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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图一开始没太明白苏箬芸这句话的意思,但是几天后他就懂了。
因为他被齐铮约到了一个地方见面,结果说了没几句话,忽然就被人从身后套上了麻袋,紧接着就是一顿胖揍。
对方下手之狠,简直令人发指!
他好不容易把麻袋扯了下来,本以为齐铮这个时候一定已经跑了,谁知他竟还像刚才那般站在原地,绷着一张脸冷冰冰的看着他,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巴图怒道:“你打我做什么!”
齐铮面无表情:“我没打你。”
“你没打我那是谁打的我!”
“不知道,没看见。”
巴图气的差点儿吐血。
这个地方只有他们两个人,不是齐铮又会是谁?
而且就算真的不是他,那刚刚给自己套上麻袋的人是从背后来的,他站在自己正对面,怎么可能没看见!
那个人一定是他的帮凶!且打完人就跑了!
巴图咬牙切齿,万万没想到素来以礼仪之邦著称的大梁竟会有如此蛮横无理厚颜无耻之辈!
偏他此时还没公布自己的身份,且脸上一直都有易容,只能吃个哑巴亏。
不然让大梁皇帝知道他已经偷偷摸摸跑了过来,而且前几天靖康公主遇袭的事情也与他有关,那他就惨了。
巴图鼻青脸肿的离开了小巷,发誓以后再也不单独跟齐铮见面了。
他来到大梁这么久,躲过了刺客躲过了叛徒,却没躲过苏箬芸的未婚夫齐铮!真是岂有此理!
赵焱见他走远,从角落里冒出来,挤眉弄眼的道:“诶,这人谁啊?怎么惹着你了?你为什么要打他?”
齐铮却只是闷头走路,一句话都不说,任凭赵焱怎么逗他,始终绷着脸沉默不语。
…………………………
八月十八,宜嫁娶、祭祀、祈福,忌行丧、安葬、纳采。
齐铮穿着一身大红喜服,骑在高头大马上,在齐钰赵焱等人的陪伴下来到成安侯府迎亲。
唢呐声声,锣鼓喧天,尽管成安侯被贬官,苏箬芸的克亲之言也仍在流传,但定国公府丝毫没有怠慢这门亲事,将婚礼办的隆重而又热闹。
应付了几个挡在门前凑热闹的小辈,齐铮终于踏入了成安侯府的大门,在院中等着苏卓将他的新娘子背出来。
这段日子他没有再跟苏箬芸见过一次面,即便她派人送来消息,约他到汇满楼相见,他也以有事抽不开身为由而拒绝了。
他不是不想见她,而是害怕见她,害怕她对这门亲事露出一丁丁点儿的反悔之意,尽管知道即使她反悔了自己也绝不会答应。
也或许正是因为知道自己不会答应,所以才更怕跟她见面,怕和她发生不可调和的争执。
好在终于等到了今日,他终于可以娶她为妻,把她留在自己身边。
他已经想好了,等待会儿把她带回了家,就对她坦白自己的心意,让她知道自己是真心喜欢她,而不是为了什么汇满楼。
怡安院中的热闹丝毫不比前院儿少,听说齐铮已经来到府中,众人纷纷笑着说姑爷来了,新娘子快把盖头盖上。
大红的喜帕从头顶落下,眼前除了一片红光再也看不到其。
出嫁的女儿要由自己的兄弟背上花轿,她被人牵着趴在了一个男子的背上,听到耳边的声音似乎短暂停顿了一下,旋即被更大声的笑闹掩盖了过去,所有人都在欢欢喜喜的说着吉祥话。
苏箬芸被人背着一路向前院儿走去,走到半路时却隐约察觉出有些不对头。
背着她的人虽然肩背宽阔,但脚步却有些虚浮,不过是走了一半的路程,就已经微微有些喘息。
成安侯府虽然不小,但在京城的众多府邸中却也不算大,从怡安院到前院儿的路程实际上并没有多远。
之前原本定好了是由苏卓来背她,可苏卓常年习武,断不会走了这么点儿路就气息不稳。
“……阿南?”
苏箬芸趴在少年的背上轻声唤道。
背着她的人嗯了一声,算是回答,脚下脚步不停,继续向前走去。
苏箬芸知道这小半年来他的腿疾一直在好转,尤其是近几个月,已经可以不用人搀扶着自己在院子里走几圈儿了。
可这腿疾毕竟已经跟了他十年,并非一日两日就可以好起来的。鹤存安还一直告诉他要劳逸结合,不可一蹴而就,所以他虽然很想立刻恢复成和常人一样的样子,却也不敢真的练的太过,反而伤了根本。
可现在这个刚刚勉强可以自己走路的人,却背着她往前院儿走。
苏箬芸在他背上轻叹一声,道:“不要勉强。”
苏南笑了笑:“别太小看我了,这点儿路,没问题。”
苏箬芸便也不再说话,抿唇轻笑安安稳稳的趴在他的背后。
两人在一干人等的陪伴下走到前院儿时,原本热闹的院子和刚刚的怡安院一般,瞬间安静了一下,之后爆发出更为喧闹的声音。
成安侯府的苏大小姐被弃于祖祠十余载,回京后竟好命的嫁给了京城多少世家贵女都求而不得的梦中情人——定国公世子齐铮!
这个消息原本就已经是京城许多人家茶余饭后的谈资了,如今更热门的消息立刻将之掩盖过去!
残废十余年的成安侯府二公子苏南竟然不残了!还亲自背着他的姐姐把她送上了花轿!
虽然在高氏死后不少人都已知道这位二公子的腿疾是被人陷害的,听说会有好转的可能。
但听说总归是听说,和亲眼所见可不同。
而且这好转到底是怎么个好转?好了多少?这些谁又知道?
一个残废的只能坐轮椅的人,可以借着拐杖站起来走几步也算好转,但这好转对于一个世家公子来说却没什么意义,和彻底残废也没有太大区别。
可显然现在的苏南绝不仅仅是好转了这么一点儿而已,他已经可以背着一个身量跟他差不多的人走路了!这和正常人也没什么区别了!
不!这就是正常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苏南的身上,到忽视了他背后的新娘。
成安侯看着少年虚浮却又坚定的步伐,视线落在他的腿上久久没有挪开。
一路跟着走来的苏箬笙更是早已哭红了眼,捂着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免得给这婚礼添了晦气。
唯有齐铮从他们出现之后就一直看着少年背后的那抹红色身影,完全没注意到背她出来的人是谁。
此时他只知道自己终于娶到了心爱的姑娘,终于可以把她带回家了,这一个多月以来的沉闷一扫而光,迫不及待的想给她冠上自己的姓氏,从此以后她便是齐苏氏。
轿帘轻轻掀起,苏箬芸低着头坐了进去,在一片热闹的送嫁声中离开了成安侯府。
苏南看着轿子渐行渐远,直到迎亲的队伍彻底转过了街角,再也看不到为止,才转身走了回去。
苏箬笙见状赶忙跟上,脸上犹自挂着泪痕:“二哥,你……你真的好了?”
“是啊,好了。”
苏南笑着挤了挤眼,在走过转角离开众人的视线时,却脚下一软向一旁跌去。
青禾眼疾手快的扶稳,这才避免他狼狈的摔到地上。
苏箬笙吓了一跳,忙凑了上来:“怎么回事?不是说好了吗?”
苏南有气无力的摆摆手,额头上满是虚汗:“没事,只是有些累了而已。”
说着拍了拍青禾,示意他背自己回去,趴在他背上时还不忘调侃:“今日这一程就当是练过了,不用再去园子里瞎走了。”
…………………………
广和街一座茶楼的二层雅间,对街的窗户大开,能够清楚看清街上的情形。
程乾坐在一个蒲团上,懒散的靠在窗边,似自言自语般的说道:“苏大小姐可真不愧是继承了外祖家的所有家业,这嫁妆一眼都看不到头啊。”
他所在的这座茶楼位于广和街比较靠中间的位置,眼看着迎亲队伍最前面的人马都已经拐了过去,二百六十台的嫁妆却仍旧从街尾源源不断的出现。
“不过也是,”他又继续说道,“她原本就受陛下赏识,还跟靖康公主交好,月余前又不顾危险的去弥山帮靖康公主和沧朔八公主引开了刺客,光陛下的赏赐和两位公主给的添箱就不少呢。”
“而且据说连沧朔的四王子来京后得知了此事,都特意送了许多东西给她做谢礼,那些东西应该也都在这嫁妆里吧?你说是不是?”
他靠着窗棂对对面的人抬了抬下巴,明明是人人皆知的事情却偏偏用询问的语气,似乎非要让对方回应他不可。
楚棠绷着脸坐在原地,脊背挺的僵直,眼中泛着血丝。
两个月前,楚家将她匆忙嫁给了程乾,任凭她怎么哭求,身为父亲的楚沅都没有心软。
为了避免她因不满这桩婚事而闹出什么事来,他甚至命人将她绑上,让一个丫鬟代替她上了花轿,直到到了奉恩伯府才换回来。
不仅如此,就连向来疼爱她和楚钧豪的楚夫人也被楚沅以病重为由关了起来,连她成亲都没有出现。
身为一个世家女,身负污名已是一辈子都抹不去的污点,婚礼上没有母亲的出席更是让她万劫不复。
因为无论是谁都看得明白,楚家这根本就是嫌她丢脸,急于将她扫地出门。
也就是说,从今往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楚家都不会出面给她撑腰。
一个没有娘家支持,又是暗中与程乾苟合之后才嫁进门的少奶奶,能在奉恩伯府站稳脚跟才怪。
果不其然,自从她嫁进门,奉恩伯府没有一个人待见她,婆婆小姑轮番磋磨她,就连府中下人也敢给她甩脸色。
以往那个容貌才色俱佳,被人捧在手心儿里宠着护着的娇娇女,转眼间仿佛老了十岁,面色蜡黄双目无神,瘦成了纸片儿人。
婆婆看到后非但不心疼,还指着她的鼻子骂她“做出这副样子给谁看?我们程家是亏了你的吃喝怎的?”
楚棠闭了闭眼,仿佛想将浮现在眼前的画面甩开,可坐在对面的程乾却忽然隔着桌子将她一把拉了过去,贴在她的耳朵说道:“怎么不看了?是受不了他们两人在一起吗?一个是你想嫁的,一个是你想害的,结果想嫁的没嫁成,想害的也没害成……哈哈哈……”
程乾说着大笑起来,在楚棠脸上捏了一把又将她推开。
“人说恶人自有恶人磨,之前我还不信,现在我信了,你看你这不就落到我手里了吗!”
他说着转了转手中杯盏,悠悠的哼着小调般唱着:“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