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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小洲笑着说:“现在工人们工作的劲头很大,憋了一段时间没班上,刚上班,就让他们停下,说不过去,情绪也不好安抚,再说,棉纺厂开工也不会影响谈判,你们该怎么谈就怎么谈,甚至,谈判起来还有一定的优势。”
最后这句话说到了真正“重点”上了,因此郭小洲特意看了看周达福。周达福的嘴角微微抽搐,但又说不出话来。的确,瀚宇最大的砝码就是恢复太和厂的生产,也最怕谈判前太和厂自行恢复生产,否则,那些严苛的条件在谈判桌上无法具备说服力。
严大宽默然无语,直到这时才掂出了面前这个年轻人的可怕之处。一句话直接“点明”了谈判优势,他如果强行命令停产,将来谈判结果对太和不利,他这个工信委主任将成为背黑锅的第一人。
周达福朝他频递眼色,意思是要再强硬些,严大宽却装没看见。
气氛顿时变得更加紧张压抑。
最后还是孙慧敏出面打圆场:“我来提个折中的想法,工厂的生产计划今天上午已经报批工信委和市政府,我们不妨一边生产一边等待市政府的回复。”
严大宽正愁无处下台,孙慧敏送了个舒服的台阶,他冷哼一声,“既然如此,那就等市政府的命令吧。”说完,转身边走。
一群工作人员愣了愣,连忙跟上。
周达福和瀚宇的谈判人员傻了眼,周达福拔腿追上严大宽,急道:“严主任,就这样离开?”
不离开在这里等着出丑还是耍无赖?严大宽一时间怒火满腔——瀚宇介入太和原本是市委刘书记打的招呼,自己也没有落什么好处,今天却好像是自己在和瀚宇有什么私下交易?莫名其妙被打脸出洋相。他瞅了瞅周达福的胖脸,按捺住愤怒,眼里流露出爱莫能助的歉意,摊手道:“周总,今天的情况你也看见了,我这张脸被来回的扇也不顶用。我看,你还是去找刘书记谈谈……”
“这……”周达福脸色铁青。刘鹏飞他算是见怕了,他见过贪的,但像刘鹏飞这样雁过拔毛的官员却是第一次。前后见了三次,消耗了一幅价值十万的古画、一个清朝的鼻烟壶和一张旅行支票,而且刘鹏飞还暗示他小儿子想去法国留学……
要知道瀚宇给他限制了“公关额度”,若超过一定的限额,则证明他“公关”失败。用殷总的话说,公关得用脑子,若全靠钱买通关系,还要你干什么?
这事情麻烦了,得立刻通知殷总,否则后果不是他能吃得消的。周达福叹了口气,自己命不好啊!好不容易以一把手的身份接手了一个项目,却遭遇了上上下下的麻烦。他连招呼都没有打,气急败坏地上了他的奔驰车。
“周总……”严大宽假惺惺喊了几句,脸上露出几分嘲笑。
看着四五辆车气冲冲驶离厂区,许长德哈哈大笑,“走了就别回来了!”
郭小洲和几名车间主任相互握手寒暄。几名车间主任对这个年轻的挂职副厂长也开始有了好感。纷纷保证要加强质量检测,争取出精品。
听着他们的话,郭小洲一身清爽,哪怕从此和严大宽结下仇怨,也值了!
孙慧敏却匆匆回到办公室,关上门,拨打赵卫国的电话,把今天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赵卫国轻嗯了一句,“坚持生产!保证质量,打响第一炮,我说起话来也有底气。”
郭小洲在许长德和魏山的陪同下,在几个生产车间里转了几圈,大致明白了生产程序,时间已近中午,许长德拉执意拉着他和几名车间主任去“搓一顿”,郭小洲也想和这些生产管理干部拉近关系,刚要答应,忽然想起医院里的陈静秋,他还答应给她送稀饭,于是婉拒了许长德的好意,去食堂打了一碗稀饭和几样蔬菜,便匆匆赶往医院。
刚走到厂区大门,宋小丽正好下班看到他,嘴角一笑便迈着小碎步跑了过来,眼睛好奇地盯着他手中的饭盒,“郭厂长,你怎么不在小食堂吃饭啊?”
郭小洲笑着说:“去医院给一个病人送饭。”
宋小丽惊道:“郭厂长有亲戚朋友在周康?”
“一个……刚认识的朋友。”
宋小丽眉眼一挑,笑嘻嘻道:“要不我送郭厂长一段,这里去人民医院有段路,我有辆电动车……”
“谢谢!不用了。”
“咦!郭厂长,我给你在厂里叫辆车吧,你是厂长,有资格用车。”
“算了,这是私事,不打扰司机。”
宋小丽越靠越近,“郭厂长会开车吗?”
郭小洲闻到一股扑鼻的香水味,往后退了一步,“去年拿了执照。”
说到这个驾照,还是沾他条口记者的光,去年交警大队下面的一个驾校出了事,应局宣传科的要求,他的报道“点到为止”,因此,交警队给他特批了一个驾照,在还没有学车前先拿到驾照,他算是广汉市的第一人。当然,拿到驾照之后,交警驾校还专门派一名教练抽时间教了他二十几天,算是对他比较负责。
“会开车更好啊!你要不去车库选辆车吧。”
郭小洲心里微微一动,“厂里现在有几辆小车?”
“几辆?”宋小丽得意道:“如果算上下面公司的车,十五辆都不止,现在车库里还停放着九辆车呢。”
“这么多?”郭小洲不能不动容。
宋小丽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以前书记厂长的车都封在车库里,下面公司的车也收回了几辆。钥匙都在我抽屉里,你要的话直接去挑,有好车呢。”
“再说吧!我先去医院了,再见!”郭小洲说不动心是假的,他当然想要一辆专车,但在太和厂没有安定下来前,他不会考虑这事。
摆脱了宋小丽,他挤公共汽车来到了市人民医院。
刚走到陈静秋的病房门口,便听到她柔弱无力的声音,“我真不能要……老板……我不能收……”
“秋秋,我好歹是你老板吧,我关心我的员工,天经地义,来来来,这个红包拿着,再说你家也没人,我不关心你还有谁关心啊。”
郭小洲轻轻推开门,看到一个男青年强行抓着陈静秋的手,把一个红包放在她手中。
“不……我不能要……放开我……”陈静秋苍白的脸泛起不健康的红晕,又气又羞,但病后全身乏力,拼命挣脱也逃不出男人的手掌。
男青年不仅没有放开她的手,反而趁机坐在她的病床上,另一只手伸向她的脸颊,“啧啧!你看你瘦的……中午哥给你安排一餐好的,你得补补,以后你的生活我包了……”
“放开……”陈静秋脑袋左右摇晃,想要避开男青年的手掌,但男青年非常老道地一把捏住她的下颌,俯身轻声道:“秋秋,你知道吗,哥第一次看见就喜欢上你了……你以后别到处打工了,你的学费生活费哥哥全包……”
陈静秋几乎要哭出声来,“老板,您是有家的人,我求您了,您别害我……”
郭小洲自然心里极不舒服,开始他还以为是年轻男女谈恋爱,他这个“陌生人”自然不好干涉,但一个有老婆的男人欺负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女孩,绝对不行。
“放开她。”他怒吼一声,冲进病房,抓住男子的胳膊猛地向后一扯。
“啊……是谁……”男子被扯得踉踉跄跄后退四五步,仰天倒在一张空床上,狼狈翻身,看着郭小洲,怒道:“你他马拉隔壁的是谁,扯老子干什么?”
郭小洲没有理睬他,提着饭盒走向陈静秋,轻声道:“起来吃饭!”
陈静秋的一对眸子吓得惶恐乱转,挣扎着起身,连连对着年轻男子陪不是,“对不起,对不起,他不是故意的……”
她在年轻男子的音乐茶吧打工,茶吧老板叫纪玉东,在周康颇有能量,交的一群朋友非富即贵,特别是有一次给她的印象特别深刻,一个声称在检察院工作的男子在音乐茶吧埋单时要求折扣,吧台收银说这里不打折,这男人骂骂咧咧说要砸柜台,刚好茶吧的老板在,不动声色打了个电话,几分钟后来了两辆车,就在茶吧门口把这名闹事男人痛打一顿。
一天后,这名男子不仅没有报复,反而来茶吧赔礼道歉,赔偿了五千元的茶吧损失。她当时觉得奇怪,对方可是在检察院工作呀,一名在茶吧打工半年的女服务员偷偷告诉她,说茶吧老板是周康一霸,谁惹谁倒霉。
“对不起?这王八蛋是谁?”纪玉东怒气冲天指了指郭小洲。
“他是……”陈静秋情急之下,想到了一个很狗血的名称:“我表哥……”
“表你麻痹!秋秋你家几口人老子不知道?”纪玉东一对眼睛越来越冷,他疾步走向郭小洲,骂道:“你特么的敢扯老子,活腻了?”说着抬手向郭小洲脸上扇来。
郭小洲刚好打开稀饭盒子,来不及反应,顺势“唰”地一盒热乎乎的稀饭兜头朝纪玉东泼去,当场把纪玉东淋成为一个热腾腾的“稀饭人”。
“啊……汤死老子了……我的眼睛……快……快来人,医生……”纪玉东惨叫着,像猴子一样蹦出病房,找医生求救去了。
陈静秋惊恐的捂着嘴,娇躯颤抖。
郭小洲鄙夷地看了纪玉东的身影,安慰道:“没事,稀饭温度不高,烫不坏他……呃!我怎么把你的稀饭泼了……”
陈静秋终于清醒过来,恐慌着抓起郭小洲的手,“快走,快走……”
“走?你还打针不?”
“没了,不打……”陈静秋也不知道她哪来的力气,竟半拉半推把郭小洲拖出了病房。
“这人是你老板?”郭小洲刚问第一句话,他的电话响了,他顿了顿先接通电话,“喂!黄战?什么,你们来周康了?知道我是谁了?我压根也没有想隐瞒啊,你们迟早能查到的,呵呵!比我想象中要慢。行,说地点,水晶宫大酒店?好,一会就到。”
说完,郭小洲放下电话,对陈静秋说:“泼了你的稀饭,我赔你一顿午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