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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黎雪死了?”
少柳看着竺宁颇有几不相信的样子点了点头,手中折扇敲了三下桌子,然后说道:“她是自己服下了生离草,凤缭内部的御医都看不出来她真正的死因,只以为她是病重到了一定程度,再加上薛策安排地十分好,不仅没有被扣上害死凤缭女帝的帽子,让青玄竹篮打水一场空,反而还把所有事情都安到了青玄头上,倒是让凤缭暂时安稳了下来。”
少柳用的词是暂时,可是竺宁却知道,若是没有什么意外的话,凤缭那边,怕是再也不会产生什么意外了。
“苏锦和宋昭明还有什么动作吗?”
竺宁知道,凤黎雪之死,是所有人都无法避免的,哪怕是她真的有那么几分不忍,但是到了这种时候,她见过的生离死别已不知多少,也不是没有亲手算计害死过别人,如今,对于一个与她并不算十分熟悉的凤黎雪,她也只不过是怜惜愧疚几分罢了,多余的,便没有了。
在这样的乱世之中,每个人的心,都是越来越硬的。
曾经竺宁行事的时候总是想着能够以最小的牺牲换取最大的利益,这想法虽然不错,可是又怎么可能真的每一次都做到呢?
这场天下之争,他们害死的人,确实已经太多,无论是无辜还是不无辜,终究也是要算在了他们的头上的。
如今,倒是也不怕这多一条的人命了。
要不是薛策一直想要保着凤黎雪的命,说不定这一天还会来得更早。只是竺宁却不知道,他与凤黎雪到底是走到了这样的一步,如今的薛策,心中又是什么感觉?
即便是薛策从来都没有承认过他对凤黎雪有什么特别的感情,但是到底,他对凤黎雪还是不同的,竺宁和颜绯尘可是都没有见过他对其他女子如同对凤黎雪那般担心。
纵使不至情深,但无论如何,还是有情的吧。
现在她也只能希望,他对凤黎雪的感情比较浅一些了,唯有这般,才不会太过受伤。
“苏锦最擅长的便是玩弄人心,利用她积累了那么多年的暗线来挑事,从微处而起,进而毁掉一个人,更甚至是一个国家。宋昭明却是一个野心勃勃之人,与苏锦玩弄人心的本事不相上下,先前我们都在暗处与他们对上过,倒是各自都有胜负。但是如今却是事已至此,他们怕是也没有了能够在暗处翻覆的本事。况且,怎么说,宋昭明也是青玄的帝王,自身的骄傲自然还是有的,很有可能,他们会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战场上。”
少柳早就把两人的行事风格琢磨地差不多了,而且在竺宁看来,也基本是如此这般。
这次再问出来,也不过是想要从少柳口中再得到一枚定心丸而已。
“少柳,你觉得,我们会赢吗?”
“我们必须要赢不是吗?”
竺宁转过头看向他,见他还是与前段时间一样阴郁的样子,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是啊,我们必须要赢。”
默默地转过身子,看向外面天空的竺宁,到底还是应了这么一句话。
这天下,已经被摧残了太久了,若是可以,竺宁当真希望可以早点结束这样战火纷飞的样子。
说起来,无论是竺宁和颜绯尘,还是宋昭明和苏锦,他们所做所为,最后的目的也不过是这个赢字罢了。
赢得天下至尊之位,赢得生前身后的盛名,流传千古。
当然,最重要的,是赢得自己的一生安稳与问心无愧。
无论,这个字所需要的代价,究竟有多大。
“我先回去了。”
少柳见她没什么事情好说,便索性开口要离开了,竺宁没有留他,只是在他踏出房门的时候问了他一句:“少柳,你和卿瑗不会再离开我了,是吗?”
少柳脚步一顿,终究还是未曾留下任何承诺。
竺宁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默默地阖上了眼睛。
到底,她在这条路上,还是失去太多了啊。
“你不打算让我试探他一下了吗?”
燕归羽从暗处走出来,看着逆光站着的竺宁,眼中带上了几分疑惑,却还有几分他自己都觉得莫名的叹息。
他自小长在医谷,纵然是之后入世成为了那个有名的神医飞燕草,后来又经历了失去亲人的痛彻心扉,更是随着颜绯尘和竺宁见过了太多的事情,但是他心中,却依旧还是不太明白她与少柳和卿瑗之间这样的情况的。
在他看来,既然卿瑗和少柳是竺宁的亲人,几人更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自然便是要同生共死的,尤其是他们还一起经历了这么多事情,难道不是更应该亲密一点吗?
但是为什么他们不仅没有亲密,反倒是疏远了呢?
少柳不是迁怒之人,陌桑的死怎么都算不到竺宁的头上才是。卿瑗更不必说,宋云洲与他之间的情谊正好成了苏锦算计他的砝码,后来两人站在了对立的立场之上,自然便只能你死我活,这些,更是与竺宁没有什么关系。
他们两人都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又怎么会因为这些事情责怪竺宁呢?
燕归羽并不知道,少柳与卿瑗对竺宁的疏远,并不是因为责怪,反倒是因为在乎。
他们比谁都要了解竺宁,知道她定然是已经把韶门七使的死都算在了自己的头上,把他们全部的不幸也都算在了自己的头上,她自己背负着一切,却总是在他们面前强装笑意,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又怎么可能还与她像以前一般相处?
那般装出来的笑容,倒是不如根本没有了。
而且少柳与卿瑗也都了解自己的情况,两人都是一身的伤,心中的伤痛更是多了许多,现在就与竺宁开始疏远,至少能够让她为他们以后的离开做好准备,而不是在完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蓦然之间得到一个消息,然后心痛入骨。
他们在乎她啊,就是因为这份在乎,所以才会如此。
而竺宁,也是早就猜出来了什么,所以才会在今日先后与卿瑗和少柳见面议事的时候把燕归羽叫了过来,本是想着能够在他们两个不经意的时候让燕归羽出来给他们诊治一番,无论身体如何,总是要让她得到一个确定的答案才好。
但是直到少柳离开,她都是没有让燕归羽出来,只是因为,她担心真的出现她想象到的那个结果,便索性再逃避一段时间吧。
“不必了,燕归羽,你回去吧。我现在一点都不想知道了。”
燕归羽自然是不明白她这番善变的心思的,但是这怎么说都是他们韶家人的事情,他自然也不方便多插手,便在她的这句话之后,行了个礼就离开了。
也罢,还是等她什么时候想明白了,或者少柳和卿瑗等人想明白的时候,他再发挥他军医的作用吧,现在,还是不要管那么多了。
只是此时的燕归羽却并不知道,这一等,便是直到他的生命尽头,都没能再搭上那两人的脉搏,更是没能知道一切的前因后果。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此时的少柳回到了自己的营帐之后,便摘下了手腕上的红线置于掌中摩挲着,眼中尽是深情。
“陌桑,你说若是她知道我根本活不过一年了,会是如何?”
这红线,是当初陌桑亲手系上的,在她死后,这便成了他用来怀念陌桑的东西。
虽说陌桑生前给他置办的东西确实很多,但是他却是觉得,唯有这红线,才是最适合用来让他睹物思人的。
不为别的,只为了那个不离不弃,生死相依的誓言。
只是可惜的是,陌桑手腕上绑着的他的那根红线,却是被苏锦那个家伙给烧了,弄得他们最后到底是没能做到生死相依。
少柳把陌桑葬在了昭梺山,正是当初他与陌桑一同被选为韶门七使,第一次见到竺宁的地方。
那是他们一辈子最重要的时刻,也是他们始终都想着要再回去看看的地方,只是之前一直都没找到机会而已。
不过少柳也是没想到,最后他居然是在那样的情况下回到了那里,而他的目光所及之处,却再也没有了多年之前震撼了他与陌桑的美景,反而是一片杂草丛生,仿佛曾经的一切,都不过是幻觉而已。
沧海桑田,莫过如是了。
少柳在那里陪了陌桑三个月,再回来的时候,他便知道了自己身体的不对劲儿。
之前他便总是头疼,只是却并未在意,以为不过是思虑过甚而已,可是在陌桑去了之后,他的头疼更是日益加重,竟是到了他已经不能忍受的地步。
虽然没有找燕归羽看过,但是少柳却是直接去了高昌,让扶衣给他把了脉,得到的结论果然便是他已经算是病入膏肓,这脑疾,早已无药可治。
若是他再如此思虑过甚,怕是只有一年时间了。
在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少柳并没有什么感觉,只是陡然间发觉,原来他的时间不多了啊,那他怕是要再加快动作了,怎么都要在一年之内帮竺宁得到这天下才行。
“其实一年也好,这样我就可以早点去陪着你了。只是陌桑,若是她知道我瞒了她这么大的一件事情,她是不是也会极为生气呢?”
无忧,我已陪不了你多久了,日后的路,你要学会自己走才行啊。
但愿在天下太平之后,你能够当真得到属于你的一世长安。
少柳抚上自己又疼起来的头,身上尽是冷汗,只是却是依旧一声未出,仿若没有任何感觉一般。
手中的红线被他紧紧地攥着,似乎攥住了那根红线,便是攥住了他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