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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长宁迎出去,笑道:“迦叶兄。”——他这人自来熟,才见几面就称兄道弟。
“抱歉,今天来晚了。”季迦叶略略颔首。
沈长宁哈哈笑,“我们也刚到。”他说着侧过身,将在场男士给季迦叶一一做了介绍。
男人视线随之往后。
这种场合的女人基本不用介绍,不过出于礼貌,也要站一站。
那些女伴见到季迦叶,先从头到脚打量一遍。季迦叶今天完全是休闲打扮,深色的体恤衫,宽宽松松穿在身上,裤腿挽成九分,露出瘦削而白的脚踝。他自己带了海竿,这会儿装在包里,单肩背在身后。这人衣服看不出什么牌子,不过光这个包就好几十万了,再加上季迦叶又生的斯文好看……一时这些人看过去的目光,都有些肆无忌惮。
余晚拿着杂志,也礼貌性的站起来。
那道冰凉的视线在她身上并没有任何停留,余晚微微耷拉着眼帘,倚在最角落。
这么热的天,没有人愿意在外面走动,俱乐部安排了电瓶车,送他们去码头。
沈长宁让季迦叶先上车的,季迦叶绅士的让了一让。结果那些人坐上去,刚好满了一辆。车开走,人瞬间少了许多。
沈长宁没离开,余晚也不能动。她站在门口,被晒得眯了眯眼。沈长宁的目光似乎这才拂过她,指着余晚,对季迦叶说:“我的助理余晚,迦叶兄见过的。”
僵了一僵,余晚不得不抬起头。
面前,是个清瘦修长的身影。逆着光,季迦叶亦垂眸,漫不经心的望过来。
四目相对,谁都没先开口说话。
宛如无声对峙。
炽热的阳光底下,男人面庞越发冷鸷,薄唇抿着,没什么表情。
沈长宁在旁边和缓了一句:“上周末余晚恰好临时有工作,我就安排了小顾。小顾刚毕业,容易说错话,迦叶兄不会介意吧?”
漠然移开视线,季迦叶说:“不会。”
这两个字没有任何语调,很平,属于他的那种凉意更甚。
沈长宁意味深长的看了眼余晚。
余晚那会儿挎着个大包,包里装着电脑,压在肩头,沉甸甸的。她抵着墙站着,站在最小的阴影里,可还是觉得热。那种热意缠上来,余晚一瞬竟又有些窒息,像是喉咙被掐住的桎梏。默了默,余晚终于开口说:“季先生,那天失约我很抱歉。”
季迦叶复又骄矜的低下眼帘。
他的目光仍是冷冽的,再度落在她身上,带着惯常的倨傲俯视。薄唇轻启,季迦叶淡淡的说:“没什么。”
这架势,啧啧,真像余晚欠他的。
可明明他才是轻薄的那个人。
余晚垂眸。
很快,第二辆电瓶车开过来,一共三排,每排两个位置。
这一回,季迦叶先坐上中间那排,然后是沈长宁和慕容静,他俩在最前面。余晚自然而然走到最后一排。看到那座位上的东西时,余晚不由一怔。
只见最后一排座位上面已经搁着季迦叶和沈长宁的渔具包。这种包都很大,一米二长,很占地方,哪儿还有地方给她坐?
余晚偏头,看了看前面。
只有一个位置空着了。
余晚默然,她面无表情走到前面,坐到季迦叶身旁。
这种电瓶车本来就不大,这男人身高腿长,支着腿坐在那儿,留给余晚的地方不多。余晚身上的铅笔裙很窄,她这会儿只能小腿交叉着,直挺挺端坐在角落里。她还挎着一个大包,没有多余的地方,这会儿不得不搁在腿上。
这一个星期,余晚已经听顾菁菁念叨了无数次,说季迦叶是如何如何斯文体贴,可余晚并不觉得。大概是因为她扇了他一耳光,又让他“滚”的缘故。这个男人在她面前,是赤.裸裸的毫不掩饰的恶,连一点绅士风度都没有!
偏偏季迦叶的存在感实在太强,那种强悍而冷硬的气息无时无刻不萦绕过来,压迫的人快要窒息,余晚只能偏头望向旁边。
这座码头是在山坳里的,远处是绵延的青山,蔚蓝的大海,还有白色的灯塔。海面偶尔几只海鸟飞过,美得不像话。
阴郁的心终于晴朗一些,余晚暂时忽略旁边那人。
季迦叶沉着脸望向前面,抿着唇,一直没动。
*
沈长宁游艇上有专门余晚的房间。偶尔需要出海谈事情过夜,她都会睡在这儿。余晚这次仍住这间。她熟门熟路过去,刚把东西搁下,揉了揉肩膀,沈长宁便单独来找她。
敲了敲门,他进来。
“沈总。”余晚硬邦邦站起身。
余晚跟着沈长宁好几年,沈长宁也算了解这个下属的脾气。他这会儿笑:“就知道你要生气,特地过来给你道个歉,怪我昨晚没跟你交代清楚。”又解释说:“今天我请他来,确实是要亲自谈项目的事,没别的意思。你拿着电脑,现在跟我过去。”
沈长宁给了梯子,余晚不想丢工作,就还得下。
甲板上,那些女人已经换上比基尼,前.凸后翘,身材火爆,所谓乱花迷眼也不过如此。
余晚挎着包,安静的站在围栏边,格格不入。远远的,就见沈长宁请季迦叶过来,慕容静似乎想跟着过来。她也换了比基尼,只不过外面多加了一层薄纱。山峦叠嶂,若隐若现,愈发勾人。沈长宁亲了她一口,说:“我去谈点事情。”说着,冲余晚招了招手。
慕容静抱着胳膊,看向余晚,一时笑了一下。
季迦叶倒是一直没看她,男人眉眼冷冽,只目不斜视,经过余晚身旁。
沈长宁的这艘游艇上,除了数间客房还有专门的抽烟室。沿着走廊一路过去,两侧全是酒柜。他问季迦叶:“迦叶兄平时喜欢喝什么酒?”
季迦叶回说:“我不太喝酒。”
“那可惜了,我最爱酒这玩意儿。”
余晚跟在身后,听他俩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寒暄。
有专门的服务生领他们进了吸烟室,门一阖,只剩他们三个在。余晚抱着电脑坐在沈长宁后面,季迦叶坐在l型沙发的另一侧。他点了支烟,慢慢抽了一口,这才缓缓抬起头来。
烟雾缭绕里,面容一如既往的冷漠,漆黑的眼眸里蒙上了一层雾,也不知他这样斜斜望过来,究竟是在看谁。
沈长宁说:“迦叶兄,我也不多绕弯子,我这里有一单项目想找你合作。”
“哦?”季迦叶笑了笑,说,“沈先生还有什么项目做不下来的?”
这人这番一开口,就又有些不一样,博弈来去,是纯粹而精明的商人模样。
狡猾,还很奸诈。
余晚在旁边安静听着,并不说话。
沈长宁说:“是外地的一个新能源项目。”说着,他看了看余晚,示意她将资料送过去。
因为事出突然,余晚没做任何打印的准备,这会儿从电脑里调出资料。茶几很远,并不方便,她只能亲自拿着电脑走过去,递给季迦叶。
这个男人是坐着的。他的坐姿惬意,陷进沙发里,一派闲适。见余晚拿着电脑过来,他既不接,也不开口,只是盯着电脑屏幕,偶尔按一下翻页键。
这份资料足足有三十多页,季迦叶不接,只能余晚两手端着,供他看。
季迦叶拿她当电脑支架呢。
这人就是想方设法、故意折磨她消气呢!
余晚今天穿得衬衫是五分袖的,露出一截白皙而瘦的胳膊,恰好卡住电脑边缘。饶是电脑又轻又薄,可站了一会儿,她的胳膊、手腕上都压出两道红印来。
而且,因为端的有些累了,不经意的,余晚两只手轻轻颤了颤。
季迦叶稍稍抬眸。余晚正站在他对面,男人目光恰好落在她的脸上。
这是他今天第三次看她。
四目再度相对,季迦叶说:“余小姐,坐吧。”态度稍软一些。
他不接,只是让余晚坐。
可余晚还能坐哪儿?
必然是坐在他身旁啊……
季迦叶那会儿倚着沙发,一手夹着烟,一手搁在沙发边。她如果坐过去,就坐在了他的怀里。默了默,余晚冷冷回道:“季先生客气,我就不坐了。”
季迦叶盯着余晚两秒,忽然,他弯起嘴角笑了笑,看她的目光却又冷了一分。余晚浑身一僵,果然,季迦叶不说话,目光漫不经心的望下。
那道视线自余晚的眉眼往下审视,她的鼻子、她的嘴唇、还有被他掐过摩挲过的光滑颈子,再往下——余晚今天的衬衫并不是非常正式的,领口稍稍敞开,精致的锁骨若有似无,而锁骨的下面,就是起伏的曲线。
余晚虽然瘦,可该有的也都有。
季迦叶的视线就这样落在那儿,光明正大,带着某种玩味,余晚不自在的,轻轻颤了颤。
她面无表情的冷漠的问:“季先生,看完了么?”
一语双关,只有他们明白。
季迦叶又笑了。下巴微抬,他看着她,一字一顿的说:“还没有。”说着,他好整以暇的拍了拍身边的沙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