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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破老旧的城墙上,一个体型魁伟的身影傲然其上,手里紧握着被揉烂的一卷书信,桀傲不逊的凶狠面孔,显露出一丝不甘与愤怒,身躯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着。
傅卫赤裸着上身,左臂包裹着白纱布,纱布内还不断渗透出血水来,脸庞被汗水和砲火的尘灰搅得一脸肮脏,他怯懦地道:“大哥!不如投降吧……”
“啪!”李青山熊掌般的大手,用力甩了傅卫一个耳光,打得傅卫一阵晕头转向,当场跌倒在地,嘴里几颗牙齿都被打断了,他手捂着肿起的脸颊,混着口水吐了出来。
李青山一双虎眼瞪得老大,怒斥道:“混帐!我们这样投降会有好下场吗?光凭一张纸就要我们乖乖束手就搏?”
王朋拖着重伤的身躯,双手拿着长枪用来支撑身体,勉力说道:“大帅……没错……我们不能轻易就此投降……我们还有五千多人可以守城……对方必定会投鼠忌器,不敢对我们如何……我们只要时间拖得越久,越有谈判的本钱,一定要坚守下去……”
李青山见王朋背后插着三支断箭,右手还被划出一条长长的口子,一身皮甲沾满了鲜血,一脸苍白虚弱的模样,心下一阵感动,问道:“老二,你可还称得住?你先下去给郎中看看伤势如何吧,唉……果然还是本寨兄弟靠得住,患难见真情呀!这种危难时刻只剩你们还在俺身边。”
李青山伸手把傅卫扶起来,歉然道:“是大哥出手重了,俺给你道歉了,俺是心里有些慌了……”
傅卫摇摇头道:“不是大哥的错,是小弟说错话了,我不该灭自己士气,长他人威风,要是顾道长还在的话……也许他还有办法可想。”
李青山幽幽一叹道:“唉……也不知道他是死是活,早知如此……俺应该听他的建议,继续东进才是……断不会落到这般田地。”
“大哥……”王朋和傅卫见李青山一副丧气的模样,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王朋默默想着:“要是当初我不意气用事,执意要和顾辰恩作对,眼下窘况断然不会发生……”
李青山站在城头上,见远方军寨大营绵延无边,五彩旗帜随风飞扬,数队骑兵在营寨四周巡弋,除了马蹄扬起的尘沙外,诸城四周可谓无比萧瑟,枯木残林,沙丘旱草,放眼望去除了荒凉还是荒凉,困守在此……可谓绝地,能否逢生……是在未定之天。
王枫对于李青山还能从那场混战中逃出生天,内心除了佩服还是佩服,当下直接给他下一个注解……祸害遗千年。
此战除了陷阵营死伤过半,其余各营死伤都还在预计之中,陷阵营全员不过五千六百名,这一战就少了一半,不禁让王枫心疼不已,不过也多亏有他们那种不畏死的精神,此计才能收到功效。
陈彬率护军营驰援安丘也收到效果,包围在安丘城外的青巾贼遭到全歼,无一幸免。
李青山从包头山逃回诸城,后头仅跟着百余骑,王佐圣收到王枫命令也从莱州开拔到诸城周围,配合龙卫军进行围城,当下老旧残破的诸城古城,被内三圈外三圈给团团包围住,匹马不得出。
眼下是围城的第三天,王枫送进城的劝降信迟迟没有下文,王枫依旧一副轻骑装扮,在亲兵和众将的簇拥下,策马驰出大营寨门,大队人马行至距城门口还有百步的距离停了下来。
斑驳的古城上,十来名青巾贼见王枫等人来到城前,当下立即拉弓搭箭戒备,箭镞对准城下众人,却不敢轻易放箭,一个守城的小头目立刻遣人通报李青山。
李青山这几日都和衣而睡,时时戒备,一收到小兵通报,虎头腰刀一拿在手,便快步走到城墙上探头看去,只见对方真的只带数十骑前来,不禁狐疑对方是否有什么诡计,见傅卫也刚走到城头上,便问道:“他想干吗?”
傅卫见状也搞不清楚情形,只能猜测道:“或许……那个钦差是想亲自劝降大哥吧……”
王枫见一个体型雄伟的汉子走到城头上,料想他便是李青山,当下拿着描金长弓,双脚轻踢马腹,策马缓缓向前,众人见钦差前进,急忙策马要跟在他后头,王枫摆摆手制止他们,转头微笑道:“别跟上来,我单独会会他。”
“大人你说不跟就不跟?大人金贵的身体要是少了一根寒毛……我要怎么跟主母交代呀?”吴国栋想到此,当下马上抗命跟在王枫身后。
陈彬等将也是相同心思,二话不说,纷纷策马上前。
王枫一见众将抗命,稍微愣了一下,心知陈彬等人是把自己的安危摆在第一位,当下只是莞尔一笑,也就随他们了。
王枫也只是走近几步便勒马停下,他伸手从挂置在马臀旁的箭筒中抽出一支狼牙箭,表情冷峻地搭箭在上,直接瞄准城头上的李青山。
李青山见状眉头轻皱,丝毫不明白王枫葫芦里卖什么药,一旁的小兵则是连忙拉弓搭箭瞄准城下。
王枫近身搏击功夫平平,但是手上箭法可没有荒废下来,玉面冷峻,眼神锐利似鹰,冠上青丝随风轻扬,一身水蓝色轻甲绵衫,长弓利箭在手,宛如化身为养由基,端是英姿飒爽。
王枫搭箭在上,箭羽抵弦轻拉,箭镞微微转动,描金弓弦如月,狼牙箭镞蓄势待发,王枫眼神瞬间一厉,抓着箭羽的手一放,狼牙箭呼风而去,这一箭似流星曳空,飞驰疾奔城头的李青山而去。
李青山猝不及防,危急中只能蹲身躲在城墩后头,箭矢划过他头上的包头青巾,箭矢势不停留,直接射到他身后挂着“李”字大旗的旗杆上,木制旗杆受力一折,瞬间断成两节,上半段缓缓垂落下来,旗杆断得不干不净,使得旗帜倒挂在城墩上。
吴国栋见王枫失手没射到人,反而射断后头的旗杆,有种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的感觉,他举肘轻撞在一旁的陈彬,掩嘴低声问道:“呃……大人这是真的失手……还是故意的呀?”
“咳!”陈彬白了他一眼,轻咳一声。
王枫策马左右移动几步,丰神俊朗的面容带着一丝肃杀,他朗声道:“李青山!你战又不战,降又不降,可是要当一辈子缩头乌龟?你可还是个响当当的汉子?别说本钦差没给你机会,要是在不投降,那枝旗杆便是你们的下场!”
两军还未交战,旗帜就折断在地,简直大触霉头,李青山不介意王枫用那种三脚猫的箭法要射杀他,但是他无法忍受那枝旗杆一断,这会影响士气多大,他虎掌用力一拍城墩,登时尘沙碎石飞起,虎啸般地大喝道:“尔等竖子,俺才不看在眼里,有本事一对一和本帅决一死战!”
王枫自信地一笑道:“好!本钦差就来会会你。”
“啥?”
陈彬等人听到王枫说出这般大言不惭地话,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急忙策马走近,七嘴八舌劝说王枫打消这个无厘头的念头。
“大人三思呀!大人千金之躯,何必和那种粗鄙野人较真呢?”
“大人,这太危险了……”
“大人身负皇上重任,不可轻易涉险呀!”
“呃……大人是吃药吃晕头了吗?”
“大人,不如让下官出马吧!”
“是呀!不如让卑职代劳吧!”
“还是让我上吧!那种跳梁小丑,何必让安答和陈大人出马,我一个人就够了!”
王枫笑着摆摆手道:“欸……你们不必担心,我不会有事的,给我点信心好不好?把本钦差看得如此差劲吗?把我的长枪拿过来。”
赤儿温一脸担心地要继续劝说,却见到吕云亮已经伸手将红缨枪递给王枫,他惊讶道:“吕大人,你居然还跟着大人胡闹?”
吕云亮笑道:“放宽心吧,咱们到一旁看大人大显身手吧!”
赤儿温见陈彬也是一脸笑意的表情,并未阻止王枫上阵,当下觉得奇怪,却也不在言语,便领着众将策马退后。
王枫一身劲装上阵,锐利闪亮的枪头直指城头上的李青山,一脸极尽不屑的神情,嘴角微扬道:“来吧!”
李青山见王枫真的要一对一单挑,当下撸起袖子,抽出随身的虎头腰刀便要下场,傅卫连忙揽住他,神色慎重地道:“大哥!那些狗官鬼主意最多,不如先让我上吧!”
李青山虎目一瞪说道:“这怎可以!这样不是显得我怕了那狗官?”
傅卫一脸慷慨激昂地道:“大哥!其他事情做兄弟的都可以听你的,这件事你一定得听我的劝!咱们众兄弟都要靠大哥带领,要是那狗官打算使奸计要害大哥,那后果可就不堪设想呀!就让小弟我先上阵吧!”
傅卫说完也不容李青山反对,便对着城下大喊道:“狗官算什么东西!何需我大哥亲自上阵,等打赢我再说!”
王枫轻笑道:“好!那就你先上吧!”
李青山看傅卫如此坚决,心里一阵激动,他拍了拍傅卫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既然这样……俺就不坚持了,老五……你自个小心!”
傅卫颔首道:“小弟理会得,大哥放心!”
城门缓缓推开只容一个人进出,傅卫一身犀皮轻甲,双手轻舞双刀,胯下一匹白马,奔驰而出,他策马距王枫还有十步的距离便停了下来,神色冷峻说道:“要战便战吧!”
王枫微笑着并不答话,一手持枪斜指在地,伸出两只手指对着傅卫招了两下。
傅卫见王枫这般看轻自己,脸露愤怒之色,双腿拍马,青锋双刀一手正持,一手反握,便朝王枫攻来。
王枫见来势凶狠,双脚轻踢马腹,胯下坐骑神骏,当下飞跃上前,王枫手持红缨枪当下耍个枪花,一招“毒蛇吐信”直指对方心窝,傅卫见状右手荡开枪头,左手刀锋一闪,直接朝着王枫脖子划去,刀势凶狠凌厉,王枫慌乱中急忙倒身躺在马鞍上,双马错身一过,王枫起身反手一枪“回马枪”正中对方左手臂,傅卫登时鲜血直流。
“嘶……好!”一旁观战的赤儿温等人,先是倒吸一口寒气,替王枫捏了一把冷汗,随后见王枫这转身一刺颇为精湛,当下一阵叫好,不过众人担心王枫有失……暗底下还是偷偷地持弓戒备,以防意外。
王枫见一击见效,当下继续趁火打劫,正所谓一吋长一吋强,纵使傅卫双手都有武器,但兵器上总是吃了闷亏,加上他左手臂有伤在先,而王枫又专挑他的左臂攻击,相互过招十几回后,傅卫已经显得有些招架不住。
王枫见傅卫败象已露,手上长枪不在保留,枪花越舞越快,在日光照耀下映出七彩光芒,有如一朵放着异彩的水晶花,傅卫双眼被光线刺激,动作登时一滞,见机不可失,王枫长枪灵动轻舞一通乱刺,傅卫当下档格不及,身体已多处中招,登时摔下马来。”
“好!”傅卫摔马的瞬间,四周登时响起一阵欢呼。
厚脸皮的罗宪更直接恭维道:“好呀!大人神威难挡,有如楚霸王转世!”
吴国栋咋舌心想:“真的假的……大人武功何时这般了得?”
傅卫倒在地上,挣扎地想爬起身来,王枫策马走到他身旁,长枪直抵他的咽喉,低头看着他,沉声道:“你可认输?”
傅卫冷笑道:“要杀便杀!何必多话!”当下扬起脖子,朝锐利的枪头更近一些。
王枫轻笑着收起长枪,策马退后几步,微笑道:“你走吧!我不杀你……叫你们大帅下来,我要你们输得心服口服!”
傅卫看了王枫一眼,吃力地翻身上马,头也不回地拍马回城,人才走到半路,便见到李青山手持虎头腰刀,一脸肃杀地奔驰出城,傅卫一脸歉然道:“大哥……抱歉。”
李青山没有回应他的道歉,自迳策马奔到王枫面前,他把腰刀扛在肩上,沉声道:“如你所愿!俺亲自来会会你!”
陈彬策马挡在王枫前头,一只手背负在身后,说道:“不劳我家大人出手,我先来试试你有没有资格和我家大人动手。”
“哼”李青山一声冷哼,他自负自己武功高强,见陈彬一副温文儒雅的模样,当下并没有把陈彬放在眼里,他虎啸一吼,马缰猛力一勒,胯下坐骑傲然立起,他双脚紧扣着马蹬,身躯作势站立而起,高举在手的虎头刀作势一扬,欲把陈彬一劈两半。
只见陈彬负在身后的手突然伸了出来,手中还拿着一个似管非管、似筒非筒的一个奇异物品,有点类似火铳可是形状又不全然一样,但是心中却骤然升起一股莫名的恐惧。
“碰!”一阵巨响伴随着烟硝在耳旁响起。
李青山乍然一惊,只见陈彬手上那个类火铳的东西冒出一道白烟,自己胸口一阵剧痛,他低头一看,只见自己身上的锁子甲都给打烂了,胸口一阵血肉模糊,手脚劲力骤失,一个头重脚轻便摔下马来。
“你……咳,你……”李青山颓然倒在地上,嘴中鲜血不断涌出,他张口欲言,却被鲜血哽住形成一个个的血泡,不断流出的鲜血,染红了他身体四周的沙地,形成一道道的血河。
陈彬的新式短型火枪,打得李青山一个措不及防,近距离开枪连锁子甲都挡不住,铅弹形成的碎片打烂了李青山整个胸口,一个人纵使武功在高,又如何挡得住火器无预警的偷袭呢?
出乎预料的遽变,除了王枫和吕云亮外,其他人都看傻了眼,个个瞠目结舌,怀疑自己眼睛是否有看错,虽然说是单挑……可是没人想到可以拿火器出来呀?不是单凭个人武功定胜负吗?虽然本质上还是单挑没错……但是总有个地方不太对劲。
躺在地上不住抽蓄的李青山也是这般想法,但是却无法说出心中的气愤,他一双铜铃般地大眼睁得老开,恶狠狠地死命盯着,一脸平静且毫无愧疚的陈彬,他郁闷地想控诉心中的不满,口中发出几丝怪声,身躯一阵剧烈抽蓄,忽地双腿一蹬,登时断了气,空洞无神的双眼犹自死不瞑目地盯着陈彬。
陈彬见李青山死不瞑目的盯着自己,他一声冷哼道:“哼!我是官你是贼,谁在跟你讲江湖道义?单挑?这是战争又不是打擂台,这都分不清楚,活该你死在这里,你还敢死不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