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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芷芸两窝青黑的眼圈格外显眼,整个人看上去分外憔悴。
昨日团子出事,傅芷芸去找颜清臣,帮了她大忙。傅云盈还没来得及好好感谢她,正打算等雾散了,备些点心去看她。
傅芷芸缓缓落座,嘴唇也被咬得没了几分血色,犹豫着终是开了口:“大姐,你和二姐……”
她亲眼见到二人窃窃私语,姐妹情深的模样,便一直惦记着此事,生怕傅云盈受了傅兰鸢的蛊惑。
傅云盈噗嗤笑了:“你看你,多愁善感,又胡思乱想了。我又不是宝玉,你也不是黛玉,这般瞎猜忌,可伤我心了。”
傅芷芸闻言,以为傅云盈是责怪她,眼眶又红了起来。
这玩笑开过了,傅云盈忙拿出手绢给傅芷芸擦:“唉,我是开玩笑的。你还当了真儿。”
“大姐,现在你也学会打趣我了。”傅芷芸一脸委屈,也不接傅云盈的手帕。
傅云盈无奈,只好将与傅兰鸢的过节都说了出来。傅芷芸这才明白过来,惊道:“所以如今,二姐算是站在我们这边了?”
“能这样说吧。不过能坚持多久,就不好说了。你还是离她远些,别和她打交道。”傅云盈将桌上的栗子糕推给傅芷芸,示意她吃点心。
“这我知道。”傅芷芸说着看了眼绿豆糕,余光却瞥到那半成型的荷包,顿时想到了什么,揶揄道:“大姐,这是……”
傅云盈脸一红,昨日她瞧着颜清臣将包都给了袁兽医,因此心想着再给他新绣一个。
“没什么。”傅云盈慌忙岔开话题,“走,我们一起去瞧瞧团子如何了。”
团子昨天半夜便醒了,只是还没什么力气,喵呜一会儿又睡了过去。“这袁兽医医术高明,说团子只要休养一两天便能活蹦乱跳了。”傅云盈一面说着,一面挽着傅芷芸走到里屋。傅云盈特意将自己的御用床榻让给团子,此时一小团白绒绒的东西躺在上面,随着呼吸有节奏
的起伏。
傅芷芸好奇地上前看了一眼,不由“嘶”了一声,团子的额头被褪下一层毛,露出粉嫩嫩的肉来。可上头又有一小道缝了针线的伤口,泛着暗红色的血渍。
“这得多疼啊。”傅芷芸不忍再看。
傅云盈叹了口气:“可不是么,具体的,祖母那边还没审出来,只把罪名扣在玉珑头上。也不知是谁这么凶狠朝团子下手。”
二人说话间,团子却动了动,撑起身子,那腰身被拉得细长,两只小爪在床褥上来回按踩,边伸懒腰边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傅芷芸这才发现,团子的小脚上套了小鞋子,顿时有些不解:“大姐,猫还穿鞋的么?”“我怕团子去挠伤口,便连夜用边角料做了四只指甲盖大小的小鞋子,塞上棉花,给团子套上了。那样就算挠也抓不破了。”傅云盈笑道,那团子却因为穿了鞋子而不舒服,手足无措,便心疼地抱起它柔声
安抚,“团子乖,等伤好了姐姐再给你摘鞋。”
“哟,这可不好了。这桌子上的是给叔叔的吧?居然先给猫做了鞋子,荷包不成了顺带品么?”
傅芷芸正要夸傅云盈心细,哪知身后却突然窜了个人出来,将二人吓了一跳。
傅云盈险些将团子摔了出去,看清来人后美眸一瞪:“颜筠晗,团子可有伤,别胡乱吓人。”
颜筠晗因着与傅云盈的关系,是能自由出入这侯府和明月堂的,闻言笑得更加诡异了:“看看,开口闭口一个团子,要是叔叔知道了,这猫怕是活不长了。芷芸,你说是不是?”
傅芷芸腼腆地笑了笑:“哪里,大姐还是很在乎颜大人的。这鞋子,也不过是边角料做的罢了。”
“呵,来,一两银子,封口费。我就不给叔叔告状。”颜筠晗摊手。
傅云盈翻了个白眼:“你尽管告去,看我理你。”“是是是,我的准婶婶,您最大。”颜筠晗哭笑不得,如今这傅云盈的性子越发和她叔叔的像了,嘴里说的心里想的,完全对不上号,“今天我来啊,一是听说团子出了事,便来瞧瞧。第二呢,也是叔叔遣我
来,说请期的日子定下了。”
傅云盈眼神一亮:“何时?”
颜筠晗故作神秘:“反正啊,今日侯爷是没空了。”
傅云盈还未反应过来,傅芷芸在一旁提醒:“颜小姐这意思,今日国公府就遣了媒人来请期。所以大伯今日有的忙了。”
挂上一抹笑,傅云盈再也按捺不住心中喜悦,怕一时兴奋伤着了团子,便将团子放回榻上,嘴里道:“可爹爹居然没向我透露一星半点儿。”
“这不,我就是来干这差事的。今日请期过后,你下嫁的日子也就定了,是在十月十八。”颜筠晗说着,拿起桌上的荷包端详一阵,“你倒是知道叔叔的喜好。”
“十月十八?不正好在你后一个月么?”傅云盈心下一算,“好日子!”
“别拿我的说事儿!”颜筠晗脸颊泛红,“反正呢事情我通知到了,你就好好准备你的嫁妆吧!”
颜筠晗说完要走,傅云盈开口挽留:“不多留些时候?”
“不了。我还得给清河准备礼物去,你慢慢高兴吧。”颜筠晗摆摆手。
这话提醒了傅云盈,小郡主的生辰还有个把月也快到了,她们几个私下玩得好,准备礼物自然要提前,多花些心思。
“这颜小姐在您面前时,性子果真和别处不一样。平日里挺温婉的,今日一瞧,还挺有趣。”傅芷芸望着颜筠晗的背影,不禁感慨。
傅云盈不以为然:“有他那叔叔在,耳濡目染呗。”
“大姐可不是一样么?与颜大人也愈发般配了。”傅芷芸也开始调侃她。
傅云盈嗔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团子,小家伙还懒懒地不想动,遂道:“好了,芸儿,今日父亲怕是没空了,我还要去个地方。你先回去歇着吧,若二妹刁难你,来和我说便是。”
傅芷芸点点头:“嗯,大姐放心。想来最近她也不会太过为难我。”
傅芷芸走了不一会儿,晨雾也渐渐散了,傅云盈便换了一身素色翟凤出云纱衣,罩上柔软的米白蝶花夹袄,唤了紫苏,一同去城北偏院。
自那日与傅敏正一同去见了母亲,傅云盈便一直不得空。今日正是个婚期定下来的好日子,一定要去见一见娘亲。
偏院的护卫已经识得了傅云盈的脸,因此傅云盈顺利进了院子,只见钟繇正在院中浇花。说是浇花,不若说是出神,傅云盈苦笑道:“娘,这花都快给你淹死了,快别盯着一株浇了。”
突如其来的人声将钟繇吓了一跳,喷壶应声落地,壶中清水霎时洒了出来,将钟繇的衣摆和鞋袜都湿了。
钟繇偏头见到是傅云盈,原本痴愣的脸顿时喜笑颜开:“盈儿,你终于来看我了。”
见钟繇略显憔悴的神色,傅云盈心头涌上一抹愧疚,走上前抱了抱她:“是盈儿的错,以后盈儿一定常来。”
钟繇轻抚着傅云盈的背:“乖孩子,娘知道你过得辛苦。来,进屋说话。”
二人进了屋,傅云盈却不让钟繇倒茶,而是推搡着钟繇坐下,蹲在她身前四处张望:“闹闹,闹闹呢?”
里屋的闹闹闻声而出,见到傅云盈,没想还识得她,软软地叫了一声姐姐。
傅云盈甜甜笑了:“闹闹,娘亲的鞋袜都放在哪里,快拿一双干净的来。”
闹闹虽没有应声,但还是转身进去找那鞋袜。
傅云盈又回头吩咐紫苏:“紫苏,去厨房提一壶热水来,我给母亲泡泡脚。”
钟繇眼眶湿了,要起身推脱:“盈儿,不必做这些,让下人来就好了。”
傅云盈摇了摇头,按着钟繇不让她起身,一面脱她的鞋袜一面道:“娘,盈儿从小就有个愿望,就是要给娘亲洗一次脚。虽然这时辰洗脚是有些奇怪,不过您双脚冰冷的,泡泡热水也好。”
她记得,小时候撞见傅玉珑给连氏洗脚,便得了连氏的爱怜和一大堆的赏赐。她当时也想效仿,换来的却是连氏的冷脸,以及傅明珠和傅玉珑的嘲讽。
后来她便明白了,只因连氏不是她的生母。所以她便想着,有朝一日能给生母洗一次脚,不求赏赐,不求爱抚,只需要体会那一点点的温情。
很快,紫苏打来了热水,闹闹也将干净的鞋袜翻了出来,只是将里屋弄得一片狼藉,傅云盈也没有怪罪,遣紫苏去收拾。
轻轻的按摩着钟繇的脚踝和脚掌,傅云盈并不觉得委屈,反倒庆幸自己还有一个亲人,能让她屈尊。
钟繇感念傅云盈的孝心,待傅云盈伺候完了,泪也啪嗒啪嗒落了许久。
“闹闹,以后你也要听娘亲的话,别让娘亲生气,知道么?”傅云盈替钟繇换上干净的鞋袜,起身净手,朝一旁观看的闹闹笑。
钟繇抹了抹眼泪:“盈儿,娘对不起你……”傅云盈压下心中酸涩,眼中水光潋滟,强撑起一抹笑意:“娘说的哪里话,今日盈儿就是来告诉您,婚期定下了,在十月十八。若非娘生下了我,盈儿怎有机会得到这么好的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