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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满地的残枝落花,竺宁站在一边,轻轻“哼”了一声,然后寒羽和颜绯尘就瞬间停下了帮忙打扫的双手,悻悻地立在一旁,颇有几分不知所措。
这两人,还真是打起来就什么都不顾了。
竺宁有些给他们个教训,但是颜绯尘那厮实在是太不要脸,见她转身,就直接追了上来,拉住了她的手。
还在她耳边小声说着:“无忧,别生气。看戏,也不一定要在自家看不是?”
咳咳,其实颜绯尘说的没错,她所谓的宴客,其实就是在看戏。
看那些家族中的嫡女庶女各自的小心思,看那些高门贵妇互相的口蜜腹剑,看那些想要勾搭颜绯尘的人自取其辱。其实,还挺好玩儿的。
没办法,这些东西,对于生长在韶家,每天都忙得充实的竺宁来说,还真是从未见识过。
当然,她也不仅仅是看戏,这些后宅女子的手段,她也是有所了解的,恰恰是因为她们的这些手段,她才能够安插欢忧阁的人不是?
不过,颜绯尘这么说,竺宁倒是来了点兴趣。
“不在自家看?莫非,是要我去别处?”
颜绯尘笑笑:“反正你也没下帖子呢,明天不如与我一同去个地方,那里的戏,也不输这些后宅女子了。”
竺宁仔细想想,到底是应了下来。
只不过,这院子可不能这么算了。
“明日的事明日再说,只是今日,这院子,你们打算怎么办?”
颜绯尘一下子就把目光落在了寒羽身上,寒羽则是扭头,假装没听见竺宁的话。
竺宁则是戏谑地看着他们,要知道,这两人前一段日子还水火不容呢,结果这么切磋了几日之后就有点惺惺相惜的感觉了。
不说是知己吧,但总归没有起初的时候看对方那么不顺眼了。
“无忧,放心,我定然会尽快恢复原状。”
听颜绯尘这么说,竺宁环绕了一下院内的景色,几棵光秃秃的桃树,几张断了腿的桌子,还有泥土和花瓣掩埋在一起,一些落在了树枝上,一些则是在树枝下面。
还真是,一片狼藉。
“恢复原状?”
颜绯尘煞有介事地点头:“放心,三日之内,必然恢复原状。”
竺宁挑挑眉,想到那惨不忍睹的场景,到底还是不忍心打击他们的自信心,没有说什么,只是随意地回答道:“那就交给你们了,最好可以快一点恢复原状。我平时,可就这么点乐子了。”
很显然,颜绯尘和寒羽都十分明白她这些天的无聊,当下立即点了点头,承诺三天之内定然会让这院子恢复成原来春意盎然、适合待客的样子。
竺宁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到底只是叹了口气,没把话说出口。而是带着初夏她们,转身回了她和颜绯尘的卧房。
嗯,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吧。无论他们瞒着自己什么,总归是不会做出任何对她不利的事情的。
没错,竺宁早就发现了这几个人最近有事情在瞒着她,不只是寒羽和颜绯尘,还有少柳、薛策、燕飞他们,当然,他们也不只是瞒着她,想必连初夏也是瞒着的吧。
以初夏这种性格,若是不瞒着初夏的话,她必然也能看出端倪。
不过,会是什么事呢?
竺宁想了一会儿,把最近的计划和周围的人都仔细考虑了一遍,还是没有发现有什么值得他们瞒着她的事情,甚至连是谁的生辰,或者是苏锦又有什么打算都想了一遍,还是一无所获。
“初夏,卿瑗那边怎么样了?”
想不明白的事情竺宁便不再多想,反而是想起了那个独自一人留在后楚的卿瑗,前段时间他不是刚刚来信说他要上战场了吗?也不知道现在他是不是在战场上,竟是连着一个月没有什么他的洗信寄过来了。
“卿瑗那边,一切顺利啊。后楚那边传来消息,卿瑗在那场战争中表现得不错,已经得到了宋翊的赏识,成了宋翊之子宋云洲的副将。”
竺宁闻言点头:“宋云洲?那小子速度倒是挺快的,以宋翊的打算,怕是这东路军早晚都会成为宋云洲的军队,让卿瑗当他的副将,看样子是真的信了卿瑗了。”
初夏也是点头。韶门七使之中,又岂有庸才?
卿瑗晋升的速度在他人看来确实是快了一点,但是对于他们来说,也算是在意料之中了。
只不过,这个时候,正在心中夸奖卿瑗干得好的两人并不知道,那位“不是庸才”的卿瑗,恰好,就在被宋云洲骂成了“庸才”。
“我早说过,我不会要你这样庸碌的副将,元清,你还是回去吧。”
元清便是卿瑗在东路军中的化名,此时这个韶门七使中最擅长阵法的男子,褪去了在竺宁面前的依赖秀美,一道长长的疤痕横过他的半边脸颊,眉目之间尽是冷肃之意。
“少将,末将是宋将军派来的,即便是您,也没有赶走末将的权利。”
宋云洲自幼混迹在军营之中,虽然是宋翊的儿子,但是本事与宋翊比起来,差得可不是一点半点,最为听不得的,就是别人拿宋翊来压他。
好巧不巧,卿瑗正好撞在了这一点上。
“元清!你这么听我爹的话,就去给我爹当副将啊,何必来我这里!滚,你给我滚出去!”
宋云洲原本清俊的面上,因为这番高吼有些扭曲,看上去颇有几分吓人,特别是,他还一边骂着,一边把手边的军报都扔到了卿瑗的脸上。
这要是换了别人,不是被他给吓了出去,就是为了不惹事而转身离开。
可是卿瑗却是直接抬起手,把那份军报拿在了手中,若无其事地摊开来看。
一边看着,一边说道:“少将若是有意见自去与宋将军说,末将只知道,在军中每一个士才成为军队一员的时候,便都听过一句话‘军令难违’,莫非少将,没有听过不成?”
他这云淡风轻的语调反而让宋云洲的脸一阵青一阵白,但却到底没有再发火,而是气吁吁地坐下了。
他知道,元清是在讽刺他。作为宋翊早已决定好的东路军的托付人,他何尝不知军令难违这句话?但是最关键的是,宋翊不仅仅是他所必须听令的将军,更是他的父亲啊。
因为这个父亲,他总是被人寄予厚望,但是这份厚望,他却从来没能实现过,慢慢的,就变成了失望。
他父亲心中,只有后楚,只有那座上的帝王,只有后楚的百姓,他是他的独子,在他的心中,却只有一个继承东路军,守卫后楚这么一个用处。
天知道,他在行军作战方面完全没有天赋,也一点不喜欢杀人。若是可以选择,他又怎会从军,成为一个这般“平庸”的少将?
宋云洲其实是明白元清的本事的,正是因为明白,所以才会难堪。
他是宋翊的儿子,却在各方面都比不上自己的副将,何谈在东路军中立下威信呢?
他骂元清庸碌,其实骂的,又何尝不是自己?
他骂元清只会听他爹的话,其实说的,又何尝不是自己?
从小到大,他从来没有什么主见,一辈子的路甚至都被他父亲定好了,他若是有魄力,早就敢直言自己无法承担这样的担子,离开军营了。
可是,他没有魄力。
宋云洲这般想着,脸上的狰狞之色慢慢消退,只剩下了他独自一人时的颓然。目光落到那个在军中崛起最快的元清身上,宋云洲默默地仰起头,捂住了双眼,低声问道:“元清,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根本撑不起东路军?”
卿瑗在心中微微叹了口气,他自小在韶家长大,是万里挑一的阵法奇才,后来因为成为了韶门七使,又接受了家主亲自的培养,选择了自己最有兴趣也最有天赋的行军布阵一途,一路走到现在。
韶家人所奉行的便是择优而选,这个“优”,不仅仅是本人的优秀,更是指每个人选择自己最擅长的方面。
比如扶衣,她天生就不擅长习武,也不擅长算计,于是便习了医术,后来成为医术方面不亚于医谷之人的大夫,也是韶门七使中不可缺少的一员。
在他看来,宋云洲就是天生不适合领兵打仗,他见过他写的诗词,那才是真正的文采风流,比之韶家藏书房里的那些据说是一些不为人知的诗词大家的也毫不逊色。
只是可惜,他生在宋家,生为宋翊之子,便只能留在东路军中,一个本该是诗人的人,又怎么可能成为一个好的将领呢?
而且他身边的人还一直说着他做不到,时间久了,他自己便也觉得,自己做不到了。
“少将,撑不撑得起,还要看您自己愿不愿意了。”
卿瑗想了想,还是决定要帮宋云洲一把,若是没有意外,他们在将来,很有可能会并肩作战很长的一段日子,他也有必要教他一点东西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
宋云洲放下挡着眼睛的手,直直看向元清,眼中尽是光彩。
“就是,只要你愿意,我便可以让你成为不输于宋将军的大将。只是,少将,你是否愿意呢?”
卿瑗站起身,转过身子向营帐外走去,不顾身后宋云洲震惊的目光,最后说了一句:“少将不必着急,十日之后再回答我便可,元清等得起。”
账外的阳光照了进来,正好照在了卿瑗的脸上,那道横跨半张脸的疤痕,在这阳光之下,更是明显了几分。
就在他最后一步踏出,把整个身子都落在了阳光里的时候,突然听到了身后宋云洲的声音响起。
“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