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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化开心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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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跨入低矮木制的门槛, 薪柴与燃炭之味扑面而来。李唯兮默不作声的皱起了眉头。这二者之味,着实是她生平最厌恶之味, 但是无可奈何,她得倚仗着它们来续命。

    李唯兮独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而后便往满是火炉的桌旁走去。熊熊燃烧的烈火将整个房间烤得通红, 这是一种李唯兮极其熟悉且安心的颜色。

    她拉开厚重的棉衫,将手置于火炉上方,烘烤着,待手有些许知觉之后, 慢慢伸缩着僵硬的手指, 来回搓动, 使之重新归于灵活。

    “公主, 笔墨纸砚到。”白芨送来了书信工具。

    “置于桌上。”

    “是。”

    见手指已然灵活,李唯兮用力地握了握拳, 将手掌内幸存的僵硬驱散。她让茯苓磨起磨来,自己要亲笔写一封反思信送往宫中。

    浓黑的墨在泛黄的信纸上晕开, 李唯兮笔杆一挥, 便龙飞凤舞地写起信来。

    但家书仅写了二行,钻心的痛便从手心传来, 李唯兮握着的笔一抖,几滴散墨落在信纸之上。

    她的手又僵住了。

    “茯苓, 拿走本宫手中的笔, 快!”李唯兮痛苦的攥紧了拳头。

    在一旁候着的茯苓立马上前, 心疼地阻拦道:“公主,这信明日再写吧。”

    “不可。本宫需在今夜写完,快马加鞭送往京城。”李唯兮痛苦不已,但并不退却。她吩咐白芨搬来两个可移动的火炉,手一开始发僵,就在火炉附近烘烤一番,而后继续执笔。

    就这么写写停停,不长的家书总算是写完了。在一旁看得胆战心惊的侍女们松了一口气,见时辰已晚,连忙提醒说道:“公主,酉时已到。”

    “本宫晓得。”将信妥帖地装进信封,交于白芨。李唯兮这才安心地在床榻之上躺着。

    掀开厚重的棉被,李唯兮将双脚蜷进被窝里,将手放在嘴边哈气。紧紧吹了两下,李唯兮就放弃了,寒毒已起,连哈出来的气都是凉的。

    李唯兮苦笑着。

    “公主,赶紧将顾皇医的御寒之药服下。”白芨取出李唯兮随身携带的锦囊,从中掏出两粒药,捧着一杯温水,送至李唯兮唇边。

    李唯兮轻轻抿了一口温水,将药丸含入口中,喉部轻轻一发力,便咽了下去。而后她便乖乖的躺在床榻之上,等候着这一场暴风雨的来临。

    屋外,见公主已然躺好,十几个家丁开始奔走。搬柴,运柴,添柴,一分一秒都不能懈怠。

    李唯兮身下之床乃临时所砌,仿北方之炕,可由外部添柴烧热。漳州府家丁一把一把地加着柴,燃烧的火光映照在他们的脸上,不停的奔走以及靠近火源也使他们的衣衫一件一件的减少。

    纵使众人齐力,仍不是寒毒的敌手。

    床榻之上,李唯兮满脸苍白。她支配不了自己的四肢,只能蠕动着双唇,对着一旁手足无措的茯苓说道。

    “再...再让他们添...些柴,本宫冷...”虚弱的语气与面容催出了茯苓的泪水,她以手掩面,匆匆跑出,急忙吩咐下人。在一旁同样守候的白芨与泽兰也不闲着,急跑着加入添柴大军。

    李唯兮紧紧阖上的眼睛里晃动着下人们仓皇跑动的身影,寒毒侵占了全身,她再也扯动不了嘴角。她的身子如筛子般不停颤栗着。

    知府见情况不妙,又唤来了十名家丁,频繁更换屋内的火炉里的柴火。在人力物力富集的情况下,整个房间被烘烤得如火炉一般,奔走的每一个人都是大汗淋漓,气喘吁吁。

    这种几近把整个房间都要烧毁的状态下,李唯兮的痛苦被减缓了。

    她混沌的意识渐趋明了,挣扎的汗水自颈部留下,划过皮肤之时所留下的奇特感觉她也感受到了。

    寒毒浸体,心力交瘁,她再一次扛住了。

    不知怎的,失神望着屋顶的李唯兮出奇的想念五狮山的一景一物,更多的是因为那个夜晚,没有苦痛。

    深深的疲惫笼罩着李唯兮,她眉头渐缓,呼吸渐平,像往常一样进入了梦乡。

    衣衫尽湿的茯苓和白芨相视笑了一下,感叹到:这个兵荒马乱的夜晚总算是过去了。而后便瘫坐在柴堆上。

    漳州知府府邸的灯火渐渐熄灭了,疲惫的众人各自回房歇着。

    而在延平知府的府中,几盏灯光依旧大亮。

    “娘亲,我想去爹爹的书房查个东西。”顾子由想起昨日遇见的奇特寒毒,迫不及待地想要一探究竟。

    “子由,这么晚了你还要查些什么啊?你今日赶路艰辛,早些歇息吧。明日再查也来得及啊。”顾夫人见顾子由眼眶下的淡淡黑影,自然是不愿其秉灯夜读。

    但争执了两下,顾夫人还是抵不过顾子由渴求之心,便颔首答应了。顾子由也做出承诺:最晚不过戌时。听罢,顾母欣然同意。

    翻开厚重的医书,顾子由阅览着先人的足迹。当一整本书都被翻阅一遍之后,顾子由并没有得到她想要的答案。

    复而翻了其他几本也是如此。

    那,定论之有一个了:此寒毒自古未有。

    临近约定的时间,顾子由丧气的合上了书本,打算明日继续钻研。

    烛灯吹灭,万籁俱寂,顾子由睁着眼躺在床榻之上,手臂枕在脑后。当万物都安静下来的时候,顾子由开始担忧起白天遇到的那位姑娘:寒毒浸体,定然是积蓄多年而致,也不知那位姑娘今夜安好否,是以何法抵御那顽劣的寒毒?

    纵使是满腔的担忧,也抵不过一面之缘,就算她此刻破解寒毒也无济于事啊,茫茫人海,再遇见如天方夜谭。

    拉过薄被,阖上双眼,顾子由沉沉地睡了去。

    **

    翌日,晴空万里。在茯苓的轻唤声中,李唯兮悠然醒来,背后,内衫已然是湿润一片。

    “公主,时候不早了。”茯苓打来梳洗的热水,置于床榻之旁。屋内的火炉已经被撤走了一大半,阳光洒入,衬得房间宽敞明亮。

    “何时?”李唯兮动了动自己的双脚,沙哑着声音问道。

    “卯时。公主昨夜睡得可好?”

    “尚可。”李唯兮撑起手肘,从床上坐了起来,转动着略微有些僵硬的脖颈。

    看着旁边的那盆清水,李唯兮说道:“昨晚出了一宿的汗,本宫想沐浴更衣。”身上粘腻的感觉令李唯兮十分不适,并且在荒郊野外躺了一宿,身上定然也是脏兮兮一片。

    “奴婢这就去安排。”

    就在茯苓前去安排沐浴之事时,侍女泽兰匆匆进来,看来是有话要说。

    “怎么样?本宫让你去调查之事,有结果了吗?”

    “回禀公主,奴婢去调查了,延平府知府顾辛乃一清官,不是阿谀之人,无贪污不受赂,其言喜爱花草也属实。”

    “那他可有隐瞒之事?”

    “有,据奴婢调查所知。顾辛三子顾子由自小身积毒气,于新乐二十年送往五狮山研习医术,昨日下山归家。”

    “噢?”听罢,李唯兮惊讶了一声,复而问道:“那这个顾子由年方几何?”

    “十七岁。”

    听完泽兰禀报的李唯兮陷入了沉思,她将这个顾子由的身份信息慢慢重叠在昨日那个山野之人的身上,发现意外的吻合。

    难不成昨日与自己搂抱之人便是顾知府的三儿——顾子由?

    “泽兰,把地图给我,本宫要去会一会这个延平府。”

    “公主,这个延平府便在归京的路线上,即刻出发,今晚便可在知府府中度夜。”

    “顺路,再好不过了。泽兰,你派人去通知这个延平府知府,说本宫要在他府中过夜,让他做好准备。”

    “是,公主。”李唯兮肚中打什么主意,泽兰自是猜不到的。既然主子这么吩咐了,她只能照办。

    只是她外出办事的同时,避开眼线,另写了一封书信,飞鸽寄往京城。

    昨晚忙于应酬喝的酩酊大醉的延平知府顾辛还没醒酒了,属下就匆匆来报:永乐公主归京途中要路过延平府,欲于延平知府府中停宿。

    这消息一听完,顾辛立马从床上弹起,衣服都还没来得及穿,就急急的吩咐下人清理房间,再彻底的打扫了一下府邸,茶水饭菜皆要妥善对待。

    很快,永乐公主要来府邸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就这么在顾府传开了。

    对这个消息最为激动的,便是尊王李煜祺了。当然这种激动不是偏向于喜悦型,而是畏惧型。永乐公主时常以年纪小为缘由,用鬼主意捉弄李煜祺,时常是扰得尊王殿下心烦神伤。此番她要来这,自己定然又难逃其魔爪了。

    对这个消息最不挂心的便是昨夜归家的顾子由了。公主?难不成是齐天大圣?不就来留宿一晚?怎的全家上下都手忙脚乱,如临大敌?

    顾子由着实是费解。

    放在往日,她见了这经筵便像老鼠见了猫一般,各种借口齐上阵,遁个无影无踪。

    皇帝李嘉懿也知其身体不适,并不勉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过了。

    但这次,李煜祺运气不好,朝会之上被李嘉懿点名汇报职务工作,而后又被问及了身体状况。

    前者,昨夜经由尊王妃指导,李煜祺与李嘉懿也能对答如流,从容应付。后者,她没留个心眼,觉得身体舒适便随意答了个:“身体近日有所恢复,舒畅无比。”

    这下便酿成大祸了!

    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收回不得。既然身体无碍便要准时参加经筵,否则便是无视礼仪,包藏祸心。多少言官得知这一消息之后都在摩拳擦掌,蠢蠢欲动,皆想借这个机会好好弹劾一下李煜祺。

    几个幕僚的下朝之后赶紧来寻尊王。谆谆教诲道:事已至此,经筵是一定要听的。但要记得在经筵之上切勿走神瞌睡,切勿别他人抓住把柄。

    自己酿下的大祸,也不能怪谁了。李煜祺乖乖点头,表明记在心里了。下了早朝之后,她便早早地来到文华殿,在殿前广场上静静等候。

    “卜芥,你回去告诉王妃,本王要留在宫中听讲官讲学。午间不必候着本王吃饭了,让她吃饱,莫要饿着肚子。”本想回去之后与王妃一同品尝美味的桂花糕,这下,计划全泡汤了,李煜祺满脸苦涩。

    众臣并没有休息多久,皇帝李嘉懿在两支锦衣卫的保卫下驾到,他目不斜视地从群臣身旁经过,进入文华殿,面南而坐。而后下诏,传谕百官进入。

    李煜祺跟在六皇子李煜清的身后慢慢地往前挪着步,心中有些紧张。

    此次若是稍有不慎,那怕是要被言官们的口水吞没了。

    从容镇定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面,望着天书一般的讲义,她的内心却是极度不平静。李煜祺有一个坏习惯,一听那些史官讲那些长篇大论便犯困,排山倒海而来的那种困。

    两位身着红袍的讲官从李煜祺身旁经过,她不自觉哆嗦了一下。他们二位便是枯燥的来源,漫天困意的始作俑者。

    身着红袍的两位讲官分立于文华殿的东西两侧,左位讲授四书,右位讲授历史。

    左位讲官先行。只见他上前跨动一步,出列,磕头,而后起身站于殿内中央的位置,开始讲授四书。

    讲官一开口,李煜祺便有打呵欠的冲动,她拼命忍住,晃动着毫无生气的眼珠。一不留神,眼神便撇向左前方的辛王与秦王,此二人腰板挺直,双目锁在讲官的身上,还时不时配合的点点头,好似认真听讲一般。

    只有李煜祺知道,事实并不是这样。这二人与自己半斤八两,内心也是困意连连,烦躁不已,但表面功夫做的极好,是李煜祺望尘莫及的。

    忽然,秦王注意到了李煜祺的目光,回过眼来,嘴角勾起一抹坏笑,朝着尊王肆无忌惮地挑挑眉。

    李煜祺知道,这是一种挑衅的信号,他们都在等着看自己出糗的模样。

    不能让他们得逞!不能再被他们蔑视!

    她要保护王妃,变得坚强起来!

    李煜祺咬咬牙,发狠地拧了一自己的手臂,剧烈的疼痛感袭来,抵消了一些困意。

    而后,每每支撑不住,她便想想王妃,而后拧拧自己的手臂,便能撑得久一些。

    不过今日很奇怪,赵王的位置上,李煜擎不见踪影。他向来爱在皇帝陛下面前表现自己。如今像经筵这么好的机会,怎么会放过?

    算了,他人之事,与自己何干?顾好自己便行了。今日如此不顺,还是想些开心的事情吧。望着那根烧掉一半的烟,李煜祺估摸着:再过一个半时辰便可以回王府看见王妃了。能尽快见到王妃便是乐以忘忧之事。

    **

    尊王府上,顾子瑄已经得到尊王必须参加经筵的消息。她将担忧放在心里,不与他人言说。面上依旧保持这端庄的笑容,她对着身旁的侍女说:“王爷午间吃不了这些桂花糕了,你且收下去。待她回来,再端来。”

    “王妃您不吃吗?”侍女望着原封不动的桂花糕,疑惑地问道。

    “我等王爷回来了再一起吃。”

    “那奴婢先收下去了。”

    侍女收走了茶点,顾子瑄转身进了账房,开始清理上个月王府的收支。

    突然,尊王府的管家匆匆跨入了账房的门,声音很是急切:“王妃,赵王府的管家来府中,说是赵王妃邀您去赵王府上一叙。”

    “赵王妃?”顾子瑄从厚厚的账本中抬起头来,眉头紧皱,这赵王妃闲来无事找她做甚?

    “是啊,但是王妃,赵王与王爷不太对付。您若是去那儿,老奴怕您受委屈,届时王爷怕是要大发脾气。依老奴之见,您还是莫要去了!”

    “多谢管家关心,但赵王妃都诚心诚意的邀请了,哪有不去之理?如此不给情面,若是传出去,岂不是要折了尊王府的面子?”顾子瑄态度坚决,给人一种不可反驳的气势。

    “那...那老奴多去安排几个侍卫与王妃一同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