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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说有什么出入,也不过是多尔衮要将豪格正蓝旗的属人一半塞到他旗下,再把镶白旗的人分走一半,混编之后,将新的两白纳入囊中。这事儿多尔衮做得娴熟,也不是头一回了,虽然每次都是商议,自己不得不点头,可心里总有些不痛快。
以前也没地儿抱怨,如今她提起这档子事,想来想去也只能跟她说说。“你知道我以前掌的是正白旗吧?”多铎提壶往桌上剩下的那只盅里斟酒,听她“嗯”了声,便接着道,“多尔衮原来和阿济格同在镶白旗,他大约——掌着半旗属人吧。顺治元年,为了摄政之位稳固,拿走了我半旗的人马,又与我互换旗色,把阿济格也踢到我这来,变成他领正白整旗。这回又要把我和阿济格一脚踹出镶白旗,叫我去收拾正蓝旗的残局,想得倒美!”
钱昭看他端起就要往嘴边送,忙伸手压住,蹙眉道:“也不嫌脏!”他原先的酒盅已砸了,剩下的那只想也知道是谁用过的,瞧不见就算了,在眼皮底下怎么忍得了。
多铎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心道,方才一番胡闹,哪弄得清谁的杯儿,恐怕都挂着口脂印儿呢,这会儿还讲究什么。不过这话可不敢说出口,怕她一爪过来就挠他五条道儿。虽烦她事多,心下却暗暗有些得意,气也平了些,撂开酒盅,对她道:“过来坐,站着说话不腰疼么?”
“是有些累了。”钱昭闭目揉了揉后颈,却不急着坐下,她环顾四周,最后重拾起满是酒味的帕子,用边角拭了拭十指与掌心,皱眉思忖片刻,将桌上用过的碗筷盘都拨到角落,拣起布菜的筷子搁到他手边。
多铎满意地看她低眉顺眼,食指点了点桌面道:“杯。”
钱昭把壶推到他面前,道:“凑合用。”随即在他身侧坐下,接着刚才的话题,望着他问道,“想得美,然后呢?”
多铎抓起蓝釉描金梅影提壶灌了几口酒,闷声道:“我没应承。”
钱昭挑了挑眉,道:“哦,恐怕不是与你商量吧。”
多铎何尝不知,他哥打定主意要做的事,自然有办法遂愿,以往就如此,何况而今。
钱昭见他蹙眉不乐,一手按到他肩头,轻捏了捏,道:“摄政王既是兄长,亦是君上。因自幼不如你,旗领便是他的执念,顺他心意又如何。”
“执念,说得对!”多铎深以为然,不就是嫉妒自己么,他愤愤然道,“我就不明白了,入关之后,旗下人改领朝廷俸饷,旗主亲王六部的差事都给卸了,议政之权也须任命。他操持着把旗主之权都削成这样了,你说他自个还老抓着要属人做什么?对,就是学皇太极呢,皇太极当初怎么把正蓝旗拆给豪格,他就怎么整治给我!”
钱昭忍不住笑出来,道:“越说越过了,你又不是人儿子。”
多铎一时口快说漏了,老脸微红,恼羞成怒道:“笑什么笑,爷还没跟你算完账呢!”
钱昭不理他皱着眉一脸嫌弃,抬起胳膊搭在他肩上,斜靠着轻道:“怎么算你说……”
那微嘟的嘴唇近在寸许,说话间香暖的气息呵在颊上,搅得他心里七上八下,想推开又舍不得,烦躁地扭开头不去瞧她。明知她对豪格之事避而不谈,却也不得不顺水推舟,事已至此,他总得护着她。
“喏,过几日就要离京了,叫泰芬也跟着可好?”她伸手抚他的脸,拇指指腹摩挲着他下巴颏上的短须。
他只觉下颚酥/痒,心头一跳,反问道:“什么意思?”
钱昭微微一笑,道:“我猜,她伺候得好。”
从她脸上瞧不出真情假意,多铎有些不自在,睨着她问:“你这,不是又想跟我闹吧?”
钱昭见他一脸防备地往后靠,索性起身贴上去,双手扶在他肩头,道:“我哪那么不讲理了?寻些新鲜消遣,也没什么,除非……”
多铎侧头看她搭在肩上的手暗忖,别看腴白娇软,劲道可着实不小,但见粉红光泽的指甲修得很短,又稍觉安慰,问道:“除非什么?”
她曲指托着他的下巴,微笑道:“倒是早想与你商量的,往后庶子女还是不要了吧。”
多铎只觉匪夷所思,不确定地问:“你认真的?”
钱昭望着他道:“你看,加上多尔博,你有七子二女,世子已大了,往后兄弟们相互扶持,也没什么不足的。若再诞育庶子,你准备花多少精力教养,又准备留多少家产保他们一世富贵?”
还说不是霸道!小七我都养得好好的,多几个又何妨。多铎不以为然地道:“之前怎么养,往后也亏待不了,你别瞎操心。”
钱昭嗤笑道:“孩子又不是物件,往那一搁就随他去了。只管吃饱喝足,那是养猪放羊。你倒是说说,几个阿哥,除了世子,哪个你上心管教过?资质平庸躺着等朝廷发的禄银禄米过日子,没几代大约就得卖家当了。这样的,生出来做什么?”
多铎摆了摆手,道:“哪管得了那么远!爷百年的时候眼一闭,儿孙给不给烧纸都随他。”
钱昭闻言不禁失笑:“噗,你这恐怕是自古帝王心中不宣之秘,长命万岁便罢了,一旦阖眼,管他山崩地裂。儿子多生几个,就算斗得死去活来,最后承袭皇位的总是我儿子。”说完又立刻变了脸色,揪着他衣襟挑眉问,“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多铎瞧她神色变换忽喜忽嗔十分有趣,掐着她的腰将人提起放到桌上。钱昭惊呼着一手按进了菜盘里,肉汁淋漓地提起来,脸都绿了。多铎却哈哈大笑,道:“答不答应,端看你能不能讨爷欢心。”
钱昭跳下桌来,夺过提壶,用酒液洗了手,又拿桌布粗粗抹干,在他胸口推了一把,眯着眼道:“今儿坏了兴致,改日伺候。”
多铎抓住她的胳膊,拽过来拦腰一捞,扔到炕上,居高临下地道:“你这人不地道,求人办事却不拿出诚意来。”
钱昭明白他言下之意,曲臂撑着半坐,抬了抬下巴,道:“这事儿倒是急不来。我想大约是以往太过耗神,如今难免不济,王爷想来也明白的。”
他听了这话哪忍得了,握住她脚踝拖到跟前,压着她肩膀道:“你说谁不济事?”
钱昭单手解了他衬衣的一粒钮,探入其中抚过滚烫的胸膛,停在心口处,轻笑着问:“跳得好快,真气着了?”
他握住她的下颚便吻了上去,钱昭勾着他的后颈,回应吮咬。多铎扯开她的袍子,道:“老实伺候着,我就好好想想那事儿。”他这一说可把自个儿给绕进去了,紧要关头时,她却来问:“我要有了,你便答应?”他一把摁住她,狠狠搓磨,道:“这时候还想些乱七八糟的!”
钱昭双颊晕红,目光迷离,紧紧抱住他的腰,嘟着嘴道:“说正事儿……”
他只能将她掀过来,撩起她耳畔一缕湿发,贴上去道:“办正事儿呢,说什么都不成。”
她抓住他握在她胸前的手,回头亲了亲他的唇,道:“王爷说得是。”
完事之后,她躺了一小会儿便起身穿衣,他忍不住道:“今晚就歇这儿不成么?”
钱昭扣着衣钮,环视这曾经熟悉的屋子,回道:“我不住这儿。”
多铎默然半坐起,倒是无话可说。
她坐到炕沿,握着他手道:“我回去瞧瞧小七。再说外面那位候了一晚上呢,你不得安排一二。”瞧他一脸不乐意,又道,“若是待会儿还想见我,就去我那儿吧。”
他这才点头,道:“你且等着吧,我晚些要是睡不着,就寻你说说话。”
钱昭出了正院,额尔德克忙跟上来。他刚在值房盹着了,原以为今晚就该住下的,哪知大半夜的仍旧被叫起来。钱昭瞧他一脸困倦,突然问道:“王爷昨儿传你问话了?”
额尔德克打了个激灵,睡意走得一干二净,硬着头皮回道:“是。”昨日傍晚,王爷忽然派人召他,他便知道所为何事。
钱昭叹了口气,道:“罚你围猎之前不得告假吧。”
“嗻。”额尔德克并无不服,这是小惩大诫的意思,只是有些时日见不到牧槿,到底放心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