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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盈被梁美英死死抓着走不掉,一定要她顺从。
可她一个成年人的灵魂自然也没那么容易被洗脑,反而越来越反感这种看似和善地跟你说话,笑容里却藏着针刺,你要敢不顺从就扎一下逼你就范的行为。
她知道自己应该顺从地说那些所谓孝顺、养弟弟、diss嫲嫲和别人的话,可她说不出口。
而她不说,那肩膀就像被大铁钳抓住一样越来越疼。
就在她想随便敷衍一下的时候,东间传来章婆子中气十足的声音,“打量我聋呢?我还没死呢!”
苏盈立刻朝着梁美英露出一个夸张的表情(⊙o⊙)!!小声道:“嫲嫲听见了。”
老太太耳朵真尖。
梁美英哼了一声,松开闺女的肩膀,小声道:“嘘,别惹她,凶着呢,小心她打你。你嫲嫲最不喜欢你了,你刚出生的时候,她看都不看一眼,嫌你是个丫头片子。”
梁美英一直给原主洗脑,章婆子十分讨厌女孩子,尤其是原主,让她躲远点。
不过记忆里也没有章婆子打原主的画面,只是被洗脑久了心里害怕,只要章婆子一瞪眼原主就吓得赶紧躲开。
梁美英给孩子洗脑,小孩子不会觉得哪里有问题,只会顺着她的引导一遍遍地强化这种观念,而思想也越来越扭曲,心态不健康。
这些前世苏盈都经历过、见识过,自然不会再上当。
不过梁美英在这里骂章婆子,苏向东作为儿子居然一声不吭,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不是闭眼养神就是傻乐呵。
你傻乐个毛啊!
苏盈也不知道他乐什么,所以说一个家里婆媳关系不好,多半就是男人无能。
而她原本对梁美英的印象并不坏,毕竟梁美英对原主温声细语,嘘寒问暖的,看起来很关心。最关键的是,苏盈发现家里就梁美英和老苏头两人下地干活儿,养着一家子六口人。
对于独立自主的女性,苏盈向来是敬佩的。
可以不同意对方的三观,但是要敬佩人家养家糊口的担当。
其实在原主的记忆里,一家子就没个正常的。
不说她自己被洗脑洗的跟应声虫一样,二妹则没存在感像个影子人。
就说家里那些大人。
老苏头是一个干巴瘦老头儿,整天闷头干活儿,不怎么说话。开口不出三句就是“谁家又生了个儿子,那沙雕样都能生儿子,老苏家哪里比他们差?老苏家可不能绝户,一定要有孙子传种接代才行。”
苏向东空有皮囊没有一点能力,从小就被老苏头养废了,除了吃喝懒睡没点担当。作为男人他不干重活儿,一天到头不是吹牛就是串门,经常去雪梅家蹭小酒喝。
嫲嫲章婆子就是一个凶巴巴、抠搜搜、怪里怪气的裹脚小老太太,头发见天梳得油光水滑,自己衣服洗得干干净净,嘴巴永远在动,不是骂人就是吃东西。
用梁美英的话说“你嫲嫲属牲口的,天天就会嚼鼓。”
嚼鼓这词儿苏盈联系了一下,应该就是咀嚼反刍的意思。
梁美英不用说,每天都活在自己肯定会生儿子的励志大戏里,不断给长得俊的大闺女洗脑要孝顺娘、供养弟弟,对自己那个窝囊男人反而并没有什么意见。
估计所有敌意都冲着婆婆去了。
苏盈概括一下自己现在的处境,爹是个软饭男,娘和爷爷是传宗接代的脑残粉儿,小老太太坚信这种人是神经病。
所以婆媳俩势同水火,虽然没有上手挠,但是日常互怼那是必须的。
尤其梁美英,逮着一切机会给嫚嫚洗脑diss老太太。
在苏盈这个穿越者看来,这个家真的是一地鸡毛。
冬日天短很快晌午。
苏家两顿饭,晌饭是不吃的。
谁要是饿了就随便吃两块地瓜面疙瘩对付一下。
苏盈虽然不怎么饿,但是自小被小老太太教导要定点吃饭,一顿不吃就觉得缺点什么,这一天不够完整。
对她和小老太太来说,吃饭是人生最重要的事,“你这辈子能耐也罢,窝囊也罢,饭是必得好好吃的。”
所以晌午的时候,她准备吃饭。
先从暖壶倒一碗热水,再用碗盛两块地瓜面疙瘩和咸菜,然后都端到灶台上。准备好了,她搬一个高脚板凳坐在灶前,开始认真吃午饭。
冰冷的地瓜面疙瘩一点也不好吃,她只好泡在热汤里,等热乎了然后再小口小口咬着吃,真怕吃完会胃疼啊。
可她要是敢拿草烧火做饭,保管被喷死,因为在这里柴火和粮食一样珍贵。
梁美英看到就道:“娘要是能当家,就给你煮个鸡蛋吃。”鸡蛋都在东间小箢子里藏着呢。
章婆子在东间炕上听见,没好气道:“早上不是才吃了炖鸡蛋,怎么就那么馋?统共就四只鸡,一天下不了两个蛋,还不够你们惦记的。”
梁美英不甘示弱,“鸡是家里养的,怎么我就不能惦记?我嫚嫚瘦得没有二两肉,吃个鸡蛋怎么啦?”
章婆子发出很大的嗤声,“哈!能吃她嘴里去再说吧。”哪次不是打着给嫚嫚吃的幌子,最后都吃到你们两口子肚里去?
苏盈故作不知,只安静地吃自己的饭。
别人吵翻天,也碍不着她吃饭。
梁美英发狠道:“不就是看我还没生出儿子欺负我?早晚我比你多生个!”
说着她就出门去院子里收拾那些捡回来的树枝子。
东间的章婆子又开始嘀嘀咕咕数落个没完,不过她声音小,都是自言自语,苏盈也听不清。
吃完饭喝光热水,苏盈没急着起来,又坐了一会儿。
她穿来这几天发现,其实章婆子并不可憎。
虽然梁美英说章婆子好吃懒做的,可在原主的记忆里嫲嫲也没闲着,不是掐辫子就是帮人剪纸,要么就是缝缝补补、洗洗涮涮。
不管干什么,反正不闲着。
说起来家里就苏向东一个吃懒饭的,不是躺在炕上睡大觉就是出门遛他自己,要么就是去雪梅家蹭吃蹭喝,最该骂的是他。
可家里人居然从来不骂他,老苏头对这个老来子宠的很,自己一把年纪整天下地干重活也从来不说让儿子干。要是队里人让苏向东干活儿,他还得说什么“向东身子骨弱,干不了,我和他媳妇干就行,大家伙儿乡里乡亲的多担待哈”。
梁美英也不骂他,甚至还对他宠得很,让苏盈说就跟宠儿子差不多。
槽多的简直让人无槽可吐。
苏盈站起来走进东间,她想看看章婆子是怎么掐辫子的,有没有什么隐藏商机。
掐辫子是当地人的一种营生,把麦秆草用一种特殊的三棱针破成三片,然后浸水泡透,拿出来一节节地编辫子。编成的辫子用途主要是包边,诸如篾席、蒲扇、麦草草帽等。有这个草辫子包边,那些东西不容易破。
反正这时候乡下人最多的就是功夫,最缺的就是钱和各种物资,缝缝补补又三年那是基本的,什么东西都是用得不能再用还得想办法继续用呢。
不过这营生一般就是没力气下地的老婆子带着孩子干,壮劳力是不会做的。
苏盈看老太太盘腿坐在炕上掐辫子,手上动作飞快,可吸引苏盈视线的却是她腿下露出的尖尖小脚。
章婆子这个年纪的人,裹脚的并不是很多,她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老太太手上动作很麻利,嘴巴里还抿着麦草,瞥了苏盈一眼没说话。
苏盈假装不知道她和梁美英的口角官司,“嫲嫲,你怎么不弄点颜色染染,彩色的更好看,肯定能卖钱的。”
草辫子原料廉价,工艺简单,需要的就是工夫,所以虽然能卖钱,做的人也不是很多。
而章婆子因为裹了小脚出门不便,掐草辫子也不方便卖,所以都是自用再就是给她闺女家和一些定期来看她的亲戚。不卖钱,梁美英说她瞎忙活给别人做工。
听苏盈这么说,老太太抹搭一下眼皮翻了一眼,寻思是不是梁美英让孩子来说什么,估摸着惦记自己编的辫子。
她哼了一声,故意大声道:“哪里有钱买洋红洋绿?”
这时候供销社能买的颜色也就是洋红洋绿,一毛钱买一纸包。
一毛钱也贵的!
谁出钱?
她自然不是针对苏盈,这婆媳俩也习惯,说话指桑骂槐,比着孩子互相怼。
她冷不丁那么嚎了一嗓子把苏盈吓一跳,苏盈怕她继续骂人刚想离开。
这时候老太太却朝她扔了个东西。
那东西在炕上骨碌一下,滚在苏盈手边,竟然是颗大红枣。
苏盈怔了一下,捡起来握在小手里,疑惑地看着她。
老太太努努嘴,小声道:“自己吃吧。”
要搁以前,原主有点什么东西都要交给梁美英。现在苏盈却想把这个枣送给雪梅,虽然就一颗有点寒酸,不过以往都是吃雪梅的这还是第一次要送给雪梅东西呢。
而且自己要去她家借住……哎,穿的这是什么人家啊。
不去不行,家里没有棉被,她可不想再被冻死。
她和妹妹跟着爹娘睡,爹娘睡光板炕盖被子,她和妹妹睡光板炕盖褥子。褥子不大,横着盖俩人露腿,竖着盖宽度不够,妹妹睡觉还不老实抢被子。
而且,苏向东和梁美英俩人晚上活动也不少,她穿来才这么五天,他们就活动三次。
那种尴尬,苏盈表示真是够够的。
所以,虽然借住别人家有些厚脸皮,她还是要借的。
她希望自己快快长大,以后自己能做主,也好回报雪梅家。
“谢谢嫲嫲。”她习惯性地道谢。
老太太纳闷地瞅她一眼。
苏盈心里一紧,哎呀,自己忘了,原主可不会说什么谢谢之类的客气话。
她赶紧循着原主的小动作掩饰一下就走出去。
等她走了,老太太拍拍坐在窗台那里玩麦草的二嫚儿,“二嫚儿,你姐姐不对劲。”
二嫚儿茫然地看着她,“啊?”
老太太没好气地道:“你没发现你姐姐这几天不一样?”
二嫚儿:“哪不一样?”
老太太在她头上不轻不重地怼了一巴掌,“你说你,长得丑又笨,真是块榆木脑袋。”
二嫚儿:“啊?谁啊?”
老太太:…………
真是不知道随了谁,你那舅精明得跟个贼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