头又能剩下多少?
所以在两军对冲之时,双方的射手往往是在不满弓的状态下乱射几箭。
能射到最好,射不到扰乱一下敌军,吓唬吓唬对方也行,最终还是得靠手中的兵器一决生死!
以南蛮战马全速奔驰的马速,一个时辰足能跑出二百多里地去。
短短八十丈的距离,不过四五息的时间便一晃而过。(注:一息3秒,一个呼吸的时间)
可裂石弩的射程是多少?
三百六十丈!
由于裂石弩上弦所需的力道,对白玉瑾他们这些拥有八九石体魄强度的人来说,微弱的几乎可以不计。
再加上无需挂弦观瞄,对手指、手腕、手臂的负担更是没有,精度自然大幅度上升。
只要操练得当,熟手一息之间,便可拉弦发射出三枚弩矢!
八十丈对三百六十丈,整整四倍的差距!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白玉瑾他们,在对方的骨角大弓射程之外,就可以每人发射出整整几十枚弩弹!
就算是蒙着眼睛瞎射,数百骑人马聚在一起,上千枚弩弹瞎猫碰到死耗子也要碰到不少吧?
于是乎一幅奇景出现了!
向来号称“弓马无双”的南蛮猎骑,竟然在射程之外就被人射的人仰马翻!
由于浑圆的弹丸穿透力不强,无法像锐利的弩矢一般一穿多人。
再加上距离过远,射在人身上只伤不死,其实威力没有想象中的可怕。
但是也正因为浑圆的弹丸,在命中人体时产生的阻力大。
往往一发便可将蛮子,从无鞍无镫的战马上“砸”下去!
别忘了,这会儿双方正在迎面冲锋,和撒开斜线队列的汗庭卫不同,蛮骑冲锋时向来是冲击性最强的“锋矢阵”。
而排在“锋矢”最顶端的,通常又是战力最强的头人和部族里的勇士……
这要挨上一丸子,从马上掉下去了,后面的蛮骑还不得排着队从他们身上踩过去啊?
射到人还好,若是射到了马,导致战马失足翻倒,那场面就好看了。
高速狂奔之中的战马一头栽倒后,可不会立马停下,往往会像一颗弹球般,在地面上翻滚弹跳出很远一段距离。
然后再用血肉模糊的身躯,顺便绊倒一堆紧跟在它身后的同伴。
这些被绊倒的战马再绊倒更多的战马,如同滚雪球一般越积越多!
眼看双方就要一头撞上,当先的白玉瑾一拉缰绳,座下的黑煞便斜斜的,从停顿了下来的蛮骑侧前方飞驰而过,划过一道大大的弧线后又绕了回来,继续对蛮骑们展开又一轮的弩弹洗礼!
领队的头人战死,在数百匹战马的践踏之下,连尸首都找不到了,就算找到了,估计也得拿勺往起舀。
再加上周围如同暴雨一般,呼啸不绝的弩弹劈头盖脸的袭击,使得残存的蛮骑们乱成了一团,不知该如何是好。
有的拿起骨角大弓跟白玉瑾他们对射;
有的则举起铁骨朵嗷嗷的向白玉瑾他们发起了冲锋;
有的则像无头苍蝇般,乱冲乱撞四下逃窜……
仅仅只是几个回合往复,数百蛮骑就被白玉瑾手下的百余骑生生打成了一盘散沙!
最后见残余的蛮骑已经无力还手,白玉瑾等人索性勒停了战马,围着蛮骑残兵玩起了定点打靶!
原本远远逃开的陈氏族丁一行,这会儿已经看傻了眼,不知不觉的停了下来驻足而观。
直到白玉瑾等人开始打扫战场、收拢战马时,他们才反应了过来,面面相觑的对视了一阵,尴尬的慢慢凑了过来。
“白……白头领。”
陈氏首领面红耳赤的道:“我等……我等……”
白玉瑾面无表情的盯着他们看了一阵,摇了摇头道:“留下战马!你们走吧!”
“什么?”
“留下战马?”
“凭什么?”
“就是!凭什么让我们留下战马?”
“这南蛮战马又不是你们的!”
“你们又骑不了这么多战马,干嘛还要抢我们的?”
一听到让他们留下战马,陈氏族丁顿时炸了窝,怒气冲冲的吵嚷了起来。
白玉瑾刚露出一个讥讽的冷笑,就听见陈氏首领咆哮了一声:“全体下马!还有脸嚷嚷呢?”
陈氏族丁们这才察觉到,周围那些汗庭卫手中的战弩,不知何时已经杀气腾腾的对准了他们。
顿时鸦雀无声的陈氏族丁们,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们这才想起来,面前这群人,可是比南蛮战骑更凶残的存在。
连看到南蛮猎骑,都被吓得几乎尿一裤裆的他们,有什么资格跟人家讨价还价?
陈氏首领翻身下马,走到白玉瑾身前,满脸羞惭的抱拳躬身深深一礼:“多谢白头领一路的看护!”
说完头也不回的迈步向北而去,其余那些陈氏族丁一看首领都下马了。
连忙慌张的跳下战马,唯恐慢了一步就被那些恐怖的战弩,一弩射下马来。
小心翼翼的看了白玉瑾和他身后的汗庭卫一眼,又贪婪看了看那些雄壮的南蛮战马,这才依依不舍的追了上去。
看着陈氏族丁离去时,那满是怨恨、贪婪的眼神。
再看看周围尸横遍野的蛮子尸骸,其中还有不少面相十分稚嫩的少年。
白玉瑾心神俱疲的不由叹息了一声。
战争的残酷和人性的丑陋,让白玉瑾的心境微微起了些波澜,一时间不由陷入了茫然之中。
半年前,他还只是一个出身乡村的土小子。
虽然凭着外出访友,却一去不归的父亲所留下的一些书籍经典,也算是开蒙明理,懂得些与人向善的道理。
可是自幼生长在牛家村,与愚昧的乡人为伍,与不言的农物相伴。
所以无论经历还是眼界,都不足以与那些家学渊源的世家豪族子弟相比。
这种粗浅的经历,让白玉瑾对所谓的“善恶好坏”,并没有太明确和直观的概念。
只是朦胧的觉得,自己和妹妹身为太华族裔,所以太华族裔的人就是好人,而烧杀抢掠无所不为的蛮子就是坏人。
可是随着南蛮北侵,真正接触到那些蛮子,这种感官又随之发生了变化,白玉瑾也越发糊涂了。
听说千年之前,这三山盆地之内,全是人家蛮子部族渡冬之所。
每到冬季,蛮子们就会赶着牛羊,来到这三山遮蔽,气候温暖的盆地中躲上一季,等到来年春暖花开再返回大荒原上牧马放羊。
可是随着太华族裔从中洲迁徙而来,在这三山盆地之中驻足而居,便挖开山麓引来大河,隔断荒原不许蛮子再来躲冬。
以至于南蛮部族,年年不知道要被荒原上的霜灾,冻死、饿死多少。
这也使得蛮子们每到冬季,便不得不拼死冲破太华族裔的封锁,希望能带着部族进到三山盆地之中,躲避灾害……
什么是善?
什么是恶?
什么样的人是好人?
什么样的人又是坏人?
太华族裔就是善么?
那像燕氏、陈氏,这样自私自利的世家豪族也是善么?
南荒蛮族就是恶么?
可给一口吃的,就老老实实干活。
善待他们一些,就死心塌地追随自己的蛮子也是恶么?
种种疑问,弄的白玉瑾脑子里,就像是纠葛的乱麻一般缠成了一团。
使劲的摇了摇头,抛去脑中的迷茫,白玉瑾的眼神重新清明了起来。
小妹白玉玹,还在身边嘟嘟囔囔的,抱怨着那些陈氏族丁狼心狗肺。
而燕忆雨却淡淡的微笑着注视着他,清冷的目光仿佛看穿了他一般直入心扉。
白玉瑾自嘲的笑了笑,现在不明白的,以后总会弄明白的,想那么多干嘛?
他现在连自己的命运都无法彻底的掌控,连自家小妹的安危都无法完全的保证。
却杞人忧天的思考起如此深奥的问题来了,真是闲的蛋疼!
其实答案很简单。
对自己和小妹好的,那就是善!
而威胁到自己和小妹的,那就是恶……无论是谁!
白玉瑾深吸了一口气,发动了“嗜血”异力,转瞬间将战场上的气血精华掠夺一空。
等形成了一团血雾之后,便操控着向身边的燕忆雨、白玉玹,还有那些三房府兵体内灌输而去。
涌入体内的海量气血精华,让燕忆雨和白玉玹都情不自禁的瞪大了眸子,那些三房府兵更是惊呼了起来。
[还是先顾好自己身边的人再说吧!]
也不知是自己的心声,还是妖那个家伙的意念,隐隐的在心底深处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