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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安珩有点不服气,鼓了鼓自己还带着婴儿肥的包子脸,仰着头气呼呼地看着他爹, 哼哼唧唧地道:“我才没有淘气!”
“没有淘气?”陆昌兴挑眉反问,“那上回你是因何落水的?”
那明明是陆安瑾的锅!陆安珩几乎要翻白眼了,然而却在看清楚陆昌兴眼中深处的担忧之色后,老实的闭嘴了。
一旁的陆安珏拍着小巴掌重复他爹的话,咧着嘴对着陆安珩乐滋滋的道:“不要淘气!”
陆安珩:……
果断地上前将小团子圆嘟嘟的脸往两边拉开, 满意地看着小团子的脸在自己手中变了形, 陆安珩这才点点头,一脸恶霸样儿,对着陆安珏龇了龇牙,笑眯眯地管教弟弟:“小孩子家家的, 没事儿别学大人说话!”
“呜……阿兄~”
见陆安珏一脸要哭不哭的神情, 可怜极了。一旁的陆芙看不过去了, 连忙从椅子上溜下来, 将小团子的脸从陆安珩的魔爪中拯救出来。又顺手揉了揉小团子肉嘟嘟的脸, 陆芙这才从怀里掏出一个绣着青竹的荷包递给陆安珩, “给, 三郎。这是我亲手做的荷包, 送给你做生辰贺礼。”
陆安珩接过一看, 见荷包的针脚细细密密, 上头的翠竹亦是像模像样, 显然是花了不少心思缝制而成的。陆安珩对着陆芙微微一笑, 真心实意地感激道:“谢谢阿姐,阿姐的绣工越来越好了!”
“都是阿娘教得好!”陆芙一边揉着陆安珏的脸,一边拍了一记萧氏的马屁。
萧氏显然极是受用,望向陆芙的眼中满是慈爱之色。
早膳自然用的是长寿面,仔细吃来,一碗面就只一根面条,从头到尾不曾断开过,配上香喷喷的浇头,别说陆安珩三姐弟了,就连萧氏与陆昌兴都吃的津津有味。
之后,陆安珩便被萧氏拖到正院后边儿的小佛堂内,给观音菩萨上香去了。
陆安珩不由郁闷,怎么到了古代,自己还是没逃过这一茬呢?
在现代的时候,陆安珩每回过生日时,外婆便会领着他去寺庙里拜拜菩萨,给菩萨上香。因为陆安珩的生日与观音菩萨是同一天,外婆这些稍微迷信一点的老年妇女都一致认为他与菩萨有缘,天生的好八字。
当初年纪还小的陆安珩也天真的这么认为,后来才知道,观音菩萨每年要过三个生日!
陆安珩:……心好累,迷信是不对的!
万万没想到穿越了一遭,自己过生日还是要来拜菩萨,陆安珩的内心是拒绝的,拜了菩萨能让自己回去吗?明显不行啊!那还拜什么啊?
然而看着萧氏严肃的神情,不知为何,陆安珩到了嘴边的拒绝就咽了下去。萧氏却不知陆安珩内心的拒绝,正了正神色,恭恭敬敬的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对着观音像虔诚的祷告,“观音大士在上,信女萧明岚虔诚许愿,愿我的孩子平安康健,所有灾难,都应在信女头上便是!”
陆安珩怔住了。
望着萧氏坚定的面庞,陆安珩的心中一时五味杂陈,不知是何滋味。明媚而温暖的阳光透过窗纱洒在萧氏的脸上,陆安珩几乎能看清楚萧氏纤长的睫毛在她脸上的影子,配上萧氏脸上虔诚而坚定的神情,竟是让陆安珩觉着,沐浴在朝晖中的萧氏,比之佛堂中摆放着的菩萨,更为宝相庄严,神圣不可侵犯。
陆安珩心中一叹,走到萧氏身边,同样对着上头慈眉善目的菩萨恭恭敬敬地跪了下去。心中默念道:菩萨你别听我阿娘的,什么灾啊难的都冲我来,让我的家人们都健康平安。还有,再照顾一下去了现代的小豆丁,和我爸妈他们,拜托了!
佛堂内一时静谧的能听到呼吸声。良久,萧氏才站起身,牵着陆安珩的手回到了正厅。
却不料见到了一个熟人。
原本陆府的管家陆明恭敬地垂手站在一旁,正低着头等着听陆昌兴的回复。
陆昌兴逗弄着小儿子,愣是没怎么搭理他。
见萧氏带着陆安珩进门,陆明的眼神便是一亮,先是毕恭毕敬的给萧氏请了个安,而后满脸堆笑的看着陆安珩,笑得眼角的褶子都出来了,弯腰笑道:“三小郎生辰大喜!老夫人与大郎君特地吩咐小的来给三小郎送贺礼,还请三小郎过目。”
陆安珩抬眼一看,见桌上堆满了用红绸绑着的物什。打眼一看,大部分都是笔墨纸砚一类的学习用具,还有好几本书,底下则压了几匹光滑的布料,陆安珩虽不知那是何种料子,却也能看出来布料的质量不差。
不过是眨眼间工夫,陆安珩已经收回了目光,而后正色对着陆明道:“劳烦陆管家走一趟了。还请陆管家替我谢过祖母与大伯他们对我的一片爱护之心!”
陆明的脸上露出为难之色,小心翼翼地看了看萧氏,又用余光瞟了瞟老神在在的陆昌兴。陆明一咬牙,接着陪笑道:“今儿是小郎君的喜日,小的便斗胆多句嘴。若是要道谢的话,小郎君何不亲自去府上向老夫人道谢呢?老夫人心里头,很是挂念你们呐!”
这话说的,陆安珩一个字都不信。那老太太心眼儿都偏到咯吱窝去了,历来看二房不顺眼,怎么可能还挂念二房呢?
大房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陆安珩下意识就想拒绝,连忙道:“劳祖母挂心了,我也很惦记祖母。只是我刚开蒙不久,课业繁多,需多下苦功念书,待会儿还要背书练字呢!”
“这个……”陆明的脸色愈发纠结,一时间竟不知要如何应对。半晌,不知想到了什么,陆明的眼神瞬间一亮,又恢复了一脸喜气的样子,接着道,“不妨事儿!二小郎前不久也开蒙了,您过去了,还能有个伴儿,一道比一比呢!”
二小郎,陆安瑜?他也开蒙了?
陆安珩一愣,莫非这就是大房死活要请自己过去的真相?想要让陆安瑜在课业上压自己一头?不是陆安珩小看了小赵氏,这么不着调的事儿,还真是小赵氏那个有着蜜汁脑回路的人能干得出来的。
陆安珩正皱眉思索呢,便听到陆昌兴的平静的嗓音响起,“既然母亲如此记挂我们,为人子女,自然不能累得长辈挂心。还请陆管家稍等片刻,容我们收拾一番,一道儿前去给母亲请安。”
陆明的脸上这才露出喜色来,连声称是。
很快,陆安珩一家便再次来到了陆府。这回还未进门,就看到小赵氏已经领着好几个丫鬟迎了上来,未语先笑,“弟妹你们可来了,快进来,母亲正等着你们呐!”
一路上,小赵氏的嘴就没停过,恨不得处处彰显出她一家主母的派头,频频暗示萧氏,她才是这个家的女主人,萧氏不过是客人而已。
陆安珩听着小赵氏高亢的嗓音颇觉刺耳,又不能不顾形象的捂住耳朵,不由深恨自己腿贱,大好生日跑来这里找罪受。
小赵氏的心情似乎极好,眼神时不时的落在陆安珩身上,却又欲盖弥彰的飞快收回目光。只看得陆安珩背后发凉,总觉得小赵氏要开始出什么幺蛾子了。
陆安珩心中警铃大作,将自己的防备值调到满格,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暗中提防着小赵氏。
然而小赵氏只是表现得张扬了一些,并无其他异常的举动。到了赵氏的院子里,赵氏已经端坐在主位上,左手边是神情严肃,一派端方君子的陆昌平。陆安瑜与陆荷老实的站在陆昌平身边,大气都不敢出。
给赵氏请了安后,小赵氏果然按捺不住提出了要陆安珩与陆安瑜比试一番的要求。
陆安珩倒是无所谓,比就比,反正现在比的也不过就是背书罢了。自己与陆安瑜地开蒙时间差不多,比背书的话,一百遍大法可不是说着玩的,陆安瑜绝对比不上自己!
果不其然,一问陆安瑜的进度,《千字文》还没学完呢!
陆昌兴的脸上便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得色,用一种“听起来很平淡实际上在炫耀”的口气淡淡地道:“三郎念书极为用功,如今已经学完《千字文》,正在读《论语》了。”
陆昌平吃了一惊,不曾料到自己这个侄子竟然这般有天分。而后便是大喜,很是夸赞了陆安珩几句。
小赵氏的脸色扭曲了一瞬,逼着陆安瑜背书,可怜陆安瑜在一堆人的注视下,鼻尖都在冒汗了。一紧张,陆安瑜就更磕巴了,“云腾致雨,露结为霜。露结为霜……”
感受着陆昌平身上散发出的越来越冷淡的气息,陆安瑜这可怜孩子的身子抖得更厉害了,“露结为霜”了好半天,愣是想不起后面到底是啥了。
陆安珩实在看不下去了,正准备悄悄地给他做个口型提示一下,就听到陆安珏小团子软糯糯的声音响了起来,“云腾致雨,露结为霜。金生丽水,玉出昆冈。”
陆安珩扭头,震惊脸看向正乐滋滋拍着巴掌的小团子,心中郁闷极了,你怎么能抢我的台词呢?
陆昌兴也是一惊,诧异的问道:“四郎,你是怎么会的?”
自己可没教过小儿子《千字文》啊!
陆安珏白胖胖的小手一指陆安珩,瞬间就卖了他哥,“阿兄教的!”
陆安珩:???我什么时候教你了?
有了之前县试的经验,待到四月份府试开考之时,陆安珩已经成功地混成一根半老的油条。
陆昌兴遍求友人,好不容易给陆安珩弄到了一份往年的试卷。陆安珩见状不由叹气,这年头儿真的什么都缺,这么多人削尖了脑袋都想取得功名,偏偏市场上只有教科书,半点资料都没有,全凭教书的夫子讲解外加自己用功琢磨。
想想后世那满大街的让考生闻之色变的参考资料,什么黄冈五三啦,当年陆安珩没少骂出资料的人。现在陆安珩真的觉得自己当初还是太年轻,这会儿要是能有一家专门做科举资料的书店,包括陆安珩在内的广大考生们能把这店给供起来!
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啊,这么一想,以前被逼着埋头苦写各色资料的时光也幸福了起来。
思维这么一发散,陆安珩倒是有了个大胆的想法,到了京城后,若是能和萧恪合伙,借着萧将军的人脉,不知道能不能弄出这么一间书店来。
也是这年头的人没有开启发财的新思路了,想想21世纪,那些教辅资料卖的多火爆?办上这么一个铺子,绝对是稳赚不赔的买卖,就看萧恪乐不乐意和自己搭伙了,不然自己在京城没点人脉靠山,还真不敢轻易弄出个新奇东西。
咳……想远了,一不留神就开始想小钱钱去了。陆安珩摸摸鼻子,努力地静下心来开始翻资料。
这些考卷既然能流出来,就证明今年的考试中不会有原题。不过陆安珩也不在乎原题不原题,他主要看得是大致的题型和出题方向。
作为一只饱经题海战术磨炼的苦逼高三狗,陆安珩分析题目还是有一手的。仔细地研究了一下这份试卷,发现府试的题目相比起县试更为生僻,非但如此,考官还喜欢出一些烟雾弹题目来迷惑考生,稍有不慎就会掉坑。
吓得陆安珩赶紧再多翻了几回书压压惊。两个月的时光就这么飞逝而去,很快就到了府试的日子。
府试时的天气可比之前县试时对人友好多了。至少陆安珩不像之前那般在寒风中冻成狗,府试检查比县试更为严格后,就连做保的廪生都要比县试多一名。陆安珩任由衙役将自己的东西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个遍,这才拎着自己的东西进了考场。
果不其然,试题几乎有一半是比较生僻的知识点,以陆安珩记性之变态,若不是前些日子再特地回顾了一下这些偏僻之处,怕是这么儿也得跟对面那人一样抓瞎了。
即便如此,陆安珩也不敢轻易动笔。沉下心来仔细打好了腹稿之后,陆安珩才慢悠悠地磨好了墨,而后专心致志地跟题目死磕。
陆安珩答完卷后,小心翼翼地将笔放置好,而后一手撑着桌案,忍下了由于精力太过集中而导致的轻微晕眩感。
吃了个馒头喝了几口水后,陆安珩又满血复活了,轻手轻脚地收拾好东西走出了考场。
接下来的两天,陆安珩的状态越来越好,再也没出现过晕眩的症状,反而一天比一天精神。
陆安珩这个状态给了他爹娘极大的信心,二人嘴上虽然不说,怕影响了儿子的心情,内心里已经觉得府试这一关儿子已经稳了。就只看八月份的院试,陆安珩能否一鼓作气拿下这个许多人一辈子都考不上的秀才功名。
陆安珩从来就没让自家爹娘失望过。果不其然,府试成绩一出,陆安珩的名字赫然在榜。虽然这回不是第一,却也在前三之列,陆昌兴乐得直说祖宗保佑。
陆安珩倒没什么感觉,他在后两场考试时处于一种奇妙的状态。用后世的话来形容,大概是那种“虽然爸爸还没开始考,但是爸爸知道自己一定能考上”的迷之自信,还好这回的旗子稳稳地立住了没有倒,陆安珩顺利地来到了考秀才的最后一关——院试。
院试在八月份,陆安珩这一年基本连喘气的工夫都没有,一心扑在这三回考试之中。
实际上陆安珩还算幸运,毕竟他所在的扬州城,本就是一个郡城,相当于后世的省会。而整个郡的院试,都会在扬州城举行。好不夸张的说,这会儿就已经有偏远地区的考生从家里出发赶往扬州城了。
毕竟这年头的交通实在太坑爹,基本靠走。尤其是乡下地方,牛已经是一笔巨款,一个村都难得有一头牛。好一点村子的能有一辆驴车,更多的则是什么都没有,一切劳动全部靠人工。可想而知,如果要是用走的,从山旮沓里走进扬州城,得花多少时间。
这还只是时间成本,路上吃和住都是一大笔花销。更有那倒霉透顶的,在赶考途中染上疾病,又苦于囊中羞涩强忍着不去看大夫,病逝在途中的考生也有不少。
文弱书生,有时候就倒在了“文弱”这两个字上面了。
陆安珩得知这些情况后,锻炼时更起劲儿了。他都是死过一回的人了,自然比让人惜命一些。这年代不仅交通坑爹,医疗体系也坑爹,要是他一不留神再挂了,天知道老天爷是不是还有那份好心,让他再穿越一次。
随着院试日子的临近,萧氏和陆昌兴愈发紧张,连陆安珏和陆芙都被他们传染了,轻易不敢来打扰陆安珩。
陆安珩心态贼稳。经过前两次考试后,陆安珩已经摸清了考试流程的套路,内心再也不发憷了。至于题目嘛,反正不管怎么考,考官出题总是万变不离其宗,永远跳不过四书五经。陆安珩是肚里有货心不慌,算起来全家人竟然是他这个去赴考的考生最淡定。
开考前几天,萧氏特地带着陆安珩去了大慈寺去求了道平安福,又去了玄山观去拜文曲星。致力于求遍漫天的神佛,希望他们显显灵,保佑陆安珩能顺利通过院试。
这么一通折腾下来,陆安珩觉着天上的神仙也挺不容易的,拜祭他们的人大多数都不靠谱。
院试和前两次的县试府试不一样,要连着考三天。所以这一次,萧氏为陆安珩准备的东西就格外多——驱蚊虫的艾草,备用的衣物,以防中暑备下的药丸,还准备了一点雄黄,用来驱逐蜈蚣和蛇。
据说上一回院试,有考生就被蛇咬了。虽然那蛇没毒,然而考生也惊吓过度,被抬出去看大夫了。是以萧氏对此便格外留心。
由于不用赶路,萧氏每天都有新想法,来来回回地想给陆安珩再添置点东西。陆安珩略有抗议,陆昌兴便主动跳出来申请去送考。陆安珩十分感动,然后坚定地拒绝了他的提议。
开玩笑,自己心里年龄都二十多了,在家门口考个试还要亲爹送,哪里有这么大的脸哦!
于是,陆安珩就这么肩背手提的来到了考场外,静静地当个美男子,等着考场开放。
进了考场,来到自己的房间后,陆安珩四下一扫,心中不由吐槽。这环境对考生来说未免也太不友好了一点了吧!房间小不说,还有一股说不出来的霉味,里头除了桌椅,还摆了块老旧的木板,上头放着一张破烂的草席,外加一床发黑的被褥。
等到陆安珩收拾好桌椅后,第一场的考卷已经下发了。
院试分为两场,现在考的这第一场,称为正试,明天午时就得交卷。然后再接着发第二场的试卷。
陆安珩浏览了一下考题,题量还是多的吓死人,多为帖经墨义。陆安珩也不急着动笔,先将房间收拾的井井有条后,这才开始凝神细思,提笔作答。
写了没多久,陆安珩的思路便被腹中传来的饥饿感打断了。这时,衙役也开始发放吃食。陆安珩仔细地将考卷收好,放进一旁的书箱里,以免不小心沾上饭菜的污渍,这才开始填饱自己的肚子。
吃饱喝足后,陆安珩眯着眼打了会儿盹,养足了精神后,再接着摆好试卷作答。他的时间掐得非常好,待到天黑之时,剩余的题目已经不到三分之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