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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麦天真的又问:“那如果我有了糖果,可以给九儿吃几颗吗?”
白灵笑道:“可以呀,你们是朋友,和朋友之间要分享的。”
邹正富有风湿病,一到阴雨天腿就疼,小麦听到爷爷在外间哎呦,蹬蹬的跑出去:“我去看看爷爷。”
白灵问邹城:“你带爸去医院看看吧,最近天气不好,他每天都疼多难受啊。”
邹城把手头的书藏起来:“老毛病了,医院跑过好几趟,治不好,平时饮食和生活习惯多注意一些,这些书我先拿回去,这两天风声有点紧,我先不给你往回拿,还有家里你的衣裳,像是大姐给你的,你翻出来给我,我藏到别的地方。”
白灵瞬间领悟他的意思:“你是说可能要搜家?”
邹城回道:“成分有问题的指定会搜查,那种人家隔三差五搜上一回不稀奇,他们总想搜出点真东西,咱们家应该是安全的,但是保险起见,还是先藏好再说。”
大街上经常能看到一群带袖章的小年轻人在晃悠,一旦有指示去搜家或者抓人,一个个的比谁都积极,开始居民们还会惊恐,现在早就见怪不怪,你搜你的,我继续在厨房做饭。
小半个月连绵的阴雨天结束,太阳高高挂起,迎来了一个好消息,方叔叔的审查结果出来了,海外关系并不涉及敏感问题,他个人的生活作风也没有污点,走访左邻右舍对他的评价都很高,所以他可以提前结束改造,但是遗憾的是,他现在住的老宅子是民国时期一处很有价值的宅院,所以需要收缴回去,不会白白收房子,相对会补贴他一些钱,可以用这笔钱另行买房。
方叔叔家里的老房子,家里几代人都是生活在这里的,存留着很多美好的记忆,本来没有这处老房子,他还有单位分的一套小公房,自从他下乡之后,不仅没了工作,房子也被单位收走了,那处房子已经分给一对单位新婚的夫妻住,没办法再要回来,同时单位也没有能力在给他提供一套房。
朱雨、白灵和邹城去牛棚接他,先在孙家占占脚,洗洗身上换上了一身干净衣服,衣服是朱雨做给他的,说既然出来了,就要整齐光鲜的出现在大家面前。
邹城跟方叔叔出主意,既然省城连住的地方都没有,还不如留在县城,这样大家都在一起方便照应,方叔叔迟疑一会儿,说他再考虑考虑。
方叔叔先在邹城那住了几天,他每天除了吃饭出来,平时就是把自己关在屋里,物质上可以补偿,但内心的创伤只能自愈。
白灵拍拍小麦和土豆,指指方叔叔的屋子:“你们去和你叔公玩一会儿,他有点不开心。”
小麦问她:“我和小毛打架输了我也不开心,可伤心呢,我去安慰安慰叔公。”
邹城忍不住问:“小毛是谁家孩子。”
白灵尴尬的咳咳两声:“小毛是街尾的一条大黑狗。”
小麦一蹦一跳的去了方叔叔的屋子,邹城含笑道:“亏你想的出来,让孩子们去闹他。”
白灵收拾收拾碗筷:“童言无忌嘛,小孩子最天真活泼,或许陪着方叔叔能让他开心一点。”
白灵跟邹城正说着话呢,从院外冲进来好几个人,邹城挡在白灵前面,皱眉问道:“你们是干什么的?”
为首的是一个二十岁的小青年,带着一顶雷锋帽,脚下一双解放鞋,大概是因为走得路太多,鞋子前面部分已经磨的薄薄的,打上了补丁,他趾高气扬的说道:“还问为啥?有人举报!说你们家私藏物品,我们是来抄四旧的。”
邹城温和的解释:“我们家之前已经被翻过两三遍了,真的没有其他的东西。”
这些人才不听邹城的解释,大大咧咧的进院子就开始搜查,白灵在后面喊:“都小心点,不要把我的东西杂碎了。”
小麦从方叔叔的屋子出来,发现满院子的陌生人凶神恶煞,还有一个大哥哥瞪她,小麦大哭不止,白灵连忙把她抱过来,轻声的哄着她。
李爱云跟邹正富都被惊动,全家人傻傻的站在院子里,眼看着这些人查来挑去,最后什么都没找到,一点愧疚之意都没有,为首的人仰仰脖子:“没有最好!现在你们是清白的!如果有私藏的,抓紧时间交出来!一定要提高自身的思想境界!”
他又洋洋洒洒说了一番话,小声嘀咕着往院子外面走,邹城离得近,他的声音虽然小,可以有一句话飘进了邹城的耳朵里:“没错呀,就是这家!报案人提供的线索有误?”
邹城攥攥拳头,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起事端,如果他再忍耐,早晚有一点家里会引起祸端。
方叔叔从小屋里出来,努力直直身子,长期的劳作让他习惯于佝偻着身子,背着双手,完全一副老年人的姿态,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更轻松。
方叔叔一语中的:“这样担心受怕的日子,过着有什么盼头?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熬出头。”
日子再不好过也得熬,对于邹家人来说,这算是好日子,一家人平安健康在一起,没有牵扯到这些是非当中,小夫妻俩有正式工作,小麦跟土豆聪明懂事,还奢望什么呢?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过了几天,整个县城都在传一件奇事,县城不大,消息半天就能传遍,听说是法院接到一个破坏军婚的案子,有人搞破鞋破坏军婚,法院已经受理,这件事传的沸沸扬扬,小县城没有什么新鲜事,什么斗地主啊,打富农啊,勾不起人们的兴趣,这件事一出来,消息就跟生了翅膀似的乱飞。
白灵上班的时候还听同事聊起呢:“你们猜猜是谁呀?”
另外一个同事抠抠手:“我也不知道,不过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早晚得暴露出来。”
后来白灵才知道,吕慧牵扯其中,这件事很快一清二楚,吕慧丈夫不上进,结婚这几年没少捅篓子,她呢,不知道从哪里认识一个男人,这个男人是县里宣传部的,妻子是部队上的军医,两个人聚少离多,一年见不了几次面。
吕慧跟这个男人偷偷摸摸在一起了一年多,中间也不知道有没有知道,可身边的人总能窥探到蛛丝马迹吧,反正这件事败露了,军医把这两个人告上了法院。
破坏军婚是要承担法律责任的,刑法上还有一条破坏军婚罪呢,查明情况属实的话,要被判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
这个案子风风火火的审理,法院的材料十分详实,连细节都写的一清二楚,本来这份材料是保密的,也不晓得被哪个好事者抄录下来,渐渐竟然传扬开,这种情况是绝对不允许的,法院调查了情况,把相关的工作人员停职查办,但流传出去的案子细节,却没有办法收回来。
年长的同事在一旁讲说,白灵听过几耳朵,内容不堪入耳,她回到柜台,开始整理货架上的瓶瓶罐罐,蒋二秀手里攥着山楂,递给白灵两个:“白灵姐,你说这个案子会咋判呢?”
白灵咬口山楂,好酸啊,她连忙放下:“不知道,如果这件事不是被冤枉的,人家那个军人家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再者还是受法律保护的呢,想要翻身难啊。”
这些还不算,后来还牵扯出另外一件事,事情败露之后,吕慧丈夫这里也不依不饶,以前他不觉得异样,最近被别人指指点点,说了不少风凉话之后,他看小儿子越来越不像自己,自己是大眼睛,高鼻梁,可是儿子呢,鼻梁是挺高,可是眼睛不大,而且脸型跟夫妻俩谁也不像,他再一想,时间不对呀,吕慧招认说跟野男人才认识一年多,他们儿子可都一岁多了,时间上对不上号。
吕慧丈夫心里有了疑惑之后彻夜难眠,当下没有后世普遍的亲子鉴定手段,别说县城的医院,就是全国都没有这项技术。
人们的认知还停留在滴血认亲上,家里亲戚给他出主意,搞到一张假的证明,吓唬吕慧说小儿子不是自己的,如果她死不认账,就把证据交给法院,吕慧不知道真假,一问就慌了神,她丈夫看出破绽,威逼利诱之下得知实情:大儿子确实是他亲生的,小儿子是那个男人的,两个人在一起不是一年多,而是两年出头……
任何男人也经受不住这样的打击,他联络了那个女军医,把这个消息告诉她,婚后出轨是一回事,又生下孩子就另当别论了,总之这出大戏一直闹了三个多月,最后吕慧跟那个男人被判了刑,大儿子她丈夫管,至于小儿子……好像是扔给了那个男人的父母。
白灵听到这一桩风流史暗暗咂舌,胆子得多肥,在这个年代敢出轨啊,更何况破坏的家庭还是军婚家庭,恶人自有恶人磨,人在犯错的时候就应该料到会有报应的一天。
白灵和邹城闲聊,自己啰啰嗦嗦说了一堆,邹城笑道:“这样不是省心了吗?灵灵,咱们家两次被搜查,都是拜吕慧的举报。”
白灵不太相信:“是她?不太可能吧,她怎么清楚咱们家的事情?”
人的恶意起源往往无从寻觅,就像吕慧总是针对白灵,简直到了偏执的地步。
吕慧能举报一次两次,就会一直窥探检举下去,万一哪天不甚被搜出点东西出来……那结果真是不敢想象。天道好轮回,心肠恶毒的人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婚内出轨本身就为人所不齿,光是吐沫星子都能淹死人,吕慧呢,连给丈夫生的孩子都是别人的,自己做错事,现在连家里人都抬不起头。
白灵猛然抬头:“这件事你参与其中了?”
邹城没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勾勾她的长辫子,温柔的说道:“她是咎由自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