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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首辅当初果断的站了昭宁帝,就是畏惧昭宁帝手中的兵权,否则他也乐意架空个皇帝玩玩。别说他这样做官做老了的人,就是庭芳,也一样在权力上与昭宁帝不停的斗争。迄今为止,江西与安徽,昭宁帝都得依靠庭芳的去控制。也就是他们志同道合,无所谓罢了。
军权,到底有多可怖?一个日夜审讯结束,再一个日夜,相关涉世人员及家眷尽数落网。八百里加急的信件发往各省,拘拿被父兄上峰牵连的人,例如远在广西的陈季常,例如站错队的淮扬知府。他们不会被运回京城,谋逆大事甚至不需要再走过审的流程,锦衣卫抓到当场格杀,家眷分送到各个国企,只需拿罪官头颅与国企的回执复命。军事上强大的控制力是昭宁帝即位的基石,袁首辅确实想不明白,为什么非要逼的一个早就能屠杀但却不愿屠杀的皇帝终是选择了屠杀。
诏狱早已放不下,刑部大牢也挤的满满当当。横竖是要砍的,许多家眷索性一根绳子绑了,串起来扔在他们自家院子里,由锦衣卫看守。正值冬天,养尊处优的官眷们在惊吓与寒冷中,当夜就冻死了无数。锦衣卫也不管,即便是冻死,过二日该拖去砍头的照例要砍。行刑不单是处罚,更是教化与威慑。哪怕是活活冻死的全尸,也别指望保留。
大雪纷飞中,一辆马车停在了刑部大牢的门口。陈氏带着胡妈妈高妈妈并陈谦之妻李氏与其子陈元敏往牢内走去。刑部的衙役陪着笑脸,在前引路。蜿蜒走到牢房内,出乎意料的干净,还有几床薄被。是庭芳打过招呼了么?
陈氏快步走到栅栏前,看着盘腿坐在稻草编织的蒲团上的姜夫人,眼泪扑扑的掉:“娘……”
李氏与陈元敏,亦是抓着栅栏,看着杨安琴哭。李氏不在砍头之列,但得去纺织厂劳改,仗着陈氏的关系,才能来与婆母告别。她其实更想见丈夫陈谦,可是她都不知道陈谦在哪里,更不敢同陈氏提。
姜夫人没什么表情,缓缓道:“都是你那好闺女干的好事。”
陈氏顿时说不出话来。
姜夫人道:“家去告诉你那好闺女,下回碰到这种自以为是不长眼的东西,趁早砍了,省的害人!”
陈氏有些震惊的看着母亲,她……是在说父亲?
姜夫人长吁一口气,道:“我到被锦衣卫撞门的那一刻才知道,他跟陛下,不止政见不合。他就看着首辅那位置眼热,以为踮起脚就能够着,便死命的踮,也不看看脚底下的砖头稳不稳!就似那下了场的赌徒,输红了眼,只想着翻本,老婆也当了、房子也当了,连胳膊肘都当了!下回你家还有这等亲戚,要么就给撵出赌场,摁着他一世出不了头,要么见他下了场先给砍死!省的祸及家族,才算是太傅照看亲戚!”
陈氏听得此话,又哭出声来。
杨安琴含泪道:“阿满休哭,嫂子有事求你。”
“大嫂……”
杨安琴指着陈元敏道:“不看你哥哥,就看陈谦,这是他唯一的血脉,求你照应一二。便是长流,也劳你寻个家人送送。”
胡妈妈哽咽着道:“郡主上本求情,十岁以下幼童,许其跟随生母在纺织厂里劳作。”
姜夫人也渗出泪来:“好太傅!”若真有魂魄,我死了会保佑你的。
杨安琴走到栅栏边,摸着孙子的小脸蛋道:“好孩子,你要听娘的话,别给娘裹乱,知道么?”
陈元敏哭着应了。
姜夫人冷静的道:“大奶奶,你是读书识字的人,切记别丢下孩子的课业。要教他读书识字,更要教他为人处世。”
李氏哭道:“罪臣之后,读书识字有何用?”
姜夫人看向陈氏:“太傅总需幕僚,我没别的遗愿,将来望你替侄孙说个情。”
陈氏点头。
姜夫人又问:“你要在纺织厂呆多少年?一辈子?孩子呢?”
李氏抽噎着道:“我十五年,哥儿十年。原该今日就去的,姑太太带我来了。”
姜夫人正欲说话,一声清脆的童音响起:“太姥姥!”
竟是徐景昌带着徐清而来。姜夫人腾的从地上站起,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栅栏前:“清哥儿!”
徐景昌淡淡吩咐:“开门!”
狱卒麻溜的掏出钥匙,打开了牢门。徐清蹿了进去,扑到了姜夫人怀里:“太姥姥,我好想你!我好久没见你了!”
姜夫人方才忍住的眼泪,唰的落下。紧紧搂住徐清:“我的哥儿,又长高了。”两家交恶,她只能在去别人家吃酒的时候,要求陈氏带着徐清,才能见着。早知有今日,她才不会管丈夫的禁令,便是日日去定国公府瞧了又怎样?她年轻的时候,忙着侍奉公婆,忙着周旋妯娌,自己的儿子也好,孙子也罢,都没有好生照看过。唯有徐清,唯有徐清……
徐清搂着姜夫人的脖子道:“太姥姥,爹爹说你要出远门,你别去好不好?”
姜夫人老泪纵横,她一把年纪了,并不很怕死亡,可是她痛她的儿孙。摸着徐清的小脑袋,谢徐景昌能在最后的关头,把幼小的孩子带到牢房这种污糟的地界。得要多少谎言,才能哄住孩子不会疑惑此地的阴森?打扫的再干净,依然是牢房。或许徐清会单纯的被天牢环境所惊,更或许被大人们极力掩盖的真相吓住。徐景昌的厚道,让姜夫人更加痛恨丈夫。平复了下情绪,不欲唬着孩子,姜夫人慢慢的解释道:“京里的天太冷,太姥姥受不住,太姥姥去南边儿养老。”
徐清天真的道:“那我长大了去南边儿看你!”
此言不吉!姜夫人忙道:“哥儿要读书习武,休想着同老人家一般享乐。待你老了,不消干活儿了,再来南边儿寻太姥姥耍,好么?”
徐清点头:“那太姥姥要等我,不能忘了我。”
姜夫人笑着亲了亲徐清:“不会忘,忘了谁都不会忘了你。”
徐清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我也不会忘了太姥姥的。”
姜夫人伸出手来:“我们拉钩。”
徐清伸出小手,一老一小的小指扣在一处。陈氏在旁看着哭的不能自已。
徐景昌又道:“我是来接陈恭的。”
杨安琴瞪大眼。
徐景昌道:“太傅救驾有功,陛下欲册封公主,她以爵赎命,求陛下放过陈恭。”
杨安琴道:“那她的郡主呢?”
徐景昌的道:“公主还未册封,只能以郡主赎。只陛下不舍得,又怕同朝臣不好交代,对外说是用公主赎了。”
公主与郡主,差的不止是品级。公主属于皇家,郡主只是宗室。杨安琴颓然的坐在地上,捂着脸大哭,四丫头,舅母谢谢你,真的谢谢你!谢你救我儿子,来世结草衔环,必不相负。
一直以来,徐景昌都很喜欢泼辣的杨安琴,那个在他一无所有时,给他零花钱的、一表三千里的姨母兼姑母。被人同情的滋味并不好,可是无助的时候,最需要的是同情。
吩咐狱卒照应姜夫人与杨安琴,是能做的全部。至少保证她们临死前不受折磨。连续几个日夜的工作,加之担忧庭芳的身体,徐景昌很是憔悴。姜夫人怎么也抱不够徐清,却是知道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强行止住的哭意,堵的她嗓子生疼。沙哑着声音道:“这里不好,姑爷带孩子回去吧。”
姜夫人年轻时还有些严肃,到老了只剩慈祥。在南昌时,没少照顾徐景昌一家。徐景昌梗了半天,叫出了一声姥姥。
姜夫人挥挥手,不想再说话。徐清被带出了牢房,被徐景昌牵着,一步三回头的往外走:“太姥姥,我会使人给你送好吃的,你也别忘了给我好吃的!”
姜夫人郑重的点头:“好。”
徐清又喊:“你得闲了要来看我。”
姜夫人道:“我有时候夜里来看你。”
徐清灿烂的笑了:“好!我等你。”
“嗯。”
陈氏又去看了陈谦,得知陈恭获救,陈谦平静的道:“四妹妹想的周道,我已有后,他却还未婚。虽戴罪之身,还是厚颜求姑母替他寻门亲事。不求门第才华,能瞧的上他的便是。”
被放出来的陈恭,一字一句的道:“我会照顾好侄儿。”
陈谦道:“你且照顾好自己吧,我才不信你。”
“大哥,你信我!”
“滚!我不信你,打小儿就没省心过一日,你老老实实听话就行!我儿子才不用你照顾。”又看向李氏,“十五年不算长,我们家的四姑奶奶,没准还能提前捞你出来。那时你才三十几岁,寻个好人家嫁了吧。我今日脸皮厚到底,一并求姑母垂怜。还请姑母切勿忧伤过度,长命百岁,替侄儿看顾妻儿。”说毕,起身跪下,冲陈氏磕了三个头。
陈氏哭着点头:“我会的,你放心。”
“谢姑母。”
李氏摇头道:“我不嫁,我替你守一辈子,我死了要跟你埋在一起,生生世世都不分离。若非有孩儿,我宁愿跟你去。”
陈谦伸手抚过妻子的脸:“别说傻话,你心里记着我就成。”
“我从不说傻话。”李氏道,“我们来生再做夫妻。”
“好。”
“君子一诺千金。”
“一诺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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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芳烧了四天,终于扛过了感染大关,活下来了。只人又瘦了一圈,王太医郁闷的道:“郡主,光救您我就能写本书了。”
庭芳虚弱的笑:“谢您数次救我。”
王太医笑笑:“都谢您救了陛下呢,不然朝堂被那起子贪官祸害一气,咱们也没活路了。”太医侍奉的是皇族,若严鸿信成功,严皇后必然执掌宫务。作为下属,谁不想要个利索的上司?还是秦王妃管理下的日子舒坦啊。
庭芳叹了口气:“我在乾清宫住了四日,将来那起子人不定怎么编排我呢。”后世的导演,是打算拍她收了昭宁帝与徐景昌俩后宫呢?还是打算拍昭宁帝收了她跟徐景昌俩后宫呢?明明是走正剧路线的,以后八成要走言情剧路线了,肝疼。
说话间,李初晖进来了。眼圈红红的,爬上炕就扑到庭芳怀里:“太傅……”
庭芳忙问:“怎么了?”
李初晖抽泣着,她委屈的想死的心都有。就方才,她的父皇下旨,废黜了她的母后。坤宁宫被清空,五皇子移交至瑾妃手中。的确没有人会慢待她,可是她敏锐的察觉到宫人看她的眼神已有不同。她的胞弟绝无可能继承皇位,她父皇的目光会逐渐转向继承人。她不知道父亲会不会迁怒她,她必须讨好太傅,讨好一个原本应该朝她行礼的臣子。
李初晖几乎一夜之间长大,退去了孩童的天真。她不再是皇后所出的嫡女,她的母亲不会再被人提及。罪不及出嫁女,然而哪里又真能不及出嫁女?没了一半臣子的朝堂,父皇会忙的顾不上任何人,包括她。
泪眼望向庭芳,作为公主的尊严,她说不出讨好的话,咬着嘴唇,一言不发。孙太监有些急,却不敢表露分毫。心中默默道:公主,现在不是使性子的时候!
庭芳挺喜欢李初晖的,聪明好学,礼仪也不错。有些傲,然而人家是公主,不傲才怪。故温言问道:“怎么了?”
李初晖梗了好久,才道:“我母亲被废了……”
庭芳苦笑:“大公主,我外家也快死绝了。”
李初晖:“……”
庭芳道:“没法子不是。陛下不是心狠的人,过两日殿下再去求陛下,勿令宫人欺辱令堂即可。秦王妃是个妥当人,殿下放心。”
李初晖瘪着嘴,伏在庭芳身上继续哭。
庭芳心生同情,这倒霉催的公主。昭宁帝带着徐景昌进来时,就见这幅景象。昭宁帝把李初晖拉起来:“太傅养伤呢,有什么难过的,找父皇哭吧。”
“父皇……”
昭宁帝叹道:“父皇不会刻意欺负你母亲的,她是傻了点儿,但此回与她无关。只是不能由着她再做皇后。”
李初晖问:“您还立后吗?”
昭宁帝道:“不立,皇后太贵,养不起。”
徐景昌与庭芳:“……”
昭宁帝搂着女儿坐下,对庭芳道:“事儿办的差不多了,你们两口子家去歇几日。翻年过去是春耕,昏天黑地的忙。你们俩再别想着家的,家里两个孩子若是不放心,就带到宫里来。还有五皇子,也该开蒙了。上书房里你是没功夫管的,且暂时挂在那处,我另择人来管。我明年就三十岁了,所谓男进女满,我该在今年算整生日的,当时兵荒马乱的没顾上。趁着有这个由头,明年一期恩科。我想了两日,横竖都已经杀成这样了,索性科举一并改了。就按之前说的,学唐朝,分科取士。你觉着呢?”
庭芳道:“那便在数学之外,还加他要考的那处的知识。例如考工部的,就要徐都督出些题目;考户部的,数学要求与靠吏部的便不能相同。管农事的得考农学,去兵部的得靠兵书。省的专业不对口,尽胡闹。”
昭宁帝道:“容易泄题。”
庭芳道:“出题的择信得过的,泄题视同谋反,砍他全家。”上升通道是一个国家发展的基石,谁堵弄死谁。
昭宁帝道:“你在江西就是这么搞的,我知道,照搬江西的吧。还有女科,世间识字的女子太少,头三届女子单独招考,各部门必须留足比例。次后在混做一处吧,总要人看得到甜头,才愿在女子身上砸钱。”
好一记釜底抽薪!你不听话?行!给我滚!我用女人干活,看你们怎么办!
昭宁帝还欲往下说,庭芳忙止住:“陛下,你想累死徐都督吗?”
昭宁帝才惊觉徐景昌已连轴转了整四日,赶紧道:“我闭嘴,你们先回去。”
李初晖道:“我想去太傅家玩。”
昭宁帝道:“下回吧,别裹乱。”
李初晖道:“我不裹乱,我要寻晗哥儿玩。”
孙太监轻轻吁了口气,讨好父母最好的方式,就是讨好他们的孩子。大公主总算想明白了。
昭宁帝道:“过几日晗哥儿进宫来玩。”
李初晖只得应了。
庭芳虽然睡的不好,但总归是休息。回到家中,先叫徐景昌去睡,自己则是问豆子:“我娘呢?”
豆子道:“太太昨日去接了陈五爷,回来就病了。才吃了药,正睡着。”
庭芳又问:“陈恭呢?”
“在太太屋里侍疾。”
庭芳道:“他会侍个鬼,叫他来,我有事吩咐。”
豆子应声而去。不多时肿着眼的陈恭进来了,今日开始公开处决,陈家是首犯之一,此刻只怕家人已命丧黄泉。立在炕边,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儿:“四姐姐……”
庭芳道:“你不能留京,趁着我在家歇着,我教你测绘。数学书都仔细看,拼命去看。测绘我懂的不多,全凭你自己依仗着数学去研究。你还有三个活着的堂兄,一个活着的侄儿。罪臣之后是没有出头日的。我指条路给你,你年后就去江西,去画舆图,精确的舆图。待朝堂腾出手来,我再派人去协助你。现在,你下先手,带着你三个堂兄,跋山涉水的去做。只要你能画出两个省。我能让你脱罪。”
陈恭惊愕的看着庭芳。
庭芳道:“你们大哥死了,你们哥四个,有义务替他的儿子踩出一条道儿。生活上我自会照应,他的前程,就靠你了。”
陈恭道:“我不去江西。”
“嗯?”
陈恭道:“那是姐姐的地盘,我也不去安徽。你有的是人手去做。我就去广西,二哥他们现就在广西,我们哥四个,先画两广,再画海南。”
庭芳道:“生地方太艰难。”
陈恭道:“比死了强。”
庭芳低声道:“我会收葬陈家人的。”
陈恭突然道:“七妹妹的尸骸在哪里?”
庭芳道:“寄放在庙里,待日后归葬祖坟。”
陈恭道:“能让我去葬她么?”
庭芳疲倦的点头:“随你吧。”人死如灯灭,陈氏也确实许诺过这段婚姻,陈恭想要亲手葬下喜欢的人,随他去了。
说话间,袁守一携庭琇来探望。庭芳打发走了陈恭,笑对庭琇道:“不愧是袁家,耳报神可真够快的。只你大着肚子,何必跑来跑去。”
没说几句话,平儿自掀帘子进来,道:“还有比我更快的。”
庭芳扯出个笑脸:“大冷天的,你们跑什么呢?”
平儿福了福身,道:“我进门时,正听人吩咐门房,非至亲一个都不许放进来。我差点就没让进门。”
庭芳就问平儿:“你家姐儿可好?”
平儿笑笑:“好着呢。郡主最爱姐儿,什么时候再生一个?”
庭芳摆手:“预计接下来十年,我一日都不得闲。”
袁守一见几个女人说上了话,扶着庭琇坐下,往后头寻房知德去了。他去寻房知德,庭珊立刻就知道庭琇来了,也挺着肚子晃进了正院。进门就道:“好太傅你去歇着,平姐姐与五妹妹有我招待。”
平儿笑道:“我自回娘家,谁让你招待来?”
庭珊笑道:“这是徐家,你娘家在那头宅子里呢,你回那边我就不管。”
平儿道:“才懒得同你插科打诨,我自寻我娘家兄弟去。陈恭在哪?”
平儿是拜了杨安琴做干娘的,庭芳指了指东厢:“他在我娘跟前。还有侄儿,搁五军纺织厂了,此刻我也不好多说什么,你替我看着些。五军纺织厂是有幼儿园的,大表嫂识字,看能不能弄去教书。我忙的很,你们都别闲着。将要开女科,都给我把课业本子捡起来,头三届你们考不上,这一世都别想了。”
庭珊抽抽嘴角:“你出题?考数学不?”
“考!”
庭珊哀嚎:“我不成我不成,我还是当诰命算了。”
庭琇也喏喏的道:“我才学会算家用……”
庭芳郁闷的道:“我当真是上辈子欠你们的钱!从明年起科举改制,大概除了礼部,全部要考数学。你们俩给我去后头,告诉兄弟们此事。从今日起,劈一半儿的空上数学!”
平儿笑道:“太医院招考女人么?”
庭芳道:“早说了带下科要女医,陛下忙的没功夫管,你去寻大姐姐。以后宫务彻底归她了。”又是一个要被后世导演收进昭宁帝后宫的倒霉蛋,伪皇后干着去吧。
平儿伸手探了下庭芳的脉,道:“脉象还好,郡主先歇着吧,我可真不敢搅你。我预备来住一阵子,太医虽好,总是不便。”
“你女儿怎么办?”
平儿笑道:“带你家来,可好?”
庭芳笑笑:“行。家务别问我,我养伤。”说毕,闭上眼,睡觉。
行刑从早砍到晚上,主犯用的是大将军刀,即钝刀,砍好多下人才会死,可谓高官专享。女眷倒是快刀,一击毙命。鲜血染红的土地,刽子手的都砍的胳膊发软。火把照耀着刑场,百姓早已没兴趣围观。一直到次日清晨,才全部处决完毕。
昭宁帝听人回报,于此同时,接到了另一封丧报——太子妃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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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妃在其夫自尽后,就一直不大好。因先太子封爵没有废止,她便依旧顶着太子妃的名头,默默无闻的活在昭宁朝。冬日从来便是虚弱的人难过的关卡,于是她也就在夜里默默的去了。李兴怀拖着沉重的步伐,往宫中报信,并请辞官守孝。
昭宁帝爽快的批复了,并着礼部与宗人府,令其以太子妃礼仪下葬。母亲亡故,总要报与祖父知道。李兴怀拜别了昭宁帝,又去了离宫。
太上皇病的有些沉重,他那疲劳、心悸的毛病已有大半年,厌食、恶心、呕吐与水肿,使他痛苦不堪。他以为他是老了,皇家没有人会知道甜美软烂的食物里蕴含着杀机。维生素b1缺乏症,还不被这个时代的人认知。庭芳对昭宁帝的劝谏,被厚道的人当成了孝道,被不厚道的人当成了虚伪,只有她夫妻二人知道,庭芳要的就是太上皇不得好死的结果。
昭宁帝觉得庭芳关键时候总心软,可她此回的心软正是地方。好好养着,自有天来治他。昭宁帝想起意图刺杀他的官员就咬牙切齿,那种玩意儿他父亲也能用的高兴,果然老天就有了惩罚。
旧臣被屠尽的消息,没有隐瞒太上皇。他再次感受到了时代离他远去。看着孙子,太上皇有气无力的道:“说吧,有什么不好的事儿。”
李兴怀见状,只敢道:“没什么,孙儿就是来看看皇祖父。”
太上皇嗤笑:“好事儿再到不了我跟前,他巴不得气死了我。”
李兴怀道:“只是孙儿想您,请求陛下让孙儿来拜个年。”
太上皇道:“他对你好么?”说毕,又笑,“便是待你不好,你也不敢说。这里里外外,都是徐景昌的人。”
李兴怀不好接话。
太上皇不舒服的挪动着身体,他背心阵阵发痛,胸腔似被堵着棉花,呼吸困难。太医院正每日都来请脉,延续着他的生命。他都怀疑是不是儿子故意的,让他这般痛苦的耗着。小太监替他揉着背上的穴位,但一点效果都没有。端上来的食物,不过吃了两口,尽数吐了。
不能进食,身体早已没了肉。却因病浮肿,像个发面馒头。太医开着利尿的药,也不过吃下去那会子能好上半日,此刻又肿了起来。吐完的太上皇像被拖出水中的鱼,大口的呼吸着。李兴怀更不敢把母亲亡故的事说出来,手忙脚乱的伺候太上皇换衣后,慌忙的退出了离宫。他不能让太上皇死在眼前,他还有弟妹与儿女,他不能受到牵连。
然而太上皇病到这个份上,早晚要死的。维生素b1缺乏症会诱发心衰。庭芳并不知道如此详细,她只知道脚气病会死的特别煎熬。年二十九,离宫的丧钟响起,太上皇终于在长达半年的脚气病的折磨下解脱的咽了气。昭宁帝下旨啜朝三日,恰错过了正月初一的大朝会。刚杀了无数贪官,国库时隔多年再次充盈。但昭宁帝不打算花太多的钱,正在办丧事的李兴怀见太上皇都没有厚葬,立刻削减了开支。先太子妃的丧事,本也无多少人参加。宗室近亲不得已来走走,庭瑶使人送了一份奠仪,就没了声息。
想着城外土地上无法冲洗干净的鲜血,李兴怀只能想活着已是奢望。昭宁帝待他,不算刻薄。
今年的新年,一点也不喜庆。从皇帝到官员,几乎家家守孝。父丧,出嫁女齐衰;外祖父丧,外孙女小功,外孙女婿缌麻。即便是罪臣,也不能拦着活人守孝。定国公府连灯笼都没挂,上下皆换了素色的衣裳,只有七岁以下幼童无需守,依然穿着大红。
庭芳抓紧着机会教授陈恭一切她知道的测绘知识,陈恭用丝帛誊抄,生怕忘了一个字。陈氏看着庭芳带着伤,却用尽心力教书,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庭瑶怕陈氏伤心,跑到定国公府过年。卑不抑尊,按理庭芳都不用守孝的,更别提庭瑶。但姐妹两个皆穿了素服,算是给陈氏一点点安慰。
正月初五开衙,昭宁三年的官场掀开了新的篇章。昭宁帝第一道圣旨,昭告天下,从今岁恩科起,实行科举改制。所有应试者,算学与文学并重,增设女科,废除八股,分科取士。
天下读书人哗然!庭芳早年写的几本书立时卖到脱销,农学、水利、官制等相关书籍亦被抢空,可谓洛阳纸贵。所有的印刷厂疯狂的印书,灯火彻夜不绝。一层层的举子围在了定国公府门前,跪求庭芳收徒。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疯狂的江西。江西全境所有的读书人奔走相告:“科举改制了!科举改制了!按我们江西的法子改了!太傅千岁!千岁!”
江西籍的读书人,全都在狂笑:“要逻辑题虐死那帮学渣吧!哈哈哈哈!”
“全天下一起受虐,实在大慰啊!你说太傅出的那套《五年科举,三年模拟》外省有卖吗?”
“总分合格,数学不及格者亦不算通过,哈哈哈,不枉费我学那么多年数学!”
“纺织厂子弟学校打小学的数学啊!他们那些七八岁的娃娃,就能考童生了吧?”
“必然啊!但江西考生那么多,能录几人?”
“全国一起考!”
“啊哈哈哈哈,真的假的?那还有别的省什么事儿啊!”
“所以加紧着考吧,朝廷没人,将来必限制江西的。再说江南人读书那么狠,等他们的数学赶上来,那才叫没我们的什么事儿了呢!”
“哎呀你说的对,我要拉上我妹子一起考,头三届女孩儿单独录啊,你说我们江西的姐儿能上多少?哈哈哈太傅太狠了,不识字不能转正式工,江西的姑娘家个个都识字了吧?”
“识字算什么,一科才录几十号人,早被官家小姐抢了。”
嬉嬉闹闹中,昭宁帝又发第二道圣旨,成立国防部,位列六部之前。由国防都督统管,兵备武器研发皆从工部挪入国防部。南昌研发部迁入京城,火器船舶并入国防部。按技能授予官职,归属武将系统,职称沿用南昌研发处的初、中、高、总四级工程师。民生相关例如房屋修建、水利工程、机械创新改良并入工部虞衡清吏司,同样四级工程师,但属于文官系统。国企隶属于国企司,其管理层职官授予户部官职。
南昌研发处与江西安徽境内的各国企爆出的震天的欢呼!翠华一路狂奔到君子墨家,叉腰狂笑:“君千户!我当官了!哈哈哈哈!我当官了!谁说女子不如男?我现在就去给我娘请诰命,气死我那没出息的哥!”
君子墨鄙视的道:“你的出息也够了!”
翠华摇着君子墨道:“她们还说我独个儿不好,嫁个工程师也能捞着诰命,我稀罕的!现在我的官职比她们男人的还高了,哈哈哈!君千户,你可知,我从没想过有今日,我以为我一世能在主子跟前做个大丫头就到顶了,我没想到我能当官!当官啊,你敢想吗?就三年前,你都不敢想!”翠华说着眼泪开始飚,“君姐姐,我当官了!”
君子墨笑道:“疯了一个,我且瞧着你们要疯几个。”话虽如此说,但当时她被封千户的时候,亦是这般心情。一跃龙门,从此再不相同。周毅等人都使人送了贺礼,时至今日,他们各有前程,彼此处的与兄弟姐妹无二。君子墨也大撒英雄帖,替翠华操持酒席。
昭宁帝圣旨颁发,天下人皆想起南昌有成片的作坊,聚集了天下的算学精锐。即便顶尖的一拨儿去了京城,留在南昌的,必然比别处强悍。读书人挣命的往南昌跑,却是在见到南昌城的一瞬间,震撼,充满了四肢百骸!
南昌城内高楼林立,当初庭芳规划的小两层早就被拆的不剩多少,住房紧张,城内的房屋在研发处的设计下,开始重建、加高。四五层的房屋随处可见,城外更是规划出成片的厂房与住宅。宽阔如江的马路,繁忙的车辆,彻夜不熄的灯火,这便是天下首富的南昌!
许多人第一次见到如此色彩斑斓的城市,女眷的裙襕层层叠叠,珍贵的水田衣随处可见。街上没有乱窜的孩童,因为工厂用人巨大的吞噬量,几乎没有女眷得闲,她们的孩子尽数被圈入了厂矿教育系统。每一间大厂房最外侧,永远能听到朗朗的读书声。
都指挥使衙门前的大广场上,老人组成的戏班子在唱戏,吹拉弹唱的杂艺水平参差不齐,但玩的极其高兴。一个因当年大水,跟随母亲逃至江南舅家的少年,怔怔的看着全然陌生的家乡,他找不到一个认得的邻居,找不到一条熟悉的街道。
初春的阳光下,整个南昌城只有一个词能形容。
歌舞升平!
少年靠在石头上嚎啕大哭,这是我的家乡,这是我出生的地方,我亲眼看见了盛世景象。江边高耸的堤坝会保护这片土地,再不会陷入水患的汪洋。可以尽情的生活在这里,努力读书、娶妻生子。到老时加入他们的队伍,颐养天年。
我再也不会离开家乡,因为没有那一处,能比得上我的家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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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宁三年,天下王田。
屠杀威慑到了天下的每一个角落,再无官员敢对私田报有任何幻想。但随之而来的是工商业的兴起,精明的官员们看到了星星之火,便知自己的荷包可以再次丰腴。旧党被清除干净,留下了大批的政治遗产与空白。新党欢快的捡着胜利的果实,捞着商户的钱财,都觉得王田也不坏。
盐铁还在国家手中,换言之,盐商依旧奢豪,只是他们的钱财不能再囤积土地,要么承包大型规模化养殖,要么投资工商业。为了刺激商业,商税被压的极低,初期野蛮生长的金融业乱象,也不敢过分约束。任何一个时代,必然有受益的,也有受害的。从中央到地方的各种妖孽层出不穷,考验着地方官执政的水平,也考验着昭宁帝的心胸,不被气死的心胸。
科举在紧锣密鼓的预备,此前从未有女子举业,头三届的女子是不用从童生一路杀来,而是直接入京会试。敢来撞大运的女子不多,故竞争也很是疲软。翠荣杀气腾腾的从湖南奔回京城,加入了叶家备考大军。夏波光与翠荣四目相对,火花四溅,两个长于数学之人皆在想——干掉了她我没准就是头一个女状元!对射完之后,又玩命的开始复习。
刘永丰瞄了一眼南昌景象,立刻拖着几十万的家底去了安徽,炒起了地产。耕地必须王田,但城里的土地却可以自由流通。耕地的界定有无数的手脚可以做,刘永丰才不去踩昭宁帝的雷,老老实实拿着巨额财产在安徽各个城市里囤起了土地,盖起了商品楼。他都想好了,这一笔大赚后,他就开始涉及船舶运输业,所以现在赚的钱,一定要拿出一部分支援虞衡清吏司的民用船研发处,这样他才能拿得到第一份私营入场资格证。刘永丰彻底摸清了昭宁帝的套路,只要对朝廷有益的,甚至说利大于弊的,不管怎么折腾,他都能大开方便之门。反之,呵呵。唯一郁闷的,就是始终没有儿子。从他打完经济战后,几个女婿开始蹭钱擦后。但刘永丰不乐意了,前倨后恭,不就是看他不单有钱,还直达天听了嘛。这会子才来占便宜,想得美!真当刘家的小肚鸡肠,是浪得虚名么?
李兴怀辞官后,宗人令再次空缺。宗室被刚搞了大屠杀的昭宁帝吓的魂飞魄散,无人敢冒头。左宗正来回看了看,正在行女子一同分田与女子科举,立刻上折请宗妇秦王妃任宗人令。昭宁帝本想让庭瑶去做内务府大臣的,既然宗人府想抢,就兼任好了。陈氏因此又多了两卷诰命,只把越氏看的眼如火烧,成天追着庭珊,逼着她上进替自己挣功名。庭珊将要临盆,气的在家大喊:“你想要品级,你自己去考啊!你算数比我还强呢!”
越氏恨的咬牙切齿:“你以为我不想,我爹说我敢去他就跟我断绝父女之情!”
“你就怂了不成?”
越氏怒道:“你才怂!不孝是十恶不赦的大罪,他开口了我还能当官吗?能吗?你有这般条件,居然不考!待大伙儿都醒过神来,你那手烂字考的过哪个?你大伯母就两个女儿,现在三轴诰命,两个正一品,一个三品!我三个儿女,你们要连个七品都弄不回来,我跟你们没完!”
越氏又道:“还有庭珮!你休听你外祖做媒,越氏女我才不要!人家儿子娶亲,取个女官回来,我儿子娶亲,取个识字儿的,亲爹不许考!我还不如娶个文盲!”
庭珮:“……”亲娘哎,您跟大伯母比,就是要他们跟庭芳姐俩比啊,那是寻常人能比的吗?
庭玬也道:“你自家肚子里爬不出太傅,就想开点啦!谁家因子得封的不是七老八十了,五十少进士嗳!二哥在五十岁之前一准能中进士,娘你长命百岁就可以穿凤冠霞帔了嘛!”
越氏气的直揪庭玬的耳朵:“你再跟我胡噌试试?太傅又不是别人家的!那是你姐妹!我又不要你们当太傅,七品不行啊?很过分吗?”
庭玬被揪的嗷嗷直叫:“我去看书,去看书行了吗?为什么女婿不能给岳母请封诰命啊!不然你揪女婿不就行了!”
不提还好,一提越氏更炸毛:“他娘还不稀罕的他的诰命!他娘去南昌女医院当校长了,怎么人人都有官职,偏我爹不许我考!我比哪个差了啊!”说毕,难过的大哭。
三个儿女齐齐围拢过来好一阵劝,庭珊连连保证自己生完孩子一定参加科举,才把越氏给哄住了。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女子举业唱的大声,实则相当不易。越氏被亲爹卡着,根本不敢踏雷池一步,不孝的把柄太大了。她去考,倘或考不上也就罢了,考上了昭宁帝要不要录她?不录便是不公,录了要被天下读书人攻歼。旧式学八股的读书人,恨不得生啖叶太傅之肉。他们是很冤枉,一把年纪了突逢改制,前番努力尽毁,恨的理直气壮。故她不能给侄女添麻烦,更不能让昭宁帝觉得麻烦。心里恨死了老学究,却是无可奈何,只得在家督促孩子上进,再上进。她其实就想自己穿一回官服,哪怕一回都好。
庭芳没日没夜的忙,终于在夏末把王田与科举两件大事完成的七七八八。昭宁帝看完最后一份田产分配结束的折子,瘫软在御座上,跟庭芳抱怨道:“下辈子再不做皇帝了。”
庭芳笑道:“那做什么?”
昭宁帝斩钉截铁的道:“纨绔!”
庭芳大笑:“陛下,您这辈子本来是纨绔的,造化弄人。”
昭宁帝没好气的道:“别招我!我累了容易暴躁。才内务府例行折子,问我秋天打猎不打猎。我想着虽有点费钱,但还是得去。尚武不是嘴上说说,我不做出表率来,他们全当耳边风。你同徐景昌都去,打几只兔子做毛绒动物耍,权当消遣。”
庭芳揉着额头道:“我宁可陛下放我几天假。我最恨点卯,凌晨四点就要起床,鸡还没醒呢!我连休沐都没有,还叫我去打猎。我才不去。”
昭宁帝讨好的道:“好太傅,你不去我怎地开女子武举啊!你去大杀四方,拔得头筹,我才好说女子亦可从军嘛!”
庭芳道:“徐都督不下场?刘都督不下场?您不许那起高人下场,我才可能拿头筹。论读书识字,我们徐都督远不及我,论骑射武艺,我就没讨过一次便宜。”
昭宁帝道:“你比大多数强就行了,真要拿第一,反倒不美,叫人说我故意安排。徐都督打小练的童子功,你跟他没法比。女子从军我是不指望了,毕竟力气小,不到万不得已也不能叫他们上前线,又不是男人死绝了。可是给个口子,军屯女眷也跟着练练,有了危险总是能有些好处的。譬如你,若非那样好的身手,去岁冬天我就死定了。你这个太傅,当之无愧。”
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庭芳不得不应。
昭宁帝满意的笑道:“孩子们都带上,天天关在京里,都叫憋傻了。”
如此,围猎之事便定了下来。皇家猎场就在京郊,本朝不甚尚武,范围就不算很大。先皇年轻时还打过几回,年纪大了懒怠动弹后,就变成纨绔子弟偷着耍的地方。此回听说昭宁帝破天荒的要来,又忙不迭的各处买兔子獐子往园里赶,关外也急急送了许多诸如黄羊狐狸之类的猎物,把猎场塞的满满当当,确保昭宁帝无论如何也能砸着一两个,才奏请昭宁帝,表示准备好了。
八月初三,昭宁帝带着文臣武将,浩浩荡荡的往猎场进发。猎场有一处离宫,便是先皇退位后居住之所。昭宁帝把先皇逼到此处后,自己一回也没来瞧过。正殿早已收拾成昭宁帝喜欢的简洁的模样,带着亲信住下后,外头开始扎起了朝臣的帐篷。
庭芳自是不用住帐篷的,她们夫妻跟着昭宁帝住就尽够了。四皇子与徐清年纪相差最小,先前还紧着规矩,玩兴头上了,借着放风筝的由头,在院子里疯跑。昭宁帝惬意的抱着叶晗,李初晖在一旁喂他吃糕儿。三月间四皇子之母宁嫔生了位小公主,昭宁帝高兴之下,直接升为宁妃。李初晖知道父亲是喜欢小孩儿的,尤其喜欢女儿。先前只有她一个公主,受尽宠爱,如今有了分宠的,她自然得想尽一切办法守护住自己的地位。宁妃能生,昭宁帝便越发宠她。有母亲吹风的公主,与没有母亲的公主,是不一样的。
叶晗早与李初晖玩熟了,吃完糕,伸手要李初晖抱抱。李初晖练了多年骑射,力气不小,轻巧的就把叶晗抱起。叶晗咯咯笑着,冲李初晖脸颊亲了一口:“大姐姐好看。”
昭宁帝笑个不住:“这般小就会甜言蜜语,可惜你大姐姐大你太多,不般配,你将来娶二妹妹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