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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内两年一度的慈善拍卖晚会在四月初第一个周末举行,受邀人领域涵盖非常广,各界名流无一遗漏,最终所得善款由政府走流程交到红十字会进行分发和利用,举办地点在东莞,也是东莞首次承办,所以非常看重,上面人最头疼严汝筠,他脾气大,现在又不受管制,根本请不动他出马,可又必须要他来撑场子,省内最有钱的集团并不在东莞,很容易被其他城市盖过风头,东道主一旦丢了标王,这是最大的难堪。
严汝筠相当于一个永无额度的钱钵和主办方的颜面,于是上面派了他曾经共事的同僚分成三轮到宅子邀请他,给足了台阶的同时也让他无法拒绝。
沈烛尘高升的风头还没有过去,仕途同僚时刻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严汝筠出场势必引发不小的争议,所以他再三权衡后决定让我以他夫人的身份代替出席慈善晚会。
我们去宴厅现场前,严汝筠在别墅叮嘱宋铮舟,这一次不必低调,而且要极尽高调,压制住所有人的风头。
以往他很注重自己身份的敏感,在一些场合从来不言不语,不愿把过多瞩目吸引到自己身上,他又是商人又是局长,一丝污点都会造成巨大风波,他想要两安无事必须谨小慎微,把尾巴藏得严严实实,连一丁点毛都不露。
我透过梳妆台上的镜子注视他一本正经的神情,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朝我走过来,站在我身旁从妆匣里取出一根深色的眉笔,他一手捧住我的脸,另外一只手握着那支笔为我画眉,“当然为了破财免灾,把台面撑住,上面满意也不会为难我。我经商没有亏待任何人,一面与他们交好,一面彻底割断我从前的一切,仕途上的东西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原来是割袍断义明哲保身,我笑着说严先生真是奸诈。
他挑了挑眉,将身体压下,用性感火热的目光逼视我,“原来任小姐喜欢我的奸诈。”
宋铮舟看到这样一幕,他垂着眼眸从房间离开,将门轻轻阖上。
我听到那一声脆响,拂开严汝筠放在我眉骨上的手,握住朝胸口探过来,我看着在他掌心颤动的一团白嫩娇媚的肉,他滚烫的指尖在缓缓收紧。
“我的风情配你的奸诈,是不是天作之合?”
他很有趣大笑出来,将我从椅子上抱起,抵在冰凉的墙壁,他染满欲望的眼睛喷出一团激烈的火,“不是风情,是清纯的脸蛋下藏着风骚。”
他声音越来越低,“让我爱不释口的风骚。”
我主动解开他纽扣,非常温柔而挑逗的解着,他一点不急,我看出他口干舌燥和急于吮吸的样子。往常几秒钟就可以全部解开的扣子我用了两分钟,直到他整片胸膛与腹肌全部裸露在空气中,我蹲下仰面吻着其中一块蜜色的肉,“可严先生偏偏爱惨了我的风骚。”
晚宴的事有严汝筠交待在先,我当然愿意为他做任何事,世上所有女人都喜欢倚仗自己的丈夫在人前出尽风头,比自己有本事还光彩得多,这是男人的宠爱,是男人给的底气,大肆挥霍一把何乐不为。
快到达燕都酒店时我特意嘱咐轿车围着酒店绕一圈,等到所有值守的工作人员都留意到,司机才靠边稳稳停住。
宋铮舟先下去靠着车头点了根烟,这份凌厉阴煞的气场不用仔细看就知道一定是严汝筠的人,秦彪都倒台了,哪个黑帮组织的人还敢这么放肆,除非脑袋上顶着他的庇护,才能在场面上横行霸道。
对方经理将手上东西丢给身后的随从,忙不迭从台阶上跑下来,点头哈腰打招呼,“宋老板,您怎么不叫我过来,我给您点烟,知道您到场特意备了进口雪茄,没想到这孝顺您的机会您没赏脸给我。”
宋铮舟咧嘴笑了一下,“你的孝心我知道。”
经理眉飞色舞,“我对您的孝心比对我亲爹都真诚。没您罩着我当初也混不起来。您赏了我一口饭吃,有您需要的地方,就有我鞍前马后忠心耿耿。”
宋铮舟叼着烟卷让他别废话,经理讪笑,他看向后座没有打开的车门,殷勤谄媚伸手握住了门把,“严先生大驾光临,实在蓬荜生辉,市里领导吩咐过,今天要好好招待您,您是咱们省的大功臣。”
他边说话边将车门拉开,看到里面只坐了一个女人并没有严汝筠,他脸色一僵,“这是…”
他不明所以看宋铮舟,满脸的疑问与仓皇,后者丢掉烟头将他一把推开,弯腰喊了声任小姐,我将自己的手给他,任由他扶着我手腕搀下车,我站在原地问保镖几点了,他回答我傍晚五点整。
我抚了抚盘绕十分工整的头发,“开始了吗。”
宋铮舟笑着回答您没到,谁敢开始。
经理听到这番简短对话已经如梦初醒,他点头哈腰说,“原来是任小姐,我说怎么眼熟,当初场面上见过,您跟了严先生更加光彩照人,晃得我眼睛睁不开,都没认出来。”
我看他面不改色阿谀奉承的脸孔觉得很好笑,在社会上混要不就凭借过硬的真本事,要不就有把自己抬得高高的门路后台,两个都没有就看谁会耍嘴皮子,懂得左右逢源的潜规则,靠舌头和眼力见儿吃饭的人比比皆是,真有混得人模狗样的。
宋铮舟跟在我右侧,八名保镖站成两列将我完全包围在正中,我右手握着一只亮黄色的鎏金皮包从容走上红毯,在所有人注视下一直到尽头一人高的巨大金蟾处签了名字,我字体写得很大,签的不是我自己名字,而是严汝筠三个字。
我在短短一周出席了两次高端宴会,不是陪同就是代替,将排场摆到了不能更高调的地步,所有人都看出我应该就是那位被金窝藏娇的红颜,没有任何竞争对手不出意外早晚会被扶正。
我目不斜视在经理的引领下往贵宾区走,身后跟着许多宾客,也有一些早就在拍卖席落座,总之偌大的礼堂非常热闹。
这种场合最势利眼,尤其是座位的安排,高低贵贱一眼分明,有人风光就有人难堪,但所有眼睛都关注在风光的人身上,哪有人理会难堪的是谁。
严汝筠打败了所有官商名流力压全场在贵宾区第一排首席的位置,左右两侧分别是上面的一二把手,再靠边是一些规模庞大的集团老总,我特意留心了薛荣耀的坐席,在第一排四座,从商人领域划分仅仅在严汝筠之下。
不过那个坐席上摆着一只女人的皮包,红得猖狂绚丽,我问宋铮舟今天是薛夫人来吗,他说薛荣耀最近也没有女伴,更没有续弦。
“就不能藏着掖着,没让别人知道吗。”
“怎么会,在这座到处都是流言蜚语的城市,谁有点什么事不可能鸦雀无声。”
我将包递给他,“一会儿如果他来打招呼,你替我挡下,我不和他说话。”
宋铮舟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那张空荡的座位,“明白。”
侍者上茶和甜点时,一对中年夫妻忽然端着酒盏朝我走过来,他们还没到跟前时我余光就瞧出来是奔着我,我故意和宋铮舟说话,没有主动搭理,等到他们站在我面前喊了声严夫人后,我才抬起头。
宋铮舟盯着对方打量了片刻,告诉我这二位是深圳珠宝大亨,郑总和郑夫人。
应酬场上有个心照不宣的规则,凡是彼此没有利用价值,或者不会在任何途径有合作来往,基本点头一笑不失礼就结束了,绝不费口舌交谈逢源,既然是深证的商户,和严汝筠八竿子打不到一起,他生意都在东莞,没有任何项目扩张到外城,根本不需要借助谁的势力,除非对方是有求于他。
我微笑端坐不动,宋铮舟也没有提醒我起来,男人看了眼我手中的杯子,“久仰严先生大名,今天原本想要一睹风采,没想到严先生贵人事忙,错失了结识的机会,不过能见到夫人也算不虚此行。”
我笑着举了举手中的杯子,“我和汝筠不怎么接触珠宝,所以不熟悉您,希望您不要见怪。”
“怎么敢见怪,再说之前不熟悉这不要紧,今天以后您不就认识了吗?”
男人哈哈大笑,旁边的夫人对我说,“严先生事业有成,下一步必定是成家立业娶妻生子,到时候如果有挑选珠宝的念头,您一定不要客气,我会精心为严夫人准备最好的钻石翡翠,算是我们的贺礼。”
对方这样谦卑,我也不好再坐着,我站起来和她握了握手,“回去问汝筠意见,他要是不怕麻烦您,也许到了那一天我还真会叨扰。”
“严夫人这样的贵人光顾我们求之不得。”
我笑着说还是不要这样称呼了,到时候出了差错,可让我太难为情。
郑总急忙摆手说一定不会有差错,再有消息就是吃喜酒的好消息。
“那我承蒙郑总吉言,但愿会有接二位贺礼的日子。”
郑总招呼侍者又送来三杯洋酒,我们一人一杯,喝完之后他没有立刻走,而是对我说,“严先生不在,我只能求您传一句话,我早就看上了东莞一处门面,正好挨着严先生曾经管辖的地盘,等到不久开张,要麻烦严先生多多照应。哪个城市想要分杯羹难免打点一下,我也不懂这边规矩,有需要打点的地方,我一齐交给严先生,请他帮忙说道。”
果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我看了一眼宋铮舟,他面无表情,我说,“可他已经辞职了。而且管辖区域不是刑侦的范畴,您不如去问问当区。”
“怎么敢麻烦当初的严局,为他惹流言。只是求严先生帮个小忙。”
郑总说得隐晦,但我也听明白了,这事不需要走正统,是歪门邪道,严汝筠这几年的名头都是在秦彪集团里混出来的,在别人看来他最大的本事还是当流氓头子,这里的地盘也是所谓的黑话,我垂下眼眸想了一会儿,严汝筠嘴里从没提到过这个郑总,我也拿捏不准他以后到底会不会用上这个人,太驳面子显然不能,可满口答应我也做不了主。
我含糊其辞说,“郑总的忙按说不能不帮,不论江湖义气,还是商场规矩,帮别人一分也是给自己留路。不过秦彪垮台之后,他确实不怎么涉及这些事务了。”
“哦?”郑总恍然大悟,“这么说严先生金盆洗手了,仅仅是当初为了完成卧底任务才有这一重身份,是吗?”
“话不说死,不如我给他带个话,郑总您等消息,怎么样。”
郑总和夫人非常高兴,连连对我道谢,他夫人从手腕上撸下一枚玉镯,死活要塞给我,我推辞了半天也没有推辞掉,又怕声音太大被其他人听见,只能勉为其难先收下,又悄悄给了宋铮舟,让他稍后给郑夫人还回去。
他们走后我一时间回不过神来,沉浸在那样客套恭维的面容和语气里,像做了一场梦。
我看着头顶璀璨夺目的吊灯,以及此时身后座无虚席的喧嚣,忽然觉得感慨万千。这里的每一张脸孔都是整座城市的精英,或者身居显赫要职,或者坐拥过亿身家,再不济也是谁的夫人千金,跺一跺脚山河呼啸,大笔一挥金山成堆。
他们有些从出生就无比高贵,站在所有人仰视的金字塔尖,享受着众星捧月的隆重,也有些用漫长的几十年才拼到今天,只有我,我从一个饱受摧残侮辱的外围,几乎一夜之间飞上枝头,洗掉了自己肮脏不堪的过去,改头换面站在拥有最高权力的男人身边,看着所有曾经视我为玩物的贵胄对我卑躬屈膝笑脸相迎,再也不会有谁挖我的伤疤揭我的耻辱,那些随着我坐在严汝筠的位置上而灰飞烟灭。
从卑贱到高贵我究竟走了怎样一条厮杀血腥的路,我根本没有勇气回头看,我也不想看。
看什么呢,看自己如何麻木不仁面目全非,为了金钱地位,为了爱情男人,像一条外表艳丽其实歹毒疯狂的蛇蝎,算计着我的每分每秒,我的人生与青春。
我也天真过,这圈子里的所有姐妹儿都曾天真过,谁也不是从娘胎出来就披着丑陋自私的皮囊,都是在岁月的摧残中改变,当不公贫穷家破人亡像一块块巨石从天而降,砸在那样脆弱柔软的肉体上,要么生要么死,没有人甘心选择死。
刚才送茶的侍者沿着墙角给每一位宾客都送了写有拍字的纸牌,与此同时身侧的过道忽然爆发出一阵骚动,男司仪走上台,红色幕布缓缓掀开,露出布置奢华的整片舞台,跟在他身后是四名穿着白色旗袍的礼仪小姐,各自端着覆盖红色丝绸的托盘,底下人看到拍卖仪式开始,都纷纷在各自席位落座,喧哗的声音戛然而止。
司仪非常活跃,手拿麦克朝所有来宾问好,短暂的客套互动后便是众所期待的拍卖环节,礼仪将盘上的绸布揭开,舞台正中央的放映仪屏幕上立刻显现出格外清晰巨大的近观,方才鸦雀无声的满堂顿时沸腾起来,根据司仪报出的底码争先竞价,前三件分别是李科长亲笔书法一幅、晚清博物馆藏品青花釉,以及一位没有透露姓名的海外商人珍藏的郑板桥清雅寒竹图。
在一片呐喊争夺中我始终沉默喝茶,没有任何参与的意思,等到这三件都结束,我问宋铮舟哪一件价码最高,他说大家都非常捧场李科长的书法,叫了很多轮最终以二十九万被拍走,其他的底价本身就很高,反而是这一件成了最大赢家。
我看了一眼拍到书法字的男人,他正和李科长说话,李科长表达对他的感激,他则满口称赞这样龙飞凤舞的墨宝一定要当作传家宝来珍藏。
我笑了笑收回视线,“他哪是捧场这幅字,而是捧写字的人。这位科长的字还不如汝筠十分之一的笔力。”
宋铮舟被我最后一句话逗笑,“任小姐七巧玲珑心,什么都瞒不了您的眼睛。”
拍卖仪式的压轴拍品是一对白玉鸳鸯枕,玉质很一般,体型也小,但是做工精巧,而且现场的每一位男士几乎都带了女眷,不是自己夫人就是情人,鸳鸯这么好的象征,男人不感兴趣女人也会催促着讨要,所以当之无愧掀起了全晚最大的高潮。
连续二十轮的竞拍将底价从二十五万飙升到了八十万,当角落处的男人喊出了一百万的天价后,全场的热度明显锐减,这个价钱上好的玉也能买两块了,谁都想出风头,可也不想当冤大头。
司仪站在台上举着金锤大声煽动,“还有没有更高价码,一百万,这位先生出到了一百万!”
有男人跃跃欲试,但又实在心疼钱花得不值得,举到一半的牌子又落下。我见时机差不多,朝宋铮舟点了下头,他举起手中的牌朝台上司仪喊了声,“任小姐出价一百五十万。”
这个数字像一剂炸弹,在偌大的礼堂轰一声散开,将所有人目光都吸引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