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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生什么事了?”祁泽把洗干净的两只娃娃并排放在沙发上。
明蕊嘴巴一瘪, 哽咽道, “死了,研究所里的人全死了, 好多好多血……”
在她断断续续地讲述中,祁泽才弄明白事情经过。他沉吟片刻,确认道,“你是说,你的舅舅并不打算夺取你的异能, 而是准备把你的脑电波转移到他自己开发的智能程序上去?”
这种手法跟炼器师惯常使用的“祭灵”何其相似?智能程序终究只是一串数据, 不可能衍生出真正的感知,为了让它活过来, 赵成功就把主意打到外甥女头上。他试图剥夺外甥女的脑电波,再将之转移给智能程序,让它拥有灵性,甚至灵魂。如果他成功了, 明蕊将永生永世被禁锢在虚拟世界中。
好狠毒的做法, 这是“祭灵”中最残忍的一种手段,名为生魂祭。所幸小黑能感知到旁人散发出的恶念, 当明蕊被绑在手术台上时, 它忽然发了狂, 用头发把赵成功等人缠住, 又生吞了他们的大脑和魂魄。小黑毕竟是邪物, 一开杀戒就停不下来, 研究所里的二十八位科学家, 包括赵成功夫妇两,全成了它的食物。
当祁泽还在消化事件真相时,吃得肚皮滚圆的小黑勉强半坐起来,靠在椅背上打了一个饱嗝,那张由鲜血染成的小嘴忽然张大,露出里外三层利齿,碎肉与脑髓挂在齿缝间,看上去恐怖极了。
欧阳晔吓得脸色发白,明蕊却一把抱住小黑,哽咽道,“是小黑救了我。祁泽哥哥,你帮帮小黑吧,不要让警察叔叔知道这件事。”
“我让人去善后。”祁泽立刻联系李子谦,末了安慰道,“你放心,我在小黑体内嵌入了隐匿法阵,一旦进入攻击状态,任何人,包括摄像头,都无法发现它的踪影。哪怕警察先一步赶到,看见的也只是一场灵异事件。”
“那就好,谢谢祁泽哥哥。”明蕊一点儿也不觉得小黑可怕,反倒把它越抱越牢,坚定道,“我不能失去小黑!”是小黑陪伴她渡过了最无助迷茫的时刻,也是小黑将她救出绝境,它是她最好的朋友。
“你舅舅和舅妈都死了,你以后打算怎么办?”帮人帮到底不是祁泽的风格,但面对一个年幼的孩童,他不得不多问一句。
“我想回雅阁星,有小黑在,我什么都不怕。”经此一事,明蕊成长很多,也变得更为坚强。她看了看欧阳晔,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你先出去,我跟明蕊说几句话。”祁泽冲欧阳大少爷摆手。
“跟一个四岁的小娃娃能有什么话说?”欧阳晔有点不满,见小黑转动脑袋,直勾勾地朝自己看过来,连忙屁滚尿流地跑回卧室。
“你想说什么?”祁泽扬了扬下颚,“我看得出来,你刚才话只说了一半,还有一半不敢开口。你在害怕什么?怕我出卖你?那我劝告你最好什么都别说。”
“不不不,不是的。”明蕊连忙摇头,急切道,“哥哥,你先打开屏蔽设备好不好?”她不是不相信祁泽,而是不相信无处不在的网络。
“早在你进门的时候,这里就铺开了一个结界。我没功夫向你解释什么叫做结界,但你完全可以畅所欲言。”祁泽徐徐说道。
明蕊不愧为超脑异能者,立刻就明白过来,“结界是领域的一种吧,类似于空间异能者的个人空间?那我就放心了。其实我舅舅的真实目的不是为了完善智能程序,我舅妈和那些科学家都被他骗了!他想夺取我的异能,但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一只幽灵,一只存活在虚拟世界中的幽灵!”
祁泽漫不经心的表情完全收敛起来,严肃道,“为什么这么说?”
“舅舅把我捆住,然后戴上精神力接驳器,试图把我的脑电波引入网络。那时小黑还没赶来救我,它被他们扔进垃圾桶里去了,找了好久才找到我所在的楼层……”
“说重点。”祁泽打断她。
明蕊抱紧小黑,努力组织起简洁有效的语言,“小黑救出我之前,我的脑电波曾被引入一个虚拟空间,在那里,我看见一个模糊的人影,他想吞噬我的灵魂,而且差一点就成功了。他把手插.进我的大脑里,试图吸走了我的异能,但同时,他的某些记忆也通过精神力的连接被我捕捉到了。他,他的记忆里全是代码、数据、研究所、机甲,好多好多机甲,甚至还包括六台超能机甲,他一定是一名机甲制造师,而且在网络里活了几百近千年!”
“你怎么知道他在网络里活了近千年?”祁泽屏住呼吸。
“每个时代的计算机语言都是不同的,我看得出来。他还活着的时候,使用的是bittom语言,那是早就被淘汰的一种计算机语言。他的记忆里全是工作的场景,而我是超脑异能者,对这些高精深的技术再熟悉不过,鉴定它们的年代并不困难。他绝对活在600至1000年前,与穆飞星是同时代的人!”明蕊用力点头。
祁泽缓缓按揉眉心,在沉默了将近五分钟之后才低声道,“与穆飞星生活在同一时代?你为什么不直接一点,告诉我他就是穆飞星?能在网络里存活几百年,精神力,或者说灵魂力量,该何等强大?而那个时代的人,除了穆飞星,谁能做到?”
明蕊低下头去,一边揉着小黑的肚皮一边哽咽道,“可是穆飞星大师是我的偶像,除了你,他是我最崇敬的人。”
“感谢你把我排在他前面。”祁泽心不在焉地开口。
“祁泽哥哥,他是穆飞星大师吗?他为什么想要我的异能?”明蕊害怕极了。
祁泽没说话,脑子却飞快转动:那根刻满神识的缆线、穆燃突飞猛进的精神力水平、严君禹在海皇星的罹难、开阳坠落、天枢炸毁、李子谦失去的异能……原本毫无关联的记忆碎片,随着网络幽灵的浮现而串联在一起,真相也呼之欲出。
“夺,舍!”他缓缓吐出这两个字,脸色顿时变得铁青。在修士绝迹、道统全无的黑眼星系,有这么一个人,在死后,不,或许在生前,就想出了一个复活的办法。他把自己的精神力导入超能机甲的智能系统内封存,随着天枢的爆炸苏醒过来,又不知用了什么方法逃逸到星网上,大肆搜罗情报,挑选猎物,为自己的复活做着准备。
他生前是一个野心家,死后毫不悔改,反而令这份野心膨胀到极致。他不但要做全世界最聪明的人,也要做全世界最强大的人,精神力、异能,缺一不可。于是他先挑中了李子谦、严君禹,后又挑中明蕊,在杀死他们的同时还企图掠夺他们的能力。李子谦那次,他从机甲程序中顺利逃脱;严君禹那次,他获得了一部分灵魂力量;明蕊这次若不是有小黑在,他的力量会继续壮大,而本就无比聪明的头脑或许会变得更为可怖。
当他完成所有步骤并彻底活过来,整个世界将被他踩在脚下。这绝不是夸大其词,而是现实的一部分折射。至少,在他生前死后,帝国始终只是他的玩物。没有传承,亦无功法,这人竟然能做到如此地步,天才!不折不扣的天才!
若非此事事关自己和朋友的安危,祁泽差点鼓起掌来。
明蕊感觉很不妙,颤巍巍地问道,“什么是夺舍?”
“夺舍就是借尸还魂。”祁泽拍板道,“我立刻送你离开。不回雅阁星,去别的星域。”
“为什么?”明蕊跑到少年身边,紧紧拽住他一条裤腿,小黑趴在她脑袋上,表情茫然极了。
“帝国将乱。”祁泽也不多做解释,立刻让欧阳晔安排飞艇,并通知李煜马上转移所有产业。
“为什么?发生什么事了?”欧阳晔满头雾水。
“以后再向你解释。送走明蕊后你也回一趟海皇星,帮李煜搬迁,手续办得太慢可以偷渡,总之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祁泽严肃叮嘱。
曾经创造了无数辉煌的帝国,到头来只不过是某个人掌心的玩具而已,哪怕那人已经死了近千年,他的影响力却渗透在国之重器里,拔掉这些重器,便能拔掉帝国的根基。
祁泽是异世来客,对帝国本就没有多少感情,所以并不在乎它的生死存亡。但现在,他很有理由怀疑,自己也成为了某人的猎物之一。
“严君禹一定是出事了!那台开阳有问题。不,所有的超能机甲都有问题。”他打开先前那条视频,反反复复看了很多遍,最后苦笑起来,“脸色苍白成这样,难怪要画迷彩掩饰!命还在,那么异能呢?”
他可以想象,在那场所有人都拍案叫绝的极限表演中,严君禹曾经历了何等惊心动魄的争斗。他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想到这里,祁泽一刻都等不了,立马召来一辆飞的,朝严家驶去。
严老爷子佝偻着脊背站在窗边,再不复往昔的意气风发。祁泽跟随严中逵走进书房,在沙发里落座。以往灯火通明的严家大宅,如今只亮着四五盏灯,风从窗户缝里钻进来,发出呜呜的声响。这声响不大,却越发显出宅邸的空旷。
“严君禹出事了?”祁泽半猜测半笃定地开口,“他失去了异能?”
“你怎么知道?”严老爷子浑浊的双眼瞬间锐利起来。
“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我没功夫跟你从头到尾解释。你就告诉我他到底有没有出事,现在人在哪儿?”祁泽态度强硬。
严老爷子看看严中逵,见对方颔首才疲惫道,“他失踪了,现在生死不明。”
“在哪里失踪的?为什么?”祁泽咬紧牙关。
“这事还要从军演那天说起,”严老爷子在少年对面落座,徐徐诉说,“我们谁也没想到开阳里竟然也被穆燃留下了一根精神力丝,它攻击了君禹,令他从高空坠落。但君禹为了保护观众的生命安全,明知道操控系统有问题,依然把精神力连接进去,及时拉升机甲,挽回了局面。就在这短短十秒钟里,他的精神力和异能被彻底击溃,如果不是你送给他一块具有防御功能的玉牌,他早就死了。他给你打完电话就陷入了昏迷,三天后醒来,什么都没有了,精神力、异能,全消失了……”
说到这里,老爷子不禁红了眼眶,仰起头,默默咽下悲痛的情绪。
严中逵从衣兜里拿出一块断裂的玉牌,沉声道,“谢谢你救了君禹。”
祁泽摆摆手,急促追问,“后来呢?他去了哪儿?”
“我们严家一直遭受穆氏压迫,所以很早以前就想好了退路,在星盗团那边打下几颗星球作为秘密基地。意识到帝国的六台超能机甲都有可能被穆燃做了手脚,我们不得不转移严家的根基,而他接受了这次任务,在押船途中受到星盗伏击,自此失去联络。这是半月之前的事了。”严老爷子心力交瘁地摆手。
“可是我今天还收到他发给我的邮件!”祁泽努力压制着内心的不安。
“那是我发的。”严中逵徐徐开口,“君禹离开时似乎就有预感,所以留下这段视频。他还交代我一定要送你离开帝国,越远越好。”
“我不用你们送。告诉我他在哪里失去的联络,我去找他。”祁泽站起身,准备接收坐标。他和严君禹根本就两清不了,只会越缠越深。你报答我的恩情,我报答你的恩情,结果报来报去,竟把两人的命运线彻底搅合在一起。
听说严君禹消失无踪,生死不明,祁泽脑子里什么都不能想,只浮现三个字——找到他!
“我们已经派人去找了,你不明白帝国现在的形势……”严老爷子苦口婆心地劝阻,却被祁泽不耐烦地打断,“你们找你们的,我找我的。我能救他一次,两次,便能救他三次、四次,他的命是我的。帝国形势我比你们了解得更清楚。六台超能机甲的确被人动了手脚,却不是穆燃,而是穆飞星……”
他把自己的猜测大略叙述一遍,惊得严老爷子和严中逵半天回不过神来。
把精神力封存在机甲里,破开机甲逃出生天,然后吞噬别人的灵魂,夺取别人的身体,再重回世间。多么深沉的算计,多么可怕的能力!难怪自穆飞星死后,穆家便世世代代把能力最卓绝的嫡女嫁入李家,这是为了保持对天枢的掌控,以便随时唤醒先祖。难怪穆燃的精神力会产生变异,原来背后有高人指点。
每个家族都会挑选出最优秀的后辈驾驶超能机甲,如果穆飞星一一吞噬掉他们的异能和灵魂,最终复活时将成为六系异能者。不,他已经吞噬了君禹的雷、火双系异能,那就是七系,再加上无往不利的超脑……这野心未免太大了!
严老爷子从来没见过如此阴狠的人物,头皮一阵一阵发麻。严中逵颤声道,“所以说,帝国只是穆飞星手里的玩具。如果他想,立刻就能操控六台超能机甲,让它们叛出,甚至毁灭帝国?”
超能机甲的地位与几千年前的□□一样,更多的是震慑,真正启用的机会并不多,除非虫族诞生新一代女王。然而现在,这些“□□”将在帝国内部爆炸,引发的后果将是毁灭性的。
“我立刻给其他几位元帅发送消息,邀他们密谈。”这是严老爷子早就安排好的行程,即便祁泽不来告知真相,他也不会丢下帝国不管。把第六军团撤去外围,正是为了保留有生力量,不至于被穆飞星一网打尽。
标注着最高警戒水平的信件刚发出去,各大家主便陆续回复,最终决定于明天上午九点召开密谈,地点随机挑选,有可能出发前定在下议院,抵达后又改为上议院。与穆燃来往密切的皇室则被严老爷子排除出去。
得到严君禹的消息,祁泽立刻告辞,人已经走出书房,不知想到什么又转回来,淡淡开口,“明天我陪你们一块儿去。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事实真相。”
“这个我们当然清楚,所以并不会告知全部真相,”严中逵想了想,叮嘱道,“明天你待在家里,我们开完会就和你一起离开帝都星。这或许是君禹的遗愿,你不要让我们难做。”
“放屁。”一直保持冷静的祁泽忽然变了脸色,咬牙道,“有我在,严君禹不会死。少把遗愿挂在嘴边,顾好你们自己吧!”话落大步而去。
“这孩子嘴硬心软,是个好孩子!可惜君禹运气不好……”严老爷子背转身,悄悄抹掉眼角的泪光。半个月没有消息,又是在陨石带那种危险至极的地方,孙子生还的希望太渺小了。他们自己都不敢想,又哪里愿意耽误别人?明天就算绑也得把祁泽绑到外星域去。
祁泽心情久久难以平复,回到宿舍后遇见莫天磊,告诫他赶快离开帝国便一头扎入随身空间,开始挑选各种各样的防身工具。所幸他平时勤于修炼,一旦买到好材料就会炼制成灵器,光是微型机甲就造了三十多台,外加法衣、傀儡、灵武等等,自己一个人用已是绰绰有余,装备一支军队也不成问题。
把东西收拾好,打坐一晚上,翌日,祁泽在校门口与李子谦汇合。作为盟友,李家自然与祁大师共同进退。
“你怎么来了?”看见与李少帅并肩走进会议厅的祁泽,严老爷子既欣慰又担忧。
“我是李少帅的顾问,负责回答所有技术层面的问题。”祁泽率先坐下,扫视各位家主。李子谦冲与会者一一颔首,这才微笑落座。
“你能走了?”其他五位家主显然更在意李少帅行动自如的身体。
“托祁大师的福,目前已经痊愈,所以代表家父出席会议。”李子谦简单解释一下。当然,实际情况是李家也正在进行紧急撤离工作,必须由家主亲自主持。由于老族长影响力犹存,最后撤走的人肯定不多,却都是嫡系精锐,也够用了。
“祁大师果然出手不凡。”杜家主笑赞一句,其余几人纷纷附和。
简短地寒暄过后,严老爷子立刻进入正题,“今天之所以把大家找来是想告诉你们,穆飞星在所有超能机甲的控制程序里留下一个窗口,握有窗口秘钥的穆氏后辈可以随时接管机甲的控制权。我们严家差点着了道,在军演上造成灾难,所幸君禹及时做出挽救措施。这是开阳,它的精神力操控系统已经被拆除了,你们不信可以进去看看,我不会拿严家的根基开玩笑。”
严老爷子示意大家找个更宽敞的地方查看机甲。比起玄之又玄的借尸还魂、死而复生等说法,在操作程序里留下窗口显然更容易被人采信。他们信了才会同意拆除所有超能机甲的控制系统,然后进行改装。这样做短时间内会令帝国陷入内虚状态,但总比命脉捏在一个幽灵手里强。几百年过去,穆飞星游荡在网络中,天知道是不是已经疯了。疯子的意图是无法揣测的。
众位家主皆面露惊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肯动。他们显然无法接受这个现实。
“正好,我把天枢也带来了,你们一块儿看看吧。当年天枢忽然自爆,差点把我炸死,可惜我没有严老元帅这样的胸襟,敢于昭告此事。”李子谦也拿出一个空间钮,轻轻放在桌面上。
严、李两家同时站出来,可见事态严重到什么地步。几位家主再不犹豫,立刻让人腾出一间仓库,以便检查。
祁泽对这些人的反应并不在乎,他从来就不是帝国公民,对这个国家也没有多少感情,毁灭也好,延续也罢,这都是命运的安排。他只是担心严老爷子和严中逵无法平安走出会场,他们毕竟是严君禹的亲人,他不能坐视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