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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最初的光耀万丈,跌落成泥,被贬为才人,而后如今靠着腹中的孩子,她又回到了昭仪的位份。这就好比一切重头开始,她又有了赢的筹码。
夏琼芝去了坤宁宫朝见皇后。
皇后端坐在上,望着心性大变的夏琼芝,眼底有些微微吃惊。
“嫔妾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千岁。”夏琼芝跪在地上,毕恭毕敬。
“起来吧!”皇后轻叹。
静仪快速上前搀起了夏琼芝,“娘娘能从那地方出来,已然是万幸。多亏了娘娘在皇上跟前费了不少唇舌,娘娘可要惜福啊!”
夏琼芝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是故温顺的点头,“多谢娘娘厚爱,嫔妾能有今日,来日必不忘娘娘的救命之恩。”
“都是自家姐妹,就不必恩不恩的。”皇后道,“皇上已经把丹阳宫赐给你,你好好的养着,可别教皇上失望。”
抚着自己的小腹,夏琼芝点点头,“嫔妾谨记皇后娘娘教诲。”
“记着吧!以后长点心眼,你进去这么久,如今已不是当初的局面了。”皇后起身,“本宫累了,让兰美人送你去丹阳宫吧!”
“恭送娘娘!”夏家姐妹行礼。
夏琼芝站在丹阳宫的宫门前,静静的仰望着匾额。
“姐姐,你看什么?”夏季兰问。
夏琼芝笑得凉凉的,“我在想,这座宫殿今日是属于我的,那什么时候又会属于别人?”
“姐姐别胡思乱想,如今你怀着身孕,还是以孩子为重,咱们来日方长。”夏季兰搀着她进门,“只要姐妹齐心,有什么事是不能解决的?”
夏琼芝拍着妹妹的手背,“季兰,这次多亏了你。你的恩情,姐姐记下了。来日若有机会,我必定好好报答你。”
“都是自家姐妹,说什么恩情不恩情的。在这后宫里,只有你我能相互依靠,守望相助,不帮你我帮谁呢?”夏季兰轻叹,“只不过皇后娘娘那儿,还望姐姐忍耐。如今国公府出了事,咱们无所依托,是故只能靠着皇后娘娘,免去杀身之祸。”
“我知道!”夏琼芝步入寝殿,比起那个散着腐败霉臭的房间,真是天壤之别。那一刻,她心中的渴望无限膨胀,她要永远的做人上人,再也不要回到那个阴暗潮冷的地方。
“那姐姐你好好歇着,我先回去了。”夏季兰抿唇浅笑。
夏琼芝点头,目送夏季兰离开。
浣冬欣喜的进门,“主子,咱们终于出来了,真好!”
深吸一口气,夏琼芝缓步走在宽敞而温暖的寝殿内,双臂微微摊开,“我终于走出来了。”下一刻,眸色陡沉,“浣冬,拿些赏赐给永巷那些眷顾过我们的人。”
“主子的意思是……”浣冬一脸不情愿,“他们这样对咱们,主子何必还要赏赐?这些东西,喂狗都比送他们这些势力小人要好得多!”
“你懂什么?”夏琼芝冷了眉目,特意吩咐,“让你去你就去,大大方方,大张旗鼓的去。记着,要让所有人都看得见。”
浣冬虽然不懂主子到底是什么意思,然则主子既然这么说了,她自然也得照办。拿着东西,浣冬领着人去了一趟永巷。但凡早前欺负过她们的,她也都一一给了打赏。
纵然给出去的时候,浣冬觉得好心疼,为自己的主子不值。
那太监笑盈盈的接过浣冬递来的两个金元宝,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眼巴巴的凑上来,一副万分讨好的嘴脸,“浣冬姑娘,咱家主子如今去了丹阳宫,听说还复了位份,您瞧瞧奴才能不能给主子当牛做马?”
浣冬皮笑肉不笑,“哎呦,咱可用不起您这尊活佛,您呢还是乖乖待在永巷吧!主子不计前嫌,还给你们一个个赏赐过去,那是主子仁厚。但我可没那么好的性子,若是我受了这么久的凌辱欺负,我必定以牙还牙,打得你们满地找牙!”
想起那些猪狗不如,被欺负的日子,浣冬就气不打一处来。
纵然主子被贬了位份,可好歹也是国公府的,没想到这些仗势欺人的势利小人,就一个个的踩在头上,如今还想着过来跪舔,门儿都没有。
浣冬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见着浣冬离开,那太监冷哼,“得意什么,这后宫从来没有永远的奴才,也没有永远的主子。还是等着看谁笑到最后吧!”
后宫,多的是得宠的主子。
这事儿,很快就在后宫里传开了,人人讶异,这夏琼芝什么时候变得这般仁厚温顺,竟然以德报怨?人人不信,可事实摆在跟前,又不得不信。
更令人费解的是,夏琼芝还吩咐人在丹阳宫里空出偏殿,专门用来供奉三清,这可是一心向道的前兆。
莲华宫内。
秋娴不懂,“主子,您说着夏昭仪到底是什么意思?永巷里的那帮狗奴才有多仗势欺人,宫里人一个个都心知肚明,夏昭仪在永巷必定也吃了不少苦头。如今眼巴巴的回去打赏,到底是何缘故?”
傅玉颖提笔练字,笑得温和,“不愧是夏家的女儿,一回来就昭告天下,以德服人。”
“这也算以德服人吗?”秋娴撇撇嘴,不太赞同。
傅玉颖笑了笑,“她以前的性子如何?”
“嚣张跋扈。”秋娴应声。
“那现在呢?”傅玉颖问。
秋娴一愣,“乖顺收敛,敦厚仁慈。”
“不管你信不信,反正皇上会信。”傅玉颖放下手中墨笔,饶有兴致的下书案,“秋娴,你还别不服气,人家这一招就是摆给皇帝看的。”
“总有人看不过眼吧!”秋娴道,“到时候在皇上跟前嚼舌根,必定也能……”
傅玉颖摇头,“你何时变得这样天真,皇上能复她位份,就说明皇帝在心里还是念着她的。想当初她何其得宠,又生得明艳动人,皇上是念旧之人,又是食色之人,到底是舍不得的。国公府遭了罪,皇帝也只是让夏东楼闭门思过,没有实际上的处罚,便是最好的宽恕。”
秋娴似乎明白过来,“主子的意思是,皇上要的只是一个名头。”
“没错。”傅玉颖轻叹,“皇帝是谁,他只是想为自己放夏昭仪出来,找个名正言顺的借口。如今夏昭仪心性大变,如此温婉仁厚,不就是为了顺应皇帝的意思吗?皇帝的脸上好看了,夏昭仪以后的日子才好过。”
“不知道她还要做什么。”秋娴抿唇,“可别闹出什么幺蛾子才好。”
“她如今都开始修道了,该用的招数她都用了上去,委实是煞费苦心。想来这些东西,她已经费心思量了很久。”傅玉颖嗤笑。
秋娴蹙眉,“那该如何是好?咱要不要戳穿她?”
“王淑女如今怎样?”傅玉颖问。
秋娴撇撇嘴,“皇上倒是宠了几夜,而后便有些兴致缺缺。”
“戏园子那头说过了吗?”傅玉颖又问。
“已经打好招呼。”秋娴点头。
“那就好。”傅玉颖微微眯起眸子,“她有一副好嗓子,该好好利用着,虽然凭着一副嗓子未必能登高,但肯定要比现在好一些。如今也不必太担心夏昭仪,横竖皇上是要出宫了。”
秋娴慎慎的问,“那丹阳宫,便不管了吗?”
“当然是要管的,想破她那些招数也简单,只要做一件事即可。”傅玉颖胸有成竹,伏在秋娴耳畔低语一阵。
秋娴眉目微扬,“这倒是极好的。”
“看着办吧!”傅玉颖道,“别留下痕迹。”
“奴婢省得,主子放心。”秋娴行礼,缓缓退下。
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夏琼芝当初嚣张跋扈得罪了不少人,所以看她不顺眼的人多得是。如今她虽然出来了,也要看看她有没有这个福分,能尽享荣华富贵。
一只信鸽飞出皇宫,落在听风楼的回廊里。
云筝快速上前,取下信鸽腿上的信件。
赵无忧的身子已经好了很多,今日的阳光也好,云筝给她挪了一张软榻摆在树下。慵慵懒懒的阖上眼眸小憩,却见云筝快速上前,“公子,宫里来的消息。”
赵无忧撑起身子,云筝取了软垫与她靠着。
“夏琼芝出来了。”赵无忧深吸一口气,眸色微沉,“夏昭仪有孕。”
云筝一愣,“夏家女儿!”
若纯粹是出来倒也罢了,偏偏还有孕。
后宫的女子一旦有了儿子,这眼睛里盯着的可就不是皇帝的恩宠了,而是前朝的太子之位。弄不好,后宫干政,到时候朝廷都会乱成一团。
“公子,这该如何是好?”云筝忙问。
赵无忧微微凝眸,“让云兮进莲华宫!”
云筝颔首,“公子,请恕奴婢多言。云兮——并非太监,并未净身。后宫毕竟都是女子的天下,万一来日会惹下祸事可怎么好?公子,要不要换个人?”
“我相信素兮,所以我也相信云兮。”赵无忧揉着眉心,“办事之前,让他把药吃了。”
云筝犹豫了一下,而后点点头,“奴婢明白!”
手中的纸条被揉成团,随着一声落水之音,纸条落入了一侧的水井里。
风过水面,漾开涟漪无数。
就好比皇宫里某个阴暗的角落,某个死寂般的夜里,发出了一声清晰的落水之音。
“扑通”一声,一切又都归于最初的平静。
水井,还是那口水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