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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早早爬起床,吩咐冬云一定要把我往漂亮里打扮,倒不是为了争奇斗艳,就是好玩。
衣服、首饰,一套套、一件件的看,又一套套、一件件的否决,床上桌子上地上都摊满了。我和冬云从清晨折腾到下午,全身美丽工程才总算搞定。冬云对我连眼睫毛,眼睑这些地方都不放过,已经快要抓狂。这里的化妆工具和当年我那一大包化妆工具来比实在太小儿科,不过经过我不懈地沟通说明,冬云的一双巧手,再加上这个马尔泰.若曦本就五官长得不错,认真打扮打扮倒也挺能唬人。
巧慧看到我,都很是看了一会,叹道:“二小姐真长成个大姑娘了。”
我温婉含蓄、含羞带怯地低头一笑,巧慧大叫道:“天哪!小姐,这是你吗?”
我又抬起头,向她眨眨眼睛,笑问:“你说呢?”
巧慧笑道:“现在是了!”
日渐西沉,我一切准备妥当,姐姐派来接我们的太监也正好到了。太监在前领路,两个丫鬟在身后相伴,一路袅袅婷婷地行去。
已经立秋,白天虽还有些热,傍晚却不冷不热刚刚好。姐姐挑了湖边的一块空地举行晚宴。戏台子就搭在湖上。湖边的几株金银桂正在开花,微风从湖面吹来时,浮动着若有若无的暗香。
我到时,姐姐正坐在湖边阁楼里看戏牌,头一抬,看见我也是一愣,不说话,只用眼睛上下打量我,最后笑叹道:“竟比那画上的人还美!”我笑说:“姐姐这是夸我,还是夸自己?我们可是有六分相象呢!”
姐姐笑骂:“贫嘴!”
我问:“人还没有到吗?”
姐姐说:“头先小厮来说,爷和九阿哥他们一道过来,这会子应该要到了。”话音还未落,就远远看见一队人行来,姐姐忙站起,走出暖阁,在前面候着,我也跟着出去,站在她身后。姐姐一面看着前边,一面说:“旁边你没见过的两位是十一阿哥和十二阿哥。”
正说着,一队人已经到了。姐姐上前请安,我也随后跟着,起身时,看见八贝勒、九阿哥、十阿哥都是一愣,反倒是以前没有见过的十一阿哥和十二阿哥虽多看了两眼但面色如常。
大家走进阁楼后,各自坐定,我站在姐姐身边,八阿哥笑说:“今儿晚上就图个乐子,没有那么多规矩,坐着吧!”我这才在姐姐身后坐了下来。
十一阿哥说:“上次喝酒,十三弟逃了,这次可不能放了他!”
十阿哥兴奋地接道:“等的就是他!”
八阿哥笑道:“你可喝不过那个‘拼命十三郎’。”
大家都哄笑起来。
我心想,看来这个时候,因为太子地位稳固,众位阿哥之间没什么根本矛盾,彼此的关系还好。
姐姐笑听了一会,看到小太监在外面伸脖子向里看,忙站了起来,对八贝勒说:“女眷到了,我去安排一下。”八贝勒点了下头。
姐姐领着我出了阁楼。不知道他们在讲什么,只听到身后十阿哥的嚷嚷声和一屋子的笑声。我听着,心中满是感叹,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什么都不知道地跟着傻乐。
南北两个阁楼,南边的是给贝勒阿哥休息用的,北边的是给女眷休息的地方。姐姐还要接待宾客,让巧慧陪我去北边先歇着,待会看戏时再来叫我。进了阁楼,里面两个十四五岁的秀丽女孩正在笑谈,听到声音都抬头看向我们,其中穿湖绿宫装的女孩看是我,先是惊愕地打量了我一番,然后撇撇嘴瞪了我一眼。
巧慧上前请安,她也不理,自顾说话,倒是旁边的小姑娘有点过意不去地道:“免了!”
我心想,这是什么时候结得官司,上二楼找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来,问巧慧:“怎么回事?”
巧慧委屈地小声道:“二小姐结的梁子,倒霉的却是我。”巧慧看我一脸茫然,知道我的病还没好,解释道:“郭络罗.明玉,人称明玉格格,是嫡福晋的妹子。”
我心里想了想大概有些明白。以前的若曦行事无法无天,只怕是因为觉得自己姐姐不受宠,找了对方的茬子。可对方的额娘是和硕公主――顺治亲弟安亲王岳乐的女儿、康熙的堂妹,阿玛是明尚额驸,姐姐又是嫡福晋,岂能让若曦讨了便宜?
巧慧在我耳边继续说:“小姐从楼上摔下来时,只有她在场,她说是小姐自己脚滑摔下来的,我们私下里想肯定和她脱不了干系。”
我无奈地叹口气,倒不知道该说什么,若没有她,也许我就真死了,可究竟是真死了好,还是借尸还魂的好?想来能活着毕竟是好的。
让巧慧取了些点心来,一面吃,一面向窗外打量。看到太监小厮们簇拥着三个人向南阁行去,其中一个正是俊朗的十四阿哥,走在他旁边的阿哥和他个头差不多,一身宝蓝袍子,眉目英挺,但又比十四阿哥多了两分不羁,我猜大概就是他们刚才打趣的“拼命十三郎”,走在十三、十四阿哥前面的男子穿着藏青长袍,脸色略微苍白,眉目冷淡。我疑惑地想这位是谁呢?竟然能走在十三和十四阿哥前面,猛然间反应过来,除了大名鼎鼎的四阿哥,还能有谁?我立即激动地站起来,从窗户使劲探出去,想把未来的雍正看的更清楚一些。
八阿哥迎了出来,向他请安,然后侧身让四阿哥先行。落在后面的十四阿哥,突然停下,抬头看过来,十三阿哥随着他的目光也看过来,然后就看到抓住窗棱,半个身子探在外面的我。
我赶忙缩回来,站直了身子,冲着他们傻笑。偷窥被逮了个正着,的确有点尴尬。
两人都面无表情、目不转睛地盯着我,我在窗边,俯了俯身子,做了个请安的样子。十四阿哥嘴角一挑,笑起来,对十三阿哥说了句话,大概告诉他我是谁,十三阿哥朝我笑了笑,两人转头进了屋子。
天色全黑,宫灯一盏盏点亮,虽不如电灯明亮,但朦朦胧胧中反多了“雾里看花”的美。人都聚在楼下,楼上就我和巧慧坐着,娇笑声从楼下传来。我趴在窗口,随意地看着底下的丫鬟小厮们忙碌,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巧慧说话,一边扔糕点去喂湖里的鸳鸯。
巧慧低声叫道:“小姐!”
我“嗯”了一声回头看她,却见她低着头,恭敬地站在我身后,我疑惑地转回头向对面看去,看见四阿哥、八阿哥长身玉立,正并排站在对面阁楼的窗口。隔窗望去,烛火一明一灭之间,两人的脸忽隐忽现。我下意识地站起,心想着,这玉般的美貌少年,今日并排相站,但终有一日要持戈相对、你死我活。虽对着良辰美景,一丝哀伤却从心里泛起。巧慧在身后拽我衣袖,这才发觉我竟只是痴看着对面,忙挤了个笑容出来,俯下了身子请安。对面的两人同时抬了抬手,我缓缓起来,侧身站在巧慧身旁。
一个小厮快步走到八阿哥身旁,低声说了些什么,八阿哥又和四阿哥说了几句。四阿哥点点头,两人遂一前一后地下去了。过了一会,丫鬟来说开席了,我问:“太子爷不是还没有到吗?”
她笑回道:“刚才太子爷遣了人来说,他刚办完事,要先换了衣服才来,让大家别再等了,先开席吧!”我点点头,随她下楼。
和我同桌的是两个年纪和我差不多大的小姑娘。我到时,两人正在谈笑,看我来,彼此欠欠了身子。坐定后,我环视四周,看见最前方正中的桌子空着,我猜该是留给太子爷的。左侧依次是八、九、十、十四阿哥,右侧依次是四、十一、十二、十三阿哥。
一个太监托着木盘,搭着大红缎子,上放戏单,站在四阿哥桌旁,四阿哥没有看,只朝太监吩咐了几句话,只看他捧着盘子走到十阿哥桌前回话。十阿哥听完没说话只点了点头,拿起戏单草草一看,接过笔勾了下,递还给太监。太监这才转回四阿哥桌前,四阿哥也勾了一下。小太监捧着盘子又请八阿哥点戏,八阿哥挥挥手,让他下去。
不一会的功夫,戏台上已经咿咿呀呀地唱起来。此时京剧还未诞生,唱的是昆曲。只可惜在三百多年后,昆曲早已不再如此盛行,我所知道的也就《西厢记》、《牡丹亭》那极有名的几出而已,再加上昨晚刚和冬云学的《麻姑拜寿》。不过看了行头,也知道这一出是‘武松打虎’,暗道,是十阿哥点的戏,只图热闹。刚演到武松骑在虎身上提拳要打,一个太监高声喊道:“太子到!”一下子,台上台下全拜倒在地上,我从人群中望过去,一个身穿黄绫长袍,面容端秀的人缓缓走来。
等太子坐定,大家才敢起来。我随着众人起身,坐回桌前。太监又捧了戏单过来,躬身站在太子桌前,太子朗声道:“今儿是给十弟作生日,让寿星先点吧!”
十阿哥站起来回道:“先头已经点过,就等二哥点了。”太子这才拿过单子细看。
这下我是完全不知道上面在唱些什么了,旁边的两个姑娘倒看得分外入神。
几个大阿哥,时有说笑,酒喝得并不多,可自十阿哥往下,酒是象水一样往下灌,十阿哥和几个阿哥都站在十三阿哥桌边要他喝酒,他也不推拒,举杯就干。干完之后,大声道:“我们可要多给今晚上的寿星敬几杯。”众阿哥又纷纷向十阿哥举杯!我心想这人真是引火烧身。
台上的戏又换了一出,我仍是不知道在唱什么,吃也吃饱了,瞧到十阿哥起身离席。转眼看姐姐正在一面看戏,一面和别的福晋说话。我遂起身尾随十阿哥而去。巧慧要陪来,我说:“你就在这里候着,我去去就回。”前面一个小太监打着灯笼领路,十阿哥歪歪斜斜地走着,我心想果然是喝不过十三阿哥,人家仍是神清气爽的,他却已经颇有醉意。看到前面的屋子,才明白过来他是要去小解。我忙转回身子往外走了一段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