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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日那白衣翩翩的燕仙人于谈笑之间,自有五谷丰登的奇闻,早已传遍了大街小巷,为人津津乐道。
可除了跟燕清朝夕相处、难免对其玄妙之处深有感触的势中同僚,和盲目崇敬的黎民百姓外,士人阶层多是对此嗤之以鼻的,只当这些市井流言是得了授意的以诈传诈。
而那道听途说,不如眼见为实的道理,则叫他们此刻亲身领略到了。
燕清早习惯了在使用这些卡牌时,所有的异相都只能被他一人所见,却不知这回的情况颇为特殊。
要是他能将视线切到别人身上,就会发现,当他轻轻拈碎那张“万箭齐发”时,还自带了一回叫人眼花缭乱的满分特效。
那会儿他话音刚落,其余人便觉眼前倏然一花。
紧接着以那神情云淡风轻的燕清为中心,竟是凭空冒出数百支寒光熠熠的箭矢来。
它们整齐有序地排开,透着森森凉意的锃亮箭头直面他们,偏偏诡异离奇地凌于空中,巍然不动。
与此同时,数束柔软金光缭绕着处于源头的燕清,耀得那胜雪冠玉一般的面庞皎洁无瑕,轮廓温润。
一袭厚重朝服无风自动,如云乌发烈烈起舞,他眼睑低垂,神情似笑非笑,真似仙人临世一般,悠然脱俗。
然而这一幕无论落入谁眼中,都足够叫他肝胆惧寒。
自以为胜券在握,要叫此受围狡狐身首异处的这一干义士,多是岁过不惑,历经数朝,一个见多识广,皆是当之无愧的。
可此时此刻,无一不被这万分离奇玄异的情景惊得魂飞魄散,头皮发麻。
燕清不理他们大呼小叫些甚么:从他们接下皇帝密诏,暗中谋划要取吕布或他性命的那一刻起,就已彻底站在敌对的立场上,为护佑吕布大业,是容不得半分心慈手软,留下后患的。
甚至微微一笑,还有心思开个玩笑:“清只出三招,诸君且看好了。”
其实不仅是只需要三招,也是他只准备了三招。
等说完这句,柔弱的猎物就真正露出了獠牙。
燕清只需心念微动,那些虎视眈眈的箭矢就跟长了眼似地,对着那些惊慌失措的甲士、和呆若木鸡的老臣们精准射去,正正没入胸口。
其实光靠一支没射中要害的羽箭,只会击溃他们的心理防线,再阻碍一下行动,却不会有性命之虞的。
即使是在游戏中,中了“万箭齐发”,也只是受到一点伤害。
当然,燕清从头到尾,也没指望过能用一张“万箭齐发”就将他们彻底解决。
他早研究过,对于寻常兵士,血量都是默认三滴的;文人亦是如此;至于武艺方面颇有成就的武将,则能有四滴甚至四滴以上。
在明知对方蓄谋对他不利的情况下,若是没做好事成准备,掌有万全把握,他也不可能将自己立于危墙之下,不惜瞒着吕布他们,孤身做这引蛇出洞的香饵。
对事败欲逃的这些人,燕清很是无情地选择了赶尽杀绝,根本不给他们半分喘息功夫,毫不客气地再连发了两次“万箭齐发”。
三阵密密麻麻的箭雨过去,在场还能安好无恙地站着的,赫然只剩燕清一人了。
“万箭齐发”这张群攻能力极其强悍的牌,不但得来不易,使用时也得额外小心。
燕清之所以要孤身一闯,也跟它那敌我不分、四散型无差别攻击的性质分不开关系。
否则连自己人也一起射死,就滑天下之大稽了。
不过更重要的原因,还是他想将吕布势彻底摘出来——任谁都不会信,他能在手无寸铁、单枪匹马的情况下,转眼就杀了这近百号人。
给这些口不能言的尸首扣上一顶“逆臣作乱、临前内讧而亡”的黑锅,比流出吕布仗权恃势、滥杀朝臣的传闻,要好得多。
也是这些在义状上署名的人自认稳操胜券,聚了披挂带甲的兵马来围杀他一人也就罢了,自己也多此一举地佩上把剑——佩剑着履进宫来耀武扬威的上一人,还是那恶贯满盈的董卓,他们这么做,不正是坐实了那不臣之心?
而意欲谋刺圣上的乱臣贼子,必须株连九族。
小皇帝被燕清等人拿他的名义,将誓死效忠于他的大臣赶尽杀绝,当然不会甘心,但也不得不咽下这哑巴亏了。
凭借临时编造的荒诞离奇的理由,是不可能取信于悠悠众口的。
确定全部人都趴在地上,要么生气断绝,要么也是身负重伤、只在苟延残喘后,燕清才将事先备好的信号打出去。
等他安排在宫中的那几人看到,自会领着其他卫兵赶来。
不过,这箭在射出去造成伤害后,竟会一直逗留,而不自动消失?
燕清在察觉到这点后,头一个想到可以利用的地方,就是日后万一军中缺箭,都不用诸葛亮使“草船借箭”这一招了。
就由他辛苦一些,直接对着一堆木桩子,多刷新万箭齐发来甩就好了……
可惜攒这牌的过程太过艰难,刷新出它的概率,比刷出乐不思蜀还要低上三倍。
想着那几日用牌用到手酸脑胀的经历,燕清仍感心有余悸,又见事成,便不再逗留,揣着仅剩那张留待万一的防御牌“闪”,慢悠悠地转身离去。
只是在行了几步后,他仿佛想起了什么,不紧不慢地回过身来,一边往那紧闭大门的殿前走去,一面略略挑了一挑眉梢。
配以精致绝伦的容貌,原是叫人目眩神迷的极美景致,可因方才之事,平添了极其庞大的压力,和让人心惊肉跳的可怕气息。
尤其是落入一直在殿中窥伺、清清楚楚地见证了那一幕,双股战战的刘协眼中,更与那炼狱中出来的修罗一般无二。
燕清突然杀个回马枪的举动,无疑触动了他紧绷的神经,禁不住倒抽一口凉气,哪怕不顾体面地死死攥住了同在瑟瑟发抖的伏皇后的手,也抑制不住地遍体生寒。
燕清并没闯进殿中,而是在那被鲜血染得腥红的台阶前止了步,优雅地行了一礼,笑道:“陛下已过知事之年,也该明些事理了。今日之后,望您能将‘三思而后行’牢记在心,不然误了臣子的一片忠心,迟早也将有损龙体。”
自认已将小皇帝恐吓到位,燕清就真的离开了。
确定他真的不会再回过头来后,刘协也终于能瘫软在地,如同一团烂泥。
里头的骚乱还没传到外头,燕清一路畅通无阻地行至宫门,却见到一匹杀气腾腾的火红色高头大马,载着同样气势汹汹的魁梧骑士,不顾侍卫阻拦地直闯而来。
燕清诧异莫名:他分明将这事压得死死的,一早就去了军营的吕布,是怎么提前得到的消息?
否则不可能来得如此之快。
不过这可不是惊讶的时候,想都不用想,都知道吕布肯定是来找他的。
燕清正准备做个什么动作来吸引注意,省得跟明显心急如焚的吕布闹出擦肩而过的乌龙来,只是吕布的眼力比他以为的要好得多,才往前冲刺了几步,就骤然勒转马头,闪电一般直奔他而来了。
“主——”
燕清只来得及说一个字,就被双眼通红的吕布毫不犹豫地一个折身下捞,准确地将他逮上马背的举动给打断了。
赤兔与主人向来心有灵犀,这时都无需他专门去催,就已是撒蹄狂奔,真正发挥出了神驹那风驰电掣的急速。
燕清赶紧抱住吕布那健实的腰身,将将稳住身形,就油然嗅到一股叫人心忧的气息,不由顶着不断灌进来的风,贴着那背脊道:“我无事,主公莫急。”
吕布却是恍若未闻,也没半点要减速的迹象,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下,劫了燕清回府。
燕清心中叫苦不迭了一路,这会儿刚要直觉不妙,眼前就已天旋地转,竟是被面沉如水的吕布抓住一侧肩带着一动,就从跨坐在马背上的姿势,转为被扛在肩上。
这可是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
“主公这是做甚么!”
就算是在自己府上,不用担心会被传得人尽皆知,可燕清也真有些恼了。
刚刚他是自知理亏,才态度软和,可见吕布这般得寸进尺地蛮来,也无法再纵容下去。
对燕清含怒的斥责,吕布铁青的面色没半分软化,大步流星地往书房走。
假使燕清挣扎得特别厉害了,他还以不算重、却也不轻的一掌拍到那臀腰一带,咬牙切齿地警告道:“闭嘴。”
燕清:“……”
在认识吕布这么久后,他好像还是第一次,真正有了吾命将休的糟糕预感。
非是前几次里,对吕布不按道理出牌所带来的未知性感到不安,而是在这一回,他能真真切切地感觉出自己就跟捅破了马蜂窝一样,惹来翻涌升腾的怒火。
——吕布是动了真怒了。
让人头疼的是,盛怒之下的吕布,恐怕是听不进普通解释的。
燕清飞快地思索着对策,而扛着他还健步如飞,如一阵狂风般疯狂地卷上位于三层阁楼里的书房的吕布,已经一脚粗鲁踹开书房的门,又哐地反一脚将它揣得重新合上,接着将他丢在了书房小憩用的软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