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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猎为期两日,这两日徐季安几乎一直黏在苏箬芸身边,连晚上睡觉也不肯回自己的帐篷,还是苏箬芸答应第二天一早带他去跑马他才安生了下来。
可是到第二日下午,顺帝准备带他回宫时,他却说什么都不肯了,抱着苏箬芸的腿哭得撕心裂肺,就是不撒手。
“我不回去我不回去!回去没有姐姐,我要姐姐!”
小孩子的哭声在山林中回荡,惊起飞鸟无数。
顺帝看着头疼不已,实在不明白这个小家伙儿怎么就认定苏箬芸是他的姐姐了。
“安儿听话,改日朕让苏大小姐再进宫看你。”
他耐着性子对哭嚎的孩子说道。
徐季安眼眶通红,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整个身子都因哭泣哽咽而颤抖不止:“骗……骗人!之前就告诉我……宫里有姐姐,根本……根本就没有!姐姐说了,三日……不见,便再也见不到了……你们骗我!你们都骗我!”
他紧紧抓着苏箬芸的衣摆,躲在她身后怒视着众人,仿佛周围的人都是害他见不到姐姐的帮凶。
顺帝眸中闪过一抹微痛,无奈的轻叹了口气。
徐季安是瑄国公徐孟的孩子,徐孟镇守边关数十年,战功硕硕忠君不二,堪称大梁北镇边防的一面旗帜。
但是十三年前的一场大战中,他却在战场上痛失两子,城中得知消息的徐夫人也因承受不住打击而卧病在床,没多久便郁郁而终,整个瑄国公府除了他便只剩下了一个年仅三岁的小女童。
徐孟一夜之间似乎老了许多,却也并未因此就放下边关的戍防不管,仍旧恪尽职守的镇守着北方的一片重地。
直到徐夫人离世三年后,他才娶了北地一户并不显贵的世家之女做续弦。
他原本只想找个人帮着照顾年幼的女儿,却不想五年前竟意外的有了徐季安。
老来得子的他自然对这个儿子珍之重之,恨不能捧在手心儿里护着,生怕又一个意外没了这唯一能继承家业的孩子。
可徐孟高兴了,北边儿的那些鞑子却又坐不住了。
若说他们最恨的人,绝不是坐在京城皇宫里的皇帝,而是坐镇北方大营的徐孟。
徐孟无后,其势力在他死后难免分散,但如今他老来得子,那些崇尚他的人便又有了追随的目标,在他死后便会奉其子为新主,继续追随,而这并不是他们愿意看到的。
换句话说,他们比任何人都希望徐孟家破人亡断子绝孙,并且也不遗余力的将此作为目标付诸行动,只是一直未能得手而已。
直到两个月前,寒冬初春青黄不接之际,他们再次扰边抢掠之时,恰逢北地出现轻微的地动,万牧山上的纳清河冰面开裂河水改路,正将徐孟等人困在了河岸另一边无法回城。
鞑子瞅准这个机会大肆抢掠不说,还如闻到了肉腥的恶犬般红了眼的要至年幼的徐季安于死地。
为了保护幼弟,十六岁的徐清诺以身作饵,一边安排人手将弟弟送往京城,一边自己率人逃往另一个方向。
众所周知,瑄国公世子自幼与他的姐姐形影不离,鞑子也不疑有他,死死追着徐清诺不放,才最终给带着徐季安逃走的随从留下了喘息的机会,一路护送着他南下。
饶是如此,他们最后也差点儿被回过神的鞑子追上。若非顺帝收到消息后让齐铮快马加鞭的赶了过去,只怕瑄国公府最后的这点儿血脉当真要断绝了。
可惜的是,徐季安的姐姐徐清诺最终被鞑子围堵在一处悬崖之上,她为了免受鞑子所辱,也为了不给他们拿自己威胁父亲的机会,转身便从崖上一跃而下。
可是谁也没想到,鞑子竟然费尽千辛万苦将她的尸身从崖底找了出来,扒光衣物曝于阵前,逼着已经回城的徐孟出城迎敌。
徐孟拖着年迈的身躯出战,最终将女儿的尸身夺了回来,但自己也因力竭而身负重伤,不久便辞世了。
顺帝感念瑄国公府一门忠义,改瑄国公府为郡王府,加封徐季安为瑄郡王,这才有了他现在的身份,也是为何他在御前如此失仪,顺帝却也不恼,反而十分耐心的原因。
因为徐清诺毕竟是个女孩子,年纪又尚小作不得主,若非徐孟早有安排,她也不敢在遇到危险时第一时间下定决心将自己的弟弟送到京城。
一个曾经与顺帝志同道合甚至支持他登基的好友,一个后来让他隐隐有些担心会不会拥兵自重的臣子,在临危之际却当机立断将自己唯一的后嗣送回了京城,送到了他的身边以求他庇护,这不仅仅彰显了徐孟对他的忠诚,也同样让顺帝感到有些惭愧。
他自认并不是一个多疑的人,但身居高位太久,却也难免染了这些恶习,尽管强自克制着,可内心深处到底还是有些不安。
他也不得不承认,对于徐季安的回京,他多少是乐见其成的。
这种隐隐的愧疚和乐见其成,让他对徐季安更多了几分包容。
只是帝王心毕竟难测,这包容到底能用多久,谁又能说得清呢。
眼见众人轮番劝了一圈儿,可徐季安就是不听,苏箬芸不得不再次伸手将他推开。
“别哭。”
“姐姐我不哭!”徐季安神情惶恐,“我真的不哭了,你别丢下我……”
他边说边用力擦着脸上的泪,却怎么也擦不干净,这边的还没擦完,那边的又落下来。
“你是郡王,有自己的府邸,只是郡王府尚在修缮,所以你才暂时住在宫中。等郡王府修好了,你就可以搬出来了,到时候想去哪里玩儿就去哪里玩儿,也可以到成安侯府去做客。”
徐季安从昨日就开始粘着她,中间这段时间足够她打探清楚他的消息,此时说出这番话也并不会显得奇怪。
徐季安似懂非懂,仰着满是泪痕的小脸问道:“我可以搬去和姐姐一起住吗?”
不行!
齐铮站在远处瞪了他一眼。
“不行,”苏箬芸摇头,“你已经大了,又是男孩子,要自己住。”
这样啊……
徐季安低下头去:“姐姐也是这么说的……”
可是,他才搬到前院儿自己住了没几天,就再也见不到姐姐了……
想到这里,男孩子的眼泪再次啪嗒啪嗒的掉了下来。
“那我现在就搬去郡王府好不好?”
他扯着苏箬芸的衣袖轻轻晃了晃她的手臂,小小的鼻子因为哭泣而变得通红。
“我现在就搬过去,然后明天就去找姐姐。”
苏箬芸再次摇头,“你回宫去,等郡王府修缮好了再搬。”
徐季安小嘴一瘪,扯着她衣袖的手紧了紧,眼看又要哭出声来,就听她继续说道,“改日我去宫里看你,”说到这里顿了顿,抬头看向顺帝,“三日之内。”
顺帝看到她投来的询问的目光,微微颔首表示同意。
徐季安还想再说什么,苏箬芸却没给他反对的机会:“就这么说定了,你回宫后将我教你的那些好好练一练,练好了我有礼物送你。”
礼物?
徐季安顿时瞪圆了眼。
另一边的齐铮也是同样,只是和徐季安的期待与好奇不同,他眼中满是气恼和不愉。
他过生日才有礼物,这生日还一年只过一次。
凭什么这小家伙哭一哭鼻子就有礼物了?还真是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啊?
啊呸!他又不吃奶!
齐铮脸红,低下头去不敢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