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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士兵都未反应过来,十三的快剑已宛若惊鸿,斜刺里闪出,深深刺入唐卿身后那蛮人的胸膛。
夜色中,只见十三眉目冷若冰霜。
另一蛮人已扑向唐卿,动作迅猛无比,旁边的军士们一脸惊诧救援不及!十三反手便欲抽剑,格杀第二名蛮人!未料这一抽,长剑竟只退出半寸!他猛地回头,却见那被他刺中胸口的蛮人,竟空手牢牢抓着剑刃,暗色的眸死死盯着他,仿佛丝毫不觉痛楚。
十三勃然大怒,提起真气剑锋一抖一削,从那蛮人胸膛带血而出,齐齐将他一只手臂斩断!然而那蛮人“呀——”一声怪叫,反而朝他的剑锋扑上来,剑再次贯穿了蛮人的身躯,蛮人也一把抓住十三的肩头,张口狠狠便要咬向他的脸!
十三“砰”地一掌打在蛮人脑袋上,只打得他脖子一偏,头骨脆响。这下他终于怒目圆瞪,不动了。十三一脚将他踹开。
步千洐二人看得暗暗吃惊——要是十三已算当世高手,可一名普通蛮人,竟也能与他缠斗这么久,可见蛮人着实厉害。正在这时,步千洐眉头一挑,骤然纵身跃起,快如鬼魅朝练武场中奔去!
破月紧随其后,看得分明——方才十三打死蛮人的瞬间,另一名蛮人正抢过一名士兵的刀,斜斜劈向十三!
她正欲跟上,忽地瞥见另一角的情形,身子骤然转向!
步千洐到得好快!在刀锋落在十三肩头的瞬间,一手抓住蛮人的胳膊。那蛮人自恃力大,虎眸圆瞪便抓向步千洐胸口。未料步千洐内力雄厚,尽透他全身血脉,那蛮人瞬间一僵,不能动了!
“大哥!”唐甜凄厉的叫声骤然拔高!步千洐和十三同时回头,却见第三名蛮人已抓住了唐卿!唐甜原本扶着唐卿的身子,此时拼命想要推开蛮人!而周围一圈士兵,至少有十柄刀剑插在蛮人身上。蛮人全身血流如注,竟然不倒,他忽然松开唐卿,朝一直拼命打他的唐甜抓去!
步千洐和唐十三骤然同时发动,然而相距两丈距离,已然来不及!
斜刺里一道凌厉的刀光从天而降,一个瘦小的士兵高高跃起、闪电般落下!带着剥皮抽茧的狠意,直直劈入那蛮人的头部,刹那间血喷如注。那士兵半边身子瞬间浸染,刀意却丝毫不减,生生将那蛮人从头到脚劈成两半!
众人皆静!
十三一纵一窜抢上前,将唐卿扶着倒退一丈:“你可好?”
唐甜惊魂未定,看着几步远外,持刀而立的瘦小血人。
步千洐如黑鹰疾坠,顷刻已至那人面前,一把将她搂进怀里。
“好臭……”她的声音闷闷的,被蛮人的血喷了一身,好恶心!
步千洐抬起衣袖,动作轻柔地为她擦去脸上的血迹。
“一会儿回去就洗干净。”他搂紧她的腰,柔声哄道,“你怎么都不臭。”
方才一幕太过惊心,数百军士都望着他二人。可他们旁若无人,动作亲昵,倒叫众军士目瞪口呆。
十三方才已看到步千洐,此时毫不惊讶,指着他二人对唐卿道:“兄弟、嫂子。苦无门下。可靠。”
唐卿神色一凛,没料到苦无竟有如此年轻的弟子。他让十三扶着自己走过来。唐甜惊魂未定地跟上,军士们望着二人,又是景仰又是好奇。
“多谢二位救命之恩!”唐卿朝二人行礼,只是中气不足,听着虚弱。
唐甜亦是一脸感激,眸色清亮:“多谢二位相救!”
步千洐淡淡地点头,破月笑笑也不作声。营救君和第一名将,无异于又给大胥添了名劲敌,事出突然,非步千洐所愿。
唐卿虽贵为大将军,见二人态度轻慢,却毫不在意。他当他们是世外高人,自然会有些清高。唐甜仔细看着二人,见两人双手始终紧扣,倒对这二人好感倍生。
“三万人在此,却叫大将军受伤。传令下去,全体都尉以上军官,杖责三十!以儆效尤!”一名身着黑衣的军官厉喝。
唐卿淡淡道:“那是军法官,叫二位大师见笑了。”
步千洐点点头,早听闻唐卿治军甚严,今日一见,名不虚传。蛮人凶悍忽然发难,只是个意外,并不能说明唐卿的军队羸弱。
这时,十三忽地朝二人拜倒:“多谢!”
步千洐这才笑了,一把将他从地上抓起来,破月笑道:“少客套!我们无聊,就跟着你来啦。本来不打算现身的。”
她知道步千洐不会开口解释太多,所以三言两语替他道明缘由。
十三并不在意,眸中难得地现出温和的笑意。
步千洐看了一眼旁边负手静立的唐卿,低声道:“是因为他?”
十三沉默片刻,点头。
破月明白过来——是因为这个有经天纬地之才,却体弱多病的哥哥,所以十三游历天下、勤学武艺只为保护哥哥?
“十三,你好孝顺啊!”破月看着他乌黑的长发、安静的双眸,实在忠犬得无以复加。她真想摸摸他的头,手刚动,就被步千洐眼明手快一把抓回来。她斜眼看他:奇怪,我也只是想想,男女授受不亲,又不会真的摸,你怎么都知道?
步千洐哪里看不出来?在山上看到野狗野兔,破月冲上前抚摸调戏时,就是这副爱怜的神色。
十三自然完全察觉不出两人间因他而起的暗涌,眸中再次升起笑意:“住下,玩两日。”
步千洐的目光不经意地掠过前方,唐卿正被唐甜扶着走回营帐。
步千洐淡淡笑道:“好。”
——
第二日傍晚,唐卿以私人身份设宴,在营中款待步千洐和颜破月。
步千洐既来之则安之,欣然打算带破月赴宴。十三在晚膳前跑到步千洐的营帐,淡淡只一句:“他不知。”
步千洐理所当然地点点头。破月对他和十三佩服万分:两人虽属敌对阵营,却毫不尴尬。显然两人之间已有了男人的默契承诺——步千洐不会对唐卿下手,十三也不会对任何人吐露他们的身份。
夜凉如水,月弯似钩。酒过三巡,宾主尽欢。
唐家三兄妹虽气质迥异,但喝了酒,俱是脸颊酡红,透出股质朴可爱的气息。步千洐本就千杯不倒,清亮的眸始终挂着淡淡的笑意,懒散中透着肆意,叫人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破月对酒则是浅尝即止,听得多说得少,不动声色。
唐卿不着痕迹地旁敲侧击,问了几次两人来历,都被步千洐挡了回去。有一次他甚至问:“我看二位大师的佩剑是鸣鸿与百破,据我所知,鸣鸿多年前已被带往大胥,百破是庞大将军的藏刀。莫非二位大师,与庞刀门也有渊源?”
步千洐答得干脆:“师父给的。”
他说的是真话,鸣鸿不正是靳断鸿给他的吗?可唐卿以为师父指的是苦无,便不再多问。
破月寻了个空当问道:“唐将军,蛮人到底是什么?怎么如此厉害!”
唐甜笑道:“大师,我为你解答。”她并无武艺,所以昨日见到破月那刚劲决绝的刀法后,很是喜欢羡慕,故对破月格外友善。
“此处乃君和与流浔国边境,丛林绵延数千里。自古以来,便有蛮族在林中游居。他们茹毛饮血,生性凶悍,愚昧粗暴,与世人大相径庭。只是他们向来聚集在极北之地,极少南下。
“上一次蛮族南侵,发生在三十年前。当时遭殃的是流浔国,流浔向来富饶,那次几乎被蛮族毁掉一半、死伤超过十万,元气大伤。近十年,流浔才渐渐复苏。”
“今年与三十年前有何相似?是什么促使他们南侵?”步千洐沉声问。
唐卿抬眸望了步千洐一眼。
唐甜摇头:“那我就不知道了。”
十三:“不懂。”
唐卿微微一笑:“大师心思敏捷,这么快便看到关窍所在。我读过父亲三十年前的行军札记,又对比了流浔国国志,发现当年冬季极长,连日大雪,百兽绝迹……”
步千洐眸中闪过了然,唐卿盯着他点点头,继续道:“只是今年并无当年异状,且只发现这三只蛮人,故还不能判定,是否会有蛮人大举南侵。”
唐卿举起酒杯,步千洐淡淡回敬,两人一饮而尽。
其余三人听得云里雾里,看着他二人。
“到底是何原因?”
“原因是什么?”
唐甜和破月几乎同时发问,十三单手捧着下巴,亦听得专注。
“粮食。”
“粮食。”
唐卿和步千洐同时答道,对望一眼,步千洐平平静静,唐卿隐有笑意。
破月最先明白过来——必定是当年天气奇寒,蛮族在森林中无法觅食,才会南下。可正如唐卿所说,今年天气极为正常,这几只蛮人出现,或许只是偶然事件?
正在这时,一名军士来报:“将军,流浔国西北都督求见。”
“快请。”
步千洐放下酒杯站起来:“将军还有军务,我二人先回帐中。”
唐卿却笑:“不必。你二人既是唐荼的知交,但坐无妨。”他这么说,步千洐也就无所谓地坐下。
过了片刻,只见一身着紫色锦袍、头戴高冠、身材浑圆的中年男子,小步快跑上前,朝唐卿一拜:“下官诸葛瑾拜见大将军!大将军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福泽深厚!”
唐卿微微一笑:“诸葛都督多礼了,折煞本将。都督请坐。”
只见那诸葛都督抬手一抹额头的细汗,一脸讪笑道:“大将军,听说您昨日擒了三名蛮人?”
唐卿静静点头。
“唉!此事都怪下官!”诸葛都督叹道,“下官……治下不严,有一小队士兵,私自深入密林,误闯蛮族猎场,蛮族这才往南追杀……”
唐甜“啊”了一声,唐卿缓缓点头。
诸葛都督继续道:“想是那几个蛮人胡乱冲撞,这才惊扰了大将军,实在是罪过!罪过!”
“原来如此。”唐卿道,“昨日三个蛮人已经被格杀了。”
“那便好那便好!”诸葛都督目露喜色,“此事都因我流浔而起,我国君听闻此事后,大发雷霆,命下官送来黄金千两、锦缎三百匹……”
唐卿失笑摇头:“不必。”
那诸葛都督唯唯诺诺地退下了,唐甜对破月二人解释道:“蛮族以狩猎为生,听说他们视牧场为极神圣的地方。流浔国的士兵向来羸弱,这次还惹出事端,连累哥哥,真是可恶。”
唐卿神色宽慰:“事情水落石出,已是万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