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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妙妙被塞进帝辇时,整个人都在发抖。
她不明白皇帝宣她入宫做什么?她只是一介深闺妇人,平日里除了逛逛街、打打马吊,再没别的嗜好,大多数时间安分守己地待在后院儿,替裴琅照顾他的那些熊孩子.
她跟皇帝……不熟,不认识!
皇帝为什么要抓她?
要说是裴家干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林妙妙是绝对不信的。她公公婆婆身子不好,早八百年就搬到乡下去了,裴家的事儿全是裴琅一应打理。而裴琅是她表哥,与她一块儿长大,什么尿性她还不清楚吗?发国难财的胆子都没有,还谋逆?
要说是得罪人倒是有可能,但裴琅是个商人,认识的权贵有限,即便是得罪也得罪不到什么厉害人物,怎么就劳动皇帝亲自下令抓捕他们了?
说起这位皇帝,好像颇有些来头,听裴琅说,他并不是先皇的儿子,而是一位亲王的世子,至于是哪位亲王世子,她还没来得及弄明白,裴琅就被抓了,紧接着,她也被抓了。
当然,她的待遇比裴琅好上一些,裴琅是被绑在马后一路拖拽着前行的,她至少还有顶不错的“轿子”可以坐。
但这才是最折磨人的不是吗?
他丈夫在她眼前被蹂/躏得生不如死,而她坐在舒适的“轿子”里,一点办法都没有。
后面是怎么进宫的,林妙妙不记得了,裴琅和她分别被带去了哪里,她也不记得了,一转眼就是自己躺在柔软却冰冷的龙榻上,四周光线昏暗。
林妙妙想坐起来,却羞耻地发现自己的衣裳不知何时被褪去了,穿着一件松松垮垮的外袍,肚兜、亵裤,什么都没有!
她惊出了一身冷汗,扭头一看,就见一个身着明黄色龙袍的男人站在自己面前。
男人身材高大,逆着光,容颜隐在暗处。
想到自己春光乍泄的身子,林妙妙猛地坐起来,抱紧双臂道:“你是谁?!”
男人轻轻地俯下身,尽管依旧看不清他容貌,但直觉告诉林妙妙,他在笑,冰冷而危险的笑。
他掐住她下颚,指尖冰冷的温度,让林妙妙抑制不住地打了哆嗦,他却好似没察觉到她的异样,另一手滑入她衣内。
林妙妙想逃,身子却仿佛被定住:“你……你究竟是谁?”
男人唇齿间流泻出一声不屑的笑:“不记得朕了,是吗?林妙妙。”
……
夜雨,淅淅沥沥地下着。
光线昏黄的厢房内,烧着一盆上好的红箩炭,红箩炭旁,是一扇以明纸梨木镌刻的轩窗,一阵夜风吹来,将窗子鼓得呜呜作响。
“记得……记得……我记得……”林妙妙一个激灵,从睡梦中醒来,望着熟悉而又陌生的屋子,先是一怔,随即长长地松了口气。
“徐妈妈,您说三小姐都昏睡三天了,怎么还不醒?不会是……醒不来了吧?”门外,突然传来说话声,是个年轻的丫鬟。
“你这丫头!三小姐怎么可能醒不过来?一个风寒罢了,又吃了那么多天材地宝,多将养些日子总会好的。你别再乌鸦嘴,叫太太听见可是会打你的!”徐妈妈的声音透着一丝严厉。
丹橘嘿嘿一笑:“夫人去庙里给三小姐上香祈福了,晚上才回。”
“那也不能坏了规矩!”
“知道啦,徐妈妈。”
听着年轻了好几倍的声音,林妙妙有些恍惚,已经三天了,应该不是在做梦吧?自己是真的回来了,回到了六岁那年。
她依稀记得这一年的冬天格外冷,她去了后山,晕在雪地里,被人发现时已经冻成冰棍。索性发现及时,堪堪捡回一条命,但自此,身子都不大好了。
林妙妙怔怔发愣之际,丹橘又忍不住开了口:“要说这回,还真是多亏了表少爷,要不是他机灵找到了三小姐,就三小姐这身子,怕是等不到人来救,自己就得在后山活活冻死。”
“哎,我刚怎么说你来着?张口闭口死死死的,太太不罚你,我都想撕你的嘴了!”徐妈妈恨铁不成钢地说
丹橘讪讪地道:“好好好嘛,我不说就是了。不过我刚才也没说错啊,表少爷就是咱们小姐的福星,你说自打表少爷住进府里,咱们小姐得了他多少照顾?太太娘家不安生,两头跑,倒把三小姐给疏忽了,都是表少爷一日日地照看着,三小姐性子方不那么木讷了。”
徐妈妈沉吟片刻:“虽不木讷,却骄纵了些。”
多年没听到表少爷的称呼,林妙妙怔愣了许久才想起来她们口中的表少爷究竟是谁。
她表哥,裴琅。
裴琅是青州二老太爷的外孙,生母早夭,父亲娶了继室,听说那继室是个厉害人物,把姨娘通房收拾得服服帖帖,恐她暗中苛待裴琅,二老太爷将裴琅接到家中。盖因他家也不甚太平,一番思量后托人给大老太爷写了信。
大老太爷年长弟弟十岁,自幼把弟弟拉扯大,如亲生父子一般,得知裴琅的处境,二话不说,将裴琅接来了京城,待裴琅与嫡亲孙儿一般无二,甚至更有三分怜惜。而裴琅此人亦十分上道,从不恃宠而骄,且功课出类拔萃,为人忠厚老实,阖府上下,就没不喜欢他的。
林妙妙也喜欢,打小就喜欢,特别是这次被裴琅从后山救回来后,林妙妙恨不得变成一条小尾巴长在裴琅身上。
当然,这都是以前的事了。
如今的林妙妙只要一闭眼,就会想起那个在龙榻上把她翻来覆去的男人——
“再叫人碰你,朕就把那人剁了,做成包子给你吃!”
脑海里闪过恶魔般的声音,林妙妙打了个哆嗦!
“是三小姐醒了吗?”丹橘听到动静,忙撩了帘子进来,到底年轻,咋咋呼呼的,不如老人谨慎,那帘子掀得老高,冷风一股脑儿地灌进来,吹得林妙妙打了个喷嚏。
这下,想装睡都不能了。
丹橘走上前,眼睛发亮地说道:“真醒了呢!徐妈妈,您快来,三小姐醒了!”
徐妈妈侧身而入,将帘子拉好:“是吗?我瞧瞧。”行至床前,看了看那睁大一双眼懵懵懂懂的小女娃,眉梢一喜,“还真醒了!三小姐都睡了三天了,快把老婆子给急死了知不知道?以后千万莫调皮了!”
林妙妙呆呆地看着徐妈妈,心道徐妈妈可真年轻、真苗条啊,一点都不像记忆中那个两鬓斑白的肥胖老人.
徐妈妈发现自家小姐看自己的眼神很古怪,摸了摸对方额头:“不烧了呀,是不是还有哪里不舒服?”
“里头是谁在说话呀?是不是妙妙醒了?”
听到这温柔又清高的声音,林妙妙的小身子倏的一下绷紧,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望向门口。
帘幕已经被撩开,一个身着雪白貂毛氅衣的妇人走了进来。瞧年纪,不过二十出头,生得靡颜腻理,仙姿佚貌,天生一副笑唇,却面色清冷;眸光幽幽的,三分犀利,又难掩一分少妇妩媚,正是京城四美之一姚氏,也是林家三太太、林妙妙生母。
要说林妙妙为何生了一副好皮相,全赖姚氏遗传。
“您回来啦?还顺利吗?”徐妈妈麻溜儿地把姚氏的氅衣解下,用软布擦了擦,挂在架子上。
姚氏随手摘下耳环:“顺利!抽了支上上签。”
徐妈妈接过耳环,放进首饰盒:“难怪姐儿醒了,是菩萨听到太太的心声了!”
“嗯,是这个理。”姚氏在床边坐下,将瞪大眸子的女儿连人带被抱进怀里:“怎么这样盯着娘看?像半辈子没看到过似的。”
可不是半辈子没看到了吗?如果她没记错,娘亲这个冬天就稀里糊涂地去世了。她当时又恰巧去了青州二老太爷家,都没来得及见娘亲最后一面。这么多年过去,她都快不记得娘亲的样子了,父亲倒是画了不少画像,可终究不是真人,没这么漂亮、也没这么活色生香。
林妙妙抱紧了娘亲的脖子。
姚氏被抱得快要喘不过气了,也不知一个昏迷了几天的孩子哪来这么大的力气?
“哎哟你这是怎么了?往日要抱你一下,你跟什么似的,恨不得上房揭瓦。是醒来没看到娘,难受了?”姚氏心里其实有些甜。
林妙妙小鼻子吸了吸:“嗯。”
姚氏忍俊不禁地笑了:“娘答应你,以后都好好陪着你。睡了几天肚子饿了吧?娘让人给你熬点粥。”对徐妈妈道:“叫厨房做点薏米粥来,放红糖,稀一点,别太浓稠,恐克化不了。”
“是。”徐妈妈应下。
“哦,还有。”姚氏开口,已经走了几步的徐妈妈又折回来,姚氏道:“不是你,我和丹橘说。”
徐妈妈笑了笑,出去了。
丹橘上前:“太太。”
“姐儿醒了,你赶紧去知辉院报个信,免得老人家担忧。”
“是。”丹橘恭谨地应下,在姚氏面前,不敢有半分随性。
姚氏淡淡地说道:“至于那几个玩忽职守的丫鬟,姐儿醒了是她们的福气,就当给姐儿积德,死罪免了吧,但姐儿在她们眼皮子底下溜到后山迷了路险些冻死,不教训她们一顿难正家风!打十板子遣出府,永不录用!”
“奴婢领命。”丹橘有些腿软地退了出去,就在一只脚已经跨过门槛的时候,突然想到什么,对姚氏道:“太太,要不要……给表少爷也报个信儿?他一直担心三小姐来着。”
姚氏顿了顿,看向怀中的女儿。
林妙妙以为娘亲是要征求她的意见,心底开始天人交战,一边觉得应该见见裴琅,一边又有点没脸见裴琅,哪知不待她思索出答案,就听得姚氏道:“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