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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明星刚说完,就看见躺在桌上的大黑鸟猛地站了起来,还转过头面向自己。
她跟黑鸟的那双小眼睛对视,仔细的看看,才发觉这跟家里养的那只八哥不同,也不像她了解的任何一类八哥品种。
也许是某个罕见的品种吧。
不过,这八哥的毛色不怎么好,比较稀疏,而且还有几个地方都掉光了,看得出来,掉毛的问题很严重。
换做平时,程明星会去逗逗这只黑鸟,教一两句话,但是此时此刻,她没有那种轻松的心思,或者说,从医院拿回报告的那一天开始,她周围的一切都黯淡了下去。
办公桌后的男人在给黑鸟喂水,神情温柔。
黑鸟撅着屁||股,小脑袋低着,一口一口的喝水,可能是喝的开心了,会去拿鸟嘴去啄一下男人的手背。
男人不但不恼,面部的线条都会变的柔和,注视过去的目光给人一种宠溺的错觉,好像黑鸟无法无天,他也照样纵容着。
程明星看在眼里,心中就不自觉的生出一种羡慕,她觉得好笑,自己竟然会羡慕一只八哥。
更好笑的是,她只能羡慕。
多年前,程明星知道餐厅名字叫长相思,敏||感的她就知道,长相思的背后一定有一个不为人知的故事,跟餐厅的主人有关,刻入骨髓的牵扯。
慢慢的,她就开始羡慕,那个从未出现的人可以不被老板遗忘,是多幸运。
几个月前的一天,老板带着陌生的青年出现在餐厅,程明星看见了,她还是羡慕,为什么一个男的能够得到她满心期盼的东西,她连做个梦,梦到跟老板在一起,都觉得是老天爷的恩赐。
现在呢,不知道是因为什么,青年很久没出现了,目睹老板对黑鸟的在乎,程明星还是羡慕。
她永远都在羡慕。
思来想去,大概这跟她的性格有关,做一件事,会反复的琢磨,做了会怎么样,不做,又会怎么样,总是要强迫症似的把每一个选择会出现的结果都一一列举出来,想的太通透,最后消磨了勇气,只能偷偷摸摸的,将自己藏起来。
说实话,办公室的气氛挺微妙的。
陈又知道程明星能看到自己,说明快死了,也许过不去这个年,关于这一点,常钦跟当事人都不晓得,唯一知情的他还不能说什么,做什么,只能当个旁观者。
人各有命。
喝够了水,陈又就飞到常钦怀里,一只手掌托住他的屁||股,防止他掉下去。
程明星的表情微惊,她突然有一个荒缪的念头,就在脑子里一闪而过,男人对待黑鸟的样子,跟对待那个青年的时候是一样的。
难不成,青年是这只鸟变的?
这太离奇了,程明星觉得是自己这几天睡眠质量太差,整个思维都偏离了正常的逻辑,只是,她的确就像是个多余的人,被男人和黑鸟形成的一个小世界阻挡。
半响,程明星说,“老板,你给的这个原因,我不能接受。”
常钦说,“接不接受,是你的事。”
程明星抿唇,脸色白了几分,“老板,能不能看在我跟了你这么多年的份上,给我一个合理的理由?”
她根本不信男人让自己离开,就是因为她姓程,这怎么可能啊,之前从来没有听对方提过,对程姓会有某种排斥。
所以肯定是有别的原因,譬如是男人发现自己对他有上下属以外的心思。
常钦摸着秃了好几块毛的黑鸟,“你的管理能力不错。”
程明星的身子剧烈一震,她难以掩饰的抬起头,满脸的惊喜,男人能认可自己,这是她做梦都不敢想的,下一刻,就听到男人说,“只可惜,你姓程。”
“不止是你,所有姓程的,长相思都不会留。”
蹭着呢子大衣的陈又一怔,这会儿才听出了点东西,常钦干嘛要开除程明星啊,还要开除所有姓程的,搞这么大,他想了想,只想到一种可能了,那晚搞事情的是程明天。
一定是!
陈又鄙视自己,之前竟然一点都没怀疑到那哥们身上。
也不怪他,哥们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呸,他说错了,对方一点都不普通,可会玩了。
反正他是没见过比哥们更能玩的。
可是,再怎么会玩,也不至于能轻易进出私人别墅,还弄进来六个男的啊,陈又想不通,特么的,那哥们要是没有金手指,就是某个存在把对方放进去的,故意安排这么一出,目的是要搞死他。
那个存在会是谁呢,比他男人还叼?
陈又没去听程明星说了什么,他急急忙忙的去问系统,“我来这个世界以后,死了好多人啊,这是怎么回事?”
系统说,“你是不是傻,我跟你说过几次了,这是灵异120区,不死人,就有问题。”
陈傻子抽抽鸟嘴,好吧,他真的忘了,“不会是要死光光吧?”
系统说,“不知道,这个区不归我管。”
陈又说,“那归谁管啊?都是同事,你帮我问问,我男人会不会有事?”
系统说,“回答你两个问题,一,我这边没有同事关系,二,你男人是死是活,谁也管不了。”
陈又说,“是因为他太叼?”
系统说,“我跟你男人不熟。”
“……”陈又说,“老四,那你可不可以跟我透露一下,我男人到底有多叼,是不是最叼的那一个。”
系统没回复。
陈又刚要催,脑子里就冷不丁出现嘭一声巨响,爆||炸声大的他头疼。
系统这是叫他原地爆||炸。
陈又叹口气,我的老四啊,原地爆||炸不是这么用的,别乱用好么?
回过神来,办公室就剩他跟常钦,程明星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的,八成是没有解开心里的疑惑。
被老板开除了,因为自己的姓,真逗。
命这东西,真的说不好。
陈又仰起头,对着常钦说是不是程明天干的,“大大大大大大大大?”
常钦说,“听不懂。”
陈又飞到桌上,啄起那张签了程明星三个字的辞退报告丢给男人,你跟我说说,辞掉程明星,上哪儿找合适的人当经理?
“开餐厅是等你等的无聊。”
常钦轻笑道,“餐厅不开了,养你也没有问题。”
听男人这么说,陈又翻白眼,我跟你这种叼炸天的人无话可说。
常钦起身走到窗户那里,目光似乎停在一处,又像是什么也没看,眼睛里一片虚无。
陈又蹲在男人的肩膀上,问他怎么了,“大大大?”
常钦揉揉眉心,只是说,“想吃你做的葱油拌面,你什么时候能变成人?”
只要你让我吃点口水,就是分分钟的事,陈又飞到男人面前,闭上眼睛把鸟嘴送上去,来吧。
常钦抬手,拿一根手指戳一下黑鸟的额头,“别撩我,嗯?”
陈又扇扇翅膀,就撩!
他撩了好一会儿,撩的自己都快睡着了,男人也没对他怎么着,打啵都不愿意。
要不是死鸟,是人,那完全就不是一回事了,陈又什么都不做,男人就会很不要脸的凑上来,一凑就是好几个小时,他踹都踹不走。
妥妥的就是对物种的歧视。
天空慢悠悠地下起小雪,飘飘扬扬的,打着旋儿落入这座城市,也不管所有人接不接受,就强行在天地间为所欲为。
常钦撑起一把黑色的雨伞,迈着长腿漫步街头。
伞下,一只黑鸟缩在他的大衣里面,露出黑色的小脑袋,鸟嘴里哈出白气。
下雪了,街上的行人依旧很多,趁着雪天,带另一半出来感受感受浪漫的气息,在漫天飞舞的雪中牵手,拥抱,热||吻,这就很不错,能在记忆的长河里停留很长一段时间,不会流失。
陈又想跟常钦那么来,可惜他现在变不成人,过两天看看,他一定要在雪地里玩耍。
大一的时候,陈又一天晚自习下课,上学校三食堂买了份榨菜肉丝面,打包了回宿舍吃的,半路上,他经过一处教学楼后面的小竹林,听到奇奇怪怪的声音。
当时正是大雪纷飞,地上,树上都是白的。
陈又就暗搓搓的躲在角落里看,等到俩位同学搞完事情,若无其事的从小竹林里面走出来,他手里的榨菜肉丝面全糊了,也冷了。
第二天开始,陈又不上晚自习了,他也没叫上宿舍三宝,自己一个人在学校各个秘||密藏身点溜达,开阔了眼界,丰富了阅历,免费听了好几堂课,很猥态。
一周下来,陈又就发现了一个现象,环境越差,挑战性越大,同学们的热情就越高涨。
他一直想尝试的,在监||狱那次因为种种因素,没尽兴。
这回不一样,在家里的花园完全可以肆无忌惮,在雪地里打滚都没人管,陈又啄一下常钦的胸口,寻思找个机会趁他睡着了,偷吃口水,尽快变成人。
不到半小时,就有五个人对黑鸟投过去好奇的目光,一个是身强力壮,脖子上挂着耳机的嘻哈小伙子,一个是背着书包,眼角有淤青的初中生,一个是打扮性纵气息的年轻女孩,一个是四五十岁,心事重重的中年男人,最后一个是还坐在婴儿车里,带着厚厚毛线帽的可爱小宝宝。
陈又除了感慨,就是感慨。
按照系统跟他说的,意思就是阳寿快完的人沾上了地府的死气,才会看得见他。
这世上的人很多,无论是善是恶,是男是女,是老是幼,是残疾是健康,都会按照各自的命运走,没有人可以成为例外。
路过一家蛋糕店的时候,陈又想吃蛋糕,“大大大大。”
在店员羞涩的注视之下,常钦收了雨伞进蛋糕店,出来时手里提着一个水果布丁的小蛋糕,只有6寸,够一只鸟吃。
有吃的,陈又的心情就没那么沉重了,他飞到伞上面,又飞进来,把身上的雪甩了常钦一脸。
常钦揪住黑鸟的尾巴,总是这么顽皮,只有被他搞累了,实在动不了的时候,才会老实乖顺,躺哪儿就不动弹。
他把黑鸟捞到怀里,勾着唇角笑笑,“你啊。”
陈又打了个抖,对这两个字,以及特有的语调和笑意都有种不可说的感觉,怎么说呢,其他地方还好,就是会条件反射的想撒||尿。
这场雪是循序渐进的,到了下午,已经是鹅毛状了,如果不间断,这座城市会穿上新衣。
程明星离开餐厅,就一个人开着车在市里转圈,她看到雪花飘到车前的玻璃上,一时之间有些恍惚,直到刺耳的喇叭声响了,她才惊醒。
生命很脆弱,不想要了,很容易。
可是,想要的时候,却异常的艰难,无论怎么祈祷,老天爷都不会怜悯。
程明星把车停在路边,她靠着椅背,啪嗒点燃一根烟抽了起来,这几个月,烟抽的越来越凶,自己不去约束在意自己,别人就更不会过问。
家里只管她的感情,男朋友找到了吗?怎么还没有找到?挑来挑去有意思吗?到底还想不想把日子过好了?
似乎对他们而言,男朋友就是日子过的好不好的唯一标准。
那些个亲戚里头,谁听到说她没有男朋友,就会露出“天啦,不会吧,你快三十岁了,竟然连男朋友都没有啊?”的惊奇眼神。
有房有车,长的也很好,为什么会没有男朋友呢,这也太奇怪了,肯定是哪方面有问题,所以亲戚们就会以最大的恶意去讨论,嘴巴一张,两片嘴皮子上下咂咂,说了什么,都不过恼。
思绪骤然回笼,程明星被烟味呛到,她从包里翻出纸巾,擦掉眼角流出来的生泪水,不是她眼光高,也不是她挑剔,自以为是,不把那些男的放在眼里,是她太懒,也已经疲乏了。
把一根烟抽完,程明星上了高速,去a市的xxx医院检查。
她在a市的某个酒店住下来,接到医院的电话就过去,这次的检查结果跟上次一样,确诊了。
有的人一直活的好好的,连感冒都没有,就突然得了不治之症,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这类的情况在近几年出现的次数有所增多。
医生也不是头一次处理这种事,知道安慰的话在这一刻很苍白,意义不大,他只是告诉程明星,尽早办理住院手续,配合治疗。
程明星平静的把报告单放进包里,平静的转身走出诊室。
医院里的声音嘈杂,有人会去侧目,欣赏欣赏脸蛋漂亮,身材绝佳的女人。
程明星穿过一楼,站在医院门口的台阶上,她拢了拢散下来的一缕卷发,别到耳后,大概是上次检查了以后,自己的心里就有了准备,这次确诊了,也没有多大的情绪起伏。
运气向来是奢侈的东西。
没有打伞,程明星走进雪中,头上身上很快就白了,雪花融化,寒意渗透,她不自觉的打了个冷战,忽然觉得自己这辈子活的很憋屈,也很可悲。
一次恋爱没有谈过,用了十多年的时间来喜欢一个人,知道自己活不长了,也不敢去做些什么,说些什么。
程明星坐进车里,手脚都冻僵了,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几十秒,或者是一两分钟,她的指尖开始发颤,慢慢的,是她的手臂,肩膀,之后是整个身子,她用手捂住脸,发出悲痛无助的哽咽。
没有人不怕死。
程明星的脑子很乱,什么都想,把报告上写的告诉父母,他们会承受不住吧,那个男人知道她的病情,会不会对她多一点关注?接受治疗,也只是在苦撑,在煎熬,甚至拖累家里,她忍下了病痛的折磨,是否就会得到老天爷的特殊关照,让她多活几年?十几年?
如果不能得到特殊关照,那她还能靠什么来坚持?
想到最后,程明星发现,所有的一切,都改变不了她的身体出现致命问题的事实,不是有句话说,人倒霉,喝水都塞牙吗?
就是倒霉了,能怎么办?
片刻后,程明星深呼吸,调整了情绪,就把车开去市里的一间酒吧。
她很少来酒吧,每次来都是跟几个朋友一起,目的都是节日庆祝,是第一次,她一个人过来,什么也不做,只是喝酒。
低音炮的轰鸣声震耳欲聋,酒吧里五光十色,灯光师是个会玩高手,能够跟着音乐的节奏去调灯光,一首沧桑的歌曲被灯光影响,都能给人一种撩||情的感觉。
程明星在角落里坐着,大衣脱了,黑色修身连衣裙包感,且妩||媚。
每一个年龄段,都会有不同的风采,这个年纪的女人,有着独特的吸引力。
程明星没有回应那些肆意打量的眼神,她垂着眼皮,一手夹||着香烟,一手端着酒杯,忽然感到悲凉,这里多的是人,男男女女都有,可是她却连个可以倾诉的对象都没有。
也是,这是酒吧,是来享乐的,不是聊天的地方。
程明星从沙发上站起来,身子晃了晃,又坐回去,她拽到旁边的包,翻着手机想打电话,结果滑了几次,都没滑到联系人那一栏。
一个青年过来,体贴的说,“小姐,你喝醉了,跟我说说你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家吧。”
说着,那人就自来熟的给程明星拿走沙发上的大衣,皮包,单手去搂她的腰,脸上是掩不住的兴奋。
程明星被青年搂着往外面走,她想挣脱,但是浑身无力,嗓子里火辣辣的,发出的声音都很小,“你放开我。”
“我放开了,你怎么走啊?”青年在女人脖颈里吹口气,“美女,你知道吗,你一进来,酒吧里的很多男人都想你,我跟他们不一样,我不光想,还硬了。”
程明星的眉心拧紧,胃里一阵翻滚,“不怕我有艾||滋?”
青年哈哈大笑,“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别说你有艾妖,我今晚也搞定了。”
有人看过来,他耸耸肩,煞有其事的说,“让各位见笑了,我混账,昨儿个惹女朋友生气了,她闹着要跟我分手,自己跑酒吧来了。”
程明星被青年带出酒吧,正要往一辆车里推,她的一条手臂被拉住了,耳边有个惊讶的声音,很熟悉。
几瞬息后,程明星想起来了,声音的主人是她最后一次相亲的对象,温文。
她要说什么,酒劲上头,天旋地转。
温文跟朋友在对面喝咖啡,隔着玻璃窗看到程明星的身影,就立刻跑出咖啡厅,穿过马路赶了过来,抓着她的手臂,五指紧了紧。
半路杀出个程咬金,青年的脸色非常不好,问你谁啊。
温文不慌不忙,“这是我女朋友。”
青年的脸抽搐,他哈了一声,“你说是就是啊,别特么逗了好么,这是我马子,酒吧里很多人都可以作证!”
温文的眉头皱皱,以为是这个女人是在跟自己相亲后,交往了一个男朋友,他的视线扫过去,捕捉到了女人脸上的排斥和厌恶,还有挣扎,嘴里也在说着什么,只是因为喝多了,比较混乱。
思虑过后,温文的神情就变了变,要把女人往怀里拉,被另一股力道阻止,他寒了声音,“你知道她叫什么吗?”
青年憋不出一个字。
这时候,已经有看热闹的靠近,见青年说不出话,就都对他的身份产生怀疑。
温文看着满脸醉意的女人,声音压到很低,“明星,能听到我的话吗?我是温文,我们见过的,跟我走,好不好?”
程明星说着酒话,前言不搭后语。
温文见状,就趁青年愣神之际,将女人捞到自己怀里。
煮熟的鸭子飞了,青年铁青着脸骂了一声,用力踹一下垃圾桶,不甘心的走了。
温文没想到会在a市遇见女人,他关上车门,不知道把车往哪儿开,“程小姐,抱歉,刚才是不得已才那么说的,希望你不要介意。”
程明星歪着头,她长的白,这么做的时候,脖子上的青色血管都很明显。
喝醉了的人,给不出回应。
温文的眉头打结,他按按太阳穴,喃喃道,“一个女人,为什么要去那种地方喝酒,还喝这么多……”
第二天,程明星是在酒店的床上醒来的,她看看凌||乱的床被,一地的衣服,头痛欲裂。
昨晚的片段都在脑子里塞着,杂乱无章,她怀疑自己跟温文在一起的时候,喊了常钦的名字,还不止一次。
大家都是成年人,没有被迫,就是你情我愿,真摊开来说,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
程明星坐在床头,对着白色的被子发呆,鼻子下面出现两条血||痕都浑然不觉,她看见的时候,被子上已经多了几朵血红的花朵。
呆滞一瞬,程明星匆忙起身,往卫生间冲,地上落了一串红点。
温文只是下楼去附近的早餐店买了早餐,他开门进来,房里已经没有女人的身影。
被子上的血红色落入眼底,温文吓了一跳,这就拿出手机,拨了那个可以背出来的号码,那头提示已关机。
温文把早餐放到桌上,他扯扯衣领,有些莫名的焦躁。
昨晚的事,他想跟那个女人谈谈,内容都想好了,他会表白,将自己真实的心意告诉对方,希望能给他一个机会,交往着看看。
对于那个叫做常钦的人,他不会去追根问底。
谁知道人走了,还是在发生了事情之后,温文摸不清女人醒来以后,是什么反应,对他又是什么态度。
他苦笑,“是厌恶吧。”
比起这个,温文更担心女人的身体,不但被子上有血,地上也有,他皱皱眉头,还是给老师打了个电话,试探着问了问,可惜一无所获。
程明星回了自己订的酒店,睡了一天才去酒吧那里取车,开回m市,她的公寓是租的,离餐厅近,现在她的生活因为一份检查报告天翻地覆。
钱财跟健康放在一起,简直可笑。
晚上,程明星的手机才开机,她还没去看短信,家里的电话就打过来了,“你怎么回事啊,手机一直关机,妈一天什么事都没干,尽给你打电话了!”
程妈妈命令道,“明星,不管你这会儿在哪儿,在做什么,都给我回家!”
程明星刚洗完澡,头发还是湿的,“怎么了?”
程妈妈说,“你二叔家里出大事了,赶紧的,电话里说不清,回来再细说。”
把手机丢到床上,程明星去拿吹风机吹头发,她看着镜子里的女人,镜子里的女人也在看她,不到三十岁,脸上并没有出现衰老的迹象。
半响,她们都笑了。
程明星的家离公寓有一段路,她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一天没怎么吃东西,胃里往上冒着酸水。
一进门,程明星就被妈妈拉到房里,给她说了二叔家的事,她听着,只觉得世事无常。
二叔家是,她也是。
唉声叹气的说了一大堆,程妈妈说到重点了,“明星,我跟你爸商量过了,虽然我们跟你二叔家走的近,有个什么事,搭把手也是应该的,但是,也要看是什么事,你二叔家如今破产,房子都要被没收了,欠下那么大一笔债||务,我们是有心无力,只能替他们着急。”
“总之你记住了,能帮的就帮,帮不到的,也不要打肿脸充胖子。”
说到底,就是自扫门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
程妈妈知道自己的女儿本事不小,在餐厅当经理,没谈过对象,这些年独自过,攒下来了不少钱,有房有车,她担心程明天一家找上女儿,想刮走些东西,所以就火急火燎的把人叫回来,提前打声招呼,怕女儿会出于可怜,同情那家人,把自己的家当都拿出去。
对程妈妈来说,要是那么做,是万万不行的,她觉得,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因为别人家的事,影响到自家。
程明星说知道了,“妈,没别的事,我就回去了。”
程妈妈拉她的手,“这么晚了,还回去干什么,就在家里睡,明天再走。”
程明星看着自己的母亲,忽然就沉默了下来。
程妈妈见女儿好像有话要说,她想到了什么,“明星,该不会是明天他已经找过你了吧?”
“没有。”程明星说,“妈,你给我弄个蛋炒饭吧,我想吃。”
“这都几点了,吃什么蛋炒饭啊,那东西油多,晚上吃了也不好消化的,我问问你爸冰箱还有没有剩饭,你等着。”
程妈妈刚要起来呢,她一扭头,就拽着女儿的后背看,“明星,你这大衣上怎么这么多头发啊?”
程明星的脸色有短暂的苍白,“熬夜熬的,头发掉的多。”
“熬夜熬夜,你多大年纪了,还熬夜,那些猝死的就是熬夜熬的。”
程妈妈唠唠叨叨的,“不听妈的话,妈早就告诉过你,一个女孩子,早早找个男朋友,把婚结了,再生个孩子,就在家里烧烧饭洗洗衣服,带带孩子,不比什么都好。”
程明星的头有点晕,她撑着额头,嘴唇没有什么血色,原本她还在想,晚上把检查结果跟家里说了,现在她说不出话来,甚至想发火,想把藏了这么多年的怨气都发泄出来。
到了了,程明星还是什么也没说。
程妈妈看出女儿不乐意听,没好气的说了几句,就出去了。
房里,程明星听到母亲在迁怒父亲,没有理由的发脾气,她的头更痛了,摇摇晃晃的抓着桌角站起来,刚走了两步,就倒在地上。
外头的程妈妈还在跟老伴吵,俩人没什么好吵的,就是吵陈芝麻烂谷子,你的破事,我的破事,你家的破事,我家的破事,吵的脸红脖子粗,嘴里的话是越来越难听,到死之前,都不会罢休。
程明星的意识恢复,她还在地上,父母也还在吵。
今晚想吃一碗蛋炒饭是不可能了。
程明星去洗把脸,出来后,她的眼睛是红的,头脑很清晰,她从包里拿了手机打电话说,“二叔,我听说了这些天发生的事,你把卡号给我,我给你转个一百万过去。”
程父老泪纵横,“明星啊,谢谢你。”
程明星心说,没什么好谢的,这点钱都不够巨额债||务的一个小零头,她的能力有限,时日无多,只能做到这个程度。
如果到了地底下,还能为阳间的人祈祷,她会祈祷,但愿程明天能够顶住压力,坚强的活着,不再贪图享乐,不再堕落,不再不知所谓。
人总要长大的。
就在程明星安慰程父的时候,程明天从一个会||所出来,一瘸一拐的走着,他的嘴里骂骂咧咧,脖子上有一条血||痕,一看就是被什么东西抽的,还用了可怕的力道,几乎已经是皮绽。
左边冲上来一人,是张志,他拽住少年,“你妈在这鬼地方干什么?”
程明天嗤笑一声,“接||客啊,看不出来?”
张志瞪着俩眼珠子,见鬼似的,他抖着嘴唇咒骂,“操,什么狗||屁玩意儿,程明天,你一天不被人搞,就会死是吧?啊?!”
程明天一把将男人的手挥开,见对方瞪着自己的脖子,他感觉那处伤口辣的疼,比被打的时候要疼多了,他难堪,说的话恶劣,“老子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关你屁事。”
周围有人驻足,有人窃窃私语。
一男一女拉拉扯扯,还算正常,换成两个男的,一副爱恨情仇的样子,那就怪了。
张志粗声喘气,“我||贱。”
他嘲弄的笑笑,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程明天,我不可能一直这么贱下去,哪天我不贱了,你被人搞||死在街头,我都不会多看一眼。”
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就知道瞎逼,程明天看着怒气冲天的男人,“我俩压根就不是一路人,你别再管我,我也不祸害你,到此为止吧,张志。”
张志的眼底有滔天的愤怒,又一点点消失,变成死寂,他后退两步,一连说了两个好,“程明天,好自为之。”
男人走后,程明天就把衣领往上拉拉,踹着赚来的上万块回家,等车的时候,一个不认识的肌男朝他这边过来,他没当回事,直到对方站在他的面前。
听到这不认识的肌||肉男说明来意,程明天脸上的表情就有点异样,原来对方是他那次在论坛勾友,对方说那男的好些天都没回来了。
程明天听不太懂,“跟我有什么关系?”
肌男冷哼一声说,憎恶的看着少年,充满敌意,“我登陆他的账号,看到一段聊天记录,查ip查到一个大号,找朋友接着查,发现就是你。”
程明天的脸一抽,他忘了,世上有一种特殊的小群体,专搞这种事,“聊天记录上的是我,但你那位要找的,不是我。”
“别跟老子胡扯,不是你是谁?”
肌男生气了,拽住程明天的衣领,怒骂出声,“你狗一样,那么逼啊?”
程明天的气息紊乱,当时他为了给那个青年搞到几个厉害的角儿,想让他们把对方往,说了很多恶心吧啦的话。
他冷着脸,一字一顿,“我再说一遍,那天你那位要见的不是我,是另有其人。”
肌||肉男盯着少年,“那是谁?”
程明天不答反问,“你那位这几天都没有出现?”
肌||肉男说,“从12号开始,人就不见了,不光是他,论坛还有几个帖子,有别人在同一天失踪。”
程明天大力挣脱开,快速拿手机登入论坛,很容易就发现了对方说的帖子,就在首页飘着,全是今天发的,他挨个进去看,眼神越来越怪,接近惊悚的地步。
一共六个人,就是他12号那天晚上勾||搭上的,一个不差。
这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是那几个人把青年搞||死了,不敢出来,就找地方躲藏,或者跑路了?
程明天的脸煞白,真要是出了人命,那几个跑了,警||察会不会查到他身上?这一刻,他恐慌起来,家里的情况已经跟从前不同,找个律师的钱都没有了。
肌口,“小子,你不给我一个交代,我就把聊天记录传到你学校的论坛上去!”
程明天没听清,他急匆匆坐进开过来的计程车里,报上别墅的地址,要亲自去看看。
红路灯的时候,程明天给程明星打电话,没提家里的事,也没说别的,只是直截了当的问,“常钦这几天有去餐厅吗?”
程明星的回答同样直接,“有。”
眼睛瞪大,计程车里的程明天就开始坐立不安,他在挂断前说,“那个青年没离开,一直就住在常钦那里。”
程明星的声音变了,“你是怎么知道德?”
电话已经挂掉了。
程明天抓着手机,脸色变了又变,那晚常钦回来,肯定看到那个青年被了,他竟然还照常出现在餐厅。
是不是说,青年没有出事,是那几个人出事了?
程明天猛地摇头,不可能,那几个人都是能玩的,看到那个相貌出色的青年,绝对会失去理智的扑上去,不死,是青年祖上积德。
况且,就算是常年回来的时候,正好撞到那几个人正青年,也顶多是上去动手。
常钦只是一个餐厅老板,又不是这个世界的主宰,没那么大的能耐,可以一人挡住六人,还能随意杀口。
所以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想到自己家里接连发生的遭遇,像天灾一样,程明天的脸更白了,他神经质的自言自语,“不会的,一定不是那样,跟我没有关系!”
前面的司机看一眼后视镜,发现少年的脖子上有血||痕,脸白的吓人,身子在抖,言行举止变的怪异,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开口,不过有多个心眼,怕载到有问题的客||人。
别墅里,花园的路灯全开着,把地上的皑皑白雪照成暖黄色。
陈又吃够了常钦的口水,不用喊咒语,就嗖一下变成人后,他死活不要在屋子里玩儿,非要拽着常钦出来,要在雪地里玩耍。
常钦无法,只能被他拽出去,俩人跟个大傻子似的在雪地里站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天寒地冻的,风一吹,都带着雪粒。
天上的月亮是个月牙,地上的雪很白,今晚真的很冷。
陈又是穿着粉色的睡衣睡裤出来的,厚是很厚,但是架不住天寒地冻,他打了个喷嚏,手放进常钦的大衣里,环抱上去,激动的两眼又黑又亮。
常钦把人往怀里带带,挡着点风雪,“你拽我出来搞什么?”
陈又看不上道的小朋友一样看自己的男人,“搞||我啊。”
“……”
常钦低笑,“去房间。”
“房间多没劲啊,家里楼上楼下的,能玩的地方,我们都玩过了,一点意思都没有。”
陈又在原地蹦蹦跳跳,一边暖身,一边说,“快快快,就在这里我。”
闻言,常钦摸摸陈又的额头,“没发烧。”
陈又摇头晃脑,把男人放在他额头的手甩掉,不耐烦的嘀咕,“磨磨蹭蹭的,能不能爷们点?”
他扯一下嘴角,哼哼道,“真不是我说你,我好不容易变成人了,你还不抓紧时间跟我玩耍,我不得不怀疑,你对我的爱还没有一杯的量。”
常钦的面部微抽,沉声道,“别胡闹,外面冷,回去。”
陈又耍无赖,屁||股往后面撅,跟男人较上劲了,“我不回去,我就要在雪地里!”
常钦的眸色深谙,嗓音嘶哑,最后一次提醒突然发疯,不知死活的人,“待会儿你别哭,哭了没用。”
陈又说他绝对不哭,谁哭谁是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