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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二房败落,白氏帮衬过三兄妹不少,闻言都齐齐一惊,重延先回过神来,沉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来回报的是重家二房的旧仆,对这事儿也只是囫囵知道了个大概,叹气道:“大爷府上昨天晚上又是请大夫又是煎药的,闹腾了一晚上,今早上我瞧准时候拉了个大夫细问,只说这孩子怕是保不住了。看小说”
白氏这胎至少有五六个月,按理来说已经稳当了,重延和重岚对视了一眼,齐齐皱眉,重正倒没想那么多,只是唏嘘道:“大伯母如今年龄大了,怀孕本就不易,孩子没了倒没什么,别伤了身子就行。”
理是这个理,但这话实在难听,他不会说话已经不是一回两回了,重延只是瞪了他一眼,重岚忙道:“那我去瞧瞧大伯母。”
重延摇头道:“你这时候去也帮不了什么忙,反而容易把事情传出去,要是耽搁了归宁宴,大伯母心里肯定更不好受,还没得让人瞧她笑话。”
他见重岚想要说话,摆手道:“咱们一起去大伯必然要拦着,我一个人去也是一样的,等摆完归宁宴你再过去,大伯母想必不会见怪的。”
他既然有了主意,那旁人再说也无用,重岚想了想便点头同意,几人一道去了重家祖宅,不过重延去了大房,重岚和晏和却去了二房。
他们去的时候宾客还没来齐,因着这回女客颇多不方便,所以重岚就把晏和和重正留在外面待客,她自己径直去了招待女客的地方。
宴女客的花厅里已经坐了几个重氏的女子,重柔穿着荔枝红缠枝葡萄文饰长身褙子,下面配了同色裙子,头上还梳着夫人样式的朝天髻,用对儿金簪绾住,她容色本就极好,这般一打扮更是明艳,顾盼神飞地和几个女眷说笑,倒好像她才是今日的主角一般。
“...可惜这几日秋凉,不然还能请你们去陈府做客,冰窖里镇着西边来的葡萄酒,夏日的时候倒在琉璃盏里,喝上一口,全身的暑热都解了。”
重丽坐在她身边,不耐烦地喝了口茶,旁边有人凑趣道:“也只有你命好嫁进了陈府,咱们就没这个福气,什么葡萄酒琉璃盏,寻常见都见不到。”
重柔堂而皇之地坐在了主座,其实眼挫早就瞄见重岚走近了,却故意装没瞧着,继续道:“什么了不得的,等夏日了咱们几个聚聚便成了,不光是夏日,就是寻常冬日里吃不到的小菜也有存着的。”
旁边又是一阵凑趣之声,也不怪她得意,陈家老爷近来升了四品,重柔的相公又才任了七品县令,在高门世家眼里不算什么,但在败的差不多的重家人眼里,重柔能嫁进这样的人家,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
重岚跨过门槛,不动声色地瞧了一圈,福身行礼道:“大家都在呢,瞧着是我来迟了。”
拜高踩低也算是人的本性,屋里的众人想着这位嫁的更好,便都把重柔抛在后头,上前紧着奉承。
重丽听重柔翻来覆去的显摆陈府,耳朵都快起茧子了,大声道:“堂姐你可算来了,不然四姐嘴皮子都要磨破了。”
她嘴上不饶人是出了名的,大家也都当个笑话听,倒是重柔面皮子发紧,干干笑道:“堂姐如今是嫁入高门了,便是迟了些,我们又怎么敢怪你?”
她说完就去打量重岚,见她头上戴着五凤朝阳的挂钗,身上穿着命妇才能穿的衣裳,身上戴的也都是镶金嵌玉,不光名贵,而且寻常人家穿戴不得。
她从小不论是相貌气度心智,样样都不如重岚,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压过她一头,本以为婚事上总能压得住她,没想到临了临了,重岚这个嫁不出去的竟攀上了公府高门,这下子又远胜于她了。
她心里越发难受,出言道:“不过听说齐国府门第高规矩也大,堂姐在府上还有长辈盯着,回来一趟也是不容易。”
重岚对她明着解围,暗着讥讽的话并不搭理,目光从她身上一掠而过:“方才瞧着主座上有人,我还以为是族长夫人来了,没想到是四堂妹啊。”
她瞥了重柔一眼,语意一派关切:“虽然咱们都出嫁了,但该守的礼数还是要守的,对长辈就得敬着,不然岂不是让人瞧了笑话,说你仗着自己嫁了好门第就得意忘形?”
重柔给她说的面皮发僵,心里大恨重岚又拿大道理压她,却不敢再多坐,只能不甘不愿地起身让座了。
重岚打量了她几眼,发现她一身打扮的华贵是够华贵了,但是也太过了些,倒好像在刻意张扬,粉饰太平。
这时候人渐渐来齐,由族长夫人压着,大家也都不敢再闹腾,只是命人奉了茶果点心来,一边吃一边说笑。
重柔没说几句又忍不住说起陈府的事儿:“...陈家到底是几代簪缨,家里的晚辈个个都是有出息的,要说家门是富不过三代的,要看家门能不能振兴,还得看后辈们有没有出息了。”
齐国府子孙不兴是出了门的,她在这时候说这话,颇有含沙射影之嫌。
重岚倒不见恼怒,反而越发奇怪起来,按说陈府真有她说的这么好,她现在过得应当是荣华日子,心胸眼界应当开阔些才是,怎么越发狭窄了?
重丽撇了撇嘴,凑在她身边:“她有什么可神气的,谁不知道她成婚的仪式省了又省,就差没把三书六礼给省了,四姑爷成婚第二日就去妾室房里了,如今成婚不到两个月,四姑爷林林总总又收了三房妾五个通房,陈府有谁把她当回事儿。”
她瞧不惯重丽这幅小人得志的模样,大声道:“四姐,怎么今日堂姐的归宁宴只来了你一个,陈府的其他人呢,姐夫呢?怎么不陪着你过来?”
即使画着浓艳的妆容,也能瞧见重柔的脸扭曲了一下,随即强笑道:“他们都有事儿要忙,不比咱们清闲,只怕要来得晚些。”她面上虽难看,却不敢再多话了
重丽哼了声,倒也给她留了几分面子,没继续挤兑。
其实以重柔的性子,本来不至于这么不受待见,谁让她当初唆使陈元儿跟重岚闹腾,重瑞风权势迷了心窍,出了事儿之后还硬要把她塞进陈府,受冷落都算轻的了。
重丽说话向来直率,重岚一哂,不动声色地低头喝茶。
这时候人已经来齐,族长夫人便做了重岚亲长,带着众人往前厅走去,众人想着能见到重岚的夫婿,心里不免都起了好奇的心思。
重柔当初虽见过晏和一回,但并没把他往重岚夫婿身上想,只盼着她的夫婿是个奇丑无比,或者是有不良嗜好的,嗜酒嗜堵嗜男风都行,只要能让她扳回一局。
这也不能算她多想,南边龙阳风气甚重,有好些公子哥儿就好这个,娶个门第低些的在屋里放着当门面,外面继续走旱道。
像晏和这般门第才干的,要不是有点毛病,干嘛要娶个商户女为正妻?她这般着,心里终于舒坦许多。
不过这气儿顺了没多久,她刚进正厅,一眼就瞧见亲爹重瑞风在个身条挺拔颀长的男人身边,呵着腰恭敬说话,脸上堆满了笑。
那男子神色淡淡的,懒散地坐在帽椅里,手里把玩着白瓷茶盏,等见了重岚,唇边才泛起一星半点的笑意,不知从哪里取来披风给她披上:“方才叫你你都没听见,怎么不把披风系上再出去?”
重岚见他在人前没半点顾忌,脸色不由得红了红:“我都回屋了,你还给我穿戴这个干吗?”话虽这么说,倒也没把披风解下来的意思。
两人之间流转的情意,就是瞎子都能感受得到,重柔想到自己夫婿瞧见自己就一脸不耐的样子,指甲几乎嵌进肉里,却还不得不上前巴结:“堂姐夫这般体恤,堂姐真是好福气。”
她说完才瞧见晏和相貌,先是一愣,随即想起来自己当初就见过,那时候重岚被陈家人刁难,好像就是他帮着解围,心里不由得哼了声,这两人只怕婚前就有了首尾,真真是不知检点!
一众人瞧见晏和对重岚这般看重,既有羡慕也有嫉妒的。
重瑞风心里也是羡慕不已,只恨晏和不是自己女婿。他以手掩嘴咳了声,抬出长辈架子来:“你妹妹说的对,你福气好,既然有幸嫁进来齐国府,又得夫婿看重,就更应当恪守妇道,侍奉长辈,伺候夫婿,不得任性妄为,不得善妒无礼。”
重岚讶异地挑了下眉毛,不知道重瑞风又要闹出什么幺蛾子,就见他对着晏和赔笑道:“男人家的三妻四妾也属平常,我这侄女实在是太不懂事儿,这才提出年过四十无子不得纳妾的条件,嫁过去连通房也没安排一个,实在是有违妇德。”
大户人家姑娘出嫁前确实有带通房的惯例,他这么说也不能为错。
他自己是纳妾纳惯了的,便以己度人,觉着世上就没有哪个男子不爱妾室的:“她父母去世之后,我身为大伯便该监督教管她,这回也是我疏忽了,不如这样,我挑两个稳重得用的丫鬟送过去,帮着一起服侍侄女婿,如何?”
虽然不是亲女婿,但送两个通房过去也算是攀上了高枝。因此他这话是对着重岚说的,但看的人确实晏和。
重柔在一边幸灾乐祸,几乎要笑出声来,送上门的美妾,哪个爷们能拒得了?
重岚心里哼了声,一转头又是满脸温柔贤淑:“这事儿我可做不了主,全听他的。”
晏和面上不见喜色,眼底却越发沉凝,淡然道:“君子一诺,既然我应了她不会纳妾,那就不会收人,我心无二志,除了她,谁也瞧不进去。”
众人都静了静,重瑞风满面讪然,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我这也是怕侄女嫁入高门,被人笑话不懂规矩。”
晏和哦了声,又随意调开视线。
重瑞风白讨了个没趣,冷不丁瞧见站在重岚身边的重丽,拿她撒气,沉声道:“王家老夫人来了,你出门去迎一下。”
他说的王家老夫人就是当初那个帮着自家傻儿子向重岚提亲的,也是王姨娘的亲族。
重丽站在原处不动,他不耐地又重复一遍,问道:“怎么还不过去?”
重丽仍旧稳稳站在重岚身旁,昂着脖子道:“爹爹是不是糊涂了,说起来王老太太不过是咱们家妾室的家里人,我好歹是正头主子,凭什么让我去迎接她?!”
她这火.药性子重岚拉都拉不住,重瑞风气得指尖发颤,扬起手就想挥一巴掌下来,重岚上前一步挡在她身前,微微笑道:“堂妹年小不懂事,大伯多多可别气坏了身子。宴席快开始了,大伯还是赶紧落座吧。”
重瑞风到底没有当着晏和的面儿打她的胆子,挥出去的一巴掌急顿了顿收了回来,怒哼一声拂袖去了。
开宴的时候男女还是分开做的,重延为了她归宁宴热闹,特地定了个戏班子和杂耍班子来,让人能边用膳边瞧戏。
她拉着重丽往女眷呆的楼上走,一边问道:“大伯好端端让你去接王老太太做什么?”
重丽摆摆手道:“谁知道又被王姨娘灌了什么迷.魂汤,这王老太太三天两头的跑过来,也没别的事儿做,就把我叫出来说话。”
重岚心思微动,重丽也快到嫁人的年纪了,难道重瑞风是想...?
她摇了摇头,按着额角道:“先不说这个了,大伯母怎么样了,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好端端地突然就病了?”
重丽两只手紧握成拳,满脸愤懑的恨恨道:“我本来想要去伺候的,没想到被爹一句‘不慎着凉’打发了回来,家里的丫鬟婆子没一个得用的,问什么都不知道,真真是气死人了。”
她扯着重岚袖子:“堂姐,我今天过来就是想求你去瞧瞧我娘,有姑爷在,爹肯定不敢拒绝的。”
重岚拍了拍她的手道:“大哥已经过去了,等会归宁宴完了咱们一道去。”
她心里头越发担忧,但这时候所有人都看着,她也不可能撂下众人就走,只盼着重延能帮得上白氏。
两人走到楼上,堪堪落座,重柔就亲亲热热地挨了上来,挽着她的胳膊道:“我等了你好久,你左右不来,我都不敢动筷呢。”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家这边四十二度,感觉自己狗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