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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欢冷静的问清对方自己姐姐现在所住医院的名字,地址,他还想问详细一点姐姐的病情,然而对方却不肯多说,没多久,对方便挂掉电话了。
做完这一切,他一直强自压在心底的惶恐翻江倒海的涌了上来。
没有看教室一眼,继欢失魂落魄的走出了教学楼。
他的表情严肃,嘴角紧抿,冷风迎头打在他的脸上,身子渐渐冷下来,他的眼睛却渐渐恢复正常。
慢走变成了小跑,然后他大步跑了起来。
他先跑到了每天放学后打工的地方——一家修车行。
“把我上个月的工资给我。”一进门,他直接找上了修车行的老板,开门见山道。
“喂!这才月初,我们说好的发工资日是月中啊!”满身油污的汉子从车底钻出来,不满的对继欢道。
继欢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他的个子算是高的,比一米七多的修车行老板高出去半头,由于还在发育期所以很瘦,不过修车行的老板却知道这家伙看似单薄的身板下隐藏着怎样的力量!第一次见他就是他被本地一群不良少年围攻的场面,再小的镇子上也会有几只坏鸟,八德镇也不例外,修车行老板已经做好了目睹少年被海扁的准备,不过情形很快发生了改变,少年出手如雷,最后竟是凭一人之力把对面四个小流氓揍翻了!
后来这个少年在镇上到处找打零工的地方时,其他家碍于年龄都拒绝了他,只有自己想起了少年打架时的狠劲儿,想到自己这种店平时很容易招来小流氓光顾,这才录用了他。
事实证明他是对的,这名叫继欢的少年年纪虽然不大,不过干起活儿来却一个顶俩,而且这家伙特别能打,之前没事跑过来收保护费的小地痞们来了几次都被他打跑了,后来就再也不来了,光是原来被勒索走的保护费都比自己支付给少年的工资高了,私下里,修车行老板不止一次和自己的婆娘显摆过自己的”英明决策”。
不过少年虽然能打,在修车行做事的时候却是非常低调而老实的,让做什么就做什么,活计再重也不嫌累,也没要求过涨工资,偶尔修车行老板骂他一两句也不会嘴,久而久之,修车行老板早就忘了这家伙打架时的狠样子了。
然而现在,少年看向自己的样子,却宛如看那群地痞流氓一个样……
吞了一口口水,修车行老板还想说点什么,然而在少年冰冷的注视下,他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甚至,他发现自己的双腿在微微颤抖了。
“我还没满18岁,你这是雇佣童工。”冷冰冰的少年忽然道。
“艹!你这算哪门子的童——”嘴里小声骂了一句,修车行老板到底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挥挥手,他逃避似的道:“去后面,找你王姨给你结账。”
王姨是修车行的会计,也是这家修车行的财务,他们这种小店基本上都是夫妻店。
低下头,头发盖住眼睛,继欢又变成了以往那个沉默寡言的少年,跨过修车店老板,他径直向里屋走去。
一个微胖的女人正在里面看电视,一边看一边嗑瓜子,时不时还发出一阵过于爽朗的笑声。
看到继欢进来,她急忙调低了电视的音量,扭过脸,女人冲继欢笑了:“继欢,你来啦?”
点点头,继欢直接干巴巴道:“王姨,我要上个月工资。”
“哎?还不到日子……不过没差,给你就是了。”王姨是个心思挺大的女人,看了一眼墙上的日历,又看了一眼低着头的继欢,不知道脑补了什么,她立刻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破破烂烂的本子,核对了一下继欢上个月的工作时间,然后迅速算好账拿了钱给他。
继欢仔细点了点钱,半晌抬起头:“多了三百。”
“那是加班费,上个月国定假日不是还把你叫过来帮忙了吗?”王姨笑了笑:“给你就拿着。”
“哦。”将钱仔细放入口袋,继欢看了女人半晌,然后忽然朝她鞠了个躬。
“这是干啥子哦?行了,我知道你这孩子,不会无缘无故提前要薪水的,是有事要用钱吧?快去办。”王姨冲他摆了摆手。
点了点头,继欢随即跑开了。
他紧接着跑到火车站查了一下去姐姐所在城市的火车票要多少钱,然后盘算了一下自己至今的存款,将自己的花销控制在最低范围,他到镇上的粮米店买了一大袋大米,又去肉铺割了一刀五花肉,想了想又买了一些鸡蛋,这才大包小包的坐上了通往山上的公车,这么多东西,也得亏他力气大拎得动。
“小花你这是要提前预备年货啦?家里还有米怎么又买了?”一见面老爷子就被他的阵势吓了一跳。
“我改变主意了,要考大学。”没有计较爷爷失口而出的自己的乳名,继欢现将容易磕碰的鸡蛋放在了桌上,然后才卸下最沉重的大米袋,最后将猪肉放到了冰箱的冷冻格。
听他这么说,爷爷瞬间忘了这些东西的事儿:“你这孩子总算想明白了,不读大学怎么行?听说现在城里的孩子都得读到那个……研究生哩!”
“嗯,阿姐给我打电话了,她要我寒假过去她那边读补习班,我答应了。”继欢将自己路上想好的借口说了出来。
“小黑给你打电话啦?我就说那孩子这个月怎么还不打电话回来呢!”
“阿姐说她给你打过电话了,没人接。”这句话继欢也说得顺口,之前阿姐确实经常给阿爷打电话,不过阿爷在外面做事,总是漏接。
继欢并不在意这个借口会被拆穿,爷爷不会查通话记录。
“我明天就走,刚刚我去火车站买好车票了,就明天还有票。”继欢继续道。
“……也好,你去了之后,好好看看你姐姐,好好读书。”阿爷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常,继欢总算放了心。
在确认姐姐那边情况之前,他不会告诉阿爷任何消息,阿爷身体不好,经不起一惊一乍大喜大悲了。
晚饭吃得惯例是阿爷煮得粥、继欢做得酱菜,以及他从山下买的馒头,继欢买了二十多个馒头,都冰在冰箱里冻起来了,够阿爷吃个二十天了。
这个晚上,继欢还跑去山下背了一罐新的煤气。
想了一圈家里还有什么没有准备全,他忧思重重的睡着了。
在他睡着之后,他不知道自己的爷爷进过他的房间。
坐在继欢的床头,老爷子在黑暗中坐了很久,半晌才轻轻摸了摸继欢的额头。
虽然睡得很晚,第二天继欢还是按时起床了,爷爷起的比他还早,继欢之前准备的小行李包比昨晚鼓了不少,看样子爷爷又往里塞东西了。
继欢习惯性的检查了一下行李,注意到里面厚厚一个信封的纸币时,他把信封拿了出来。
“我带的钱够用的。”蹲在地上,继欢将信封递向老人。
“那不是给你的,是给小黑的,到了那边,你给小黑买条花裙子吧,要贵的,漂亮的。”老人只是摆了摆手。
继欢于是又将钱放了回去,不过并没有放在行李包内,而是贴身放了起来。
虽然是个平生从来没有出过小镇的乡下少年,不过他看过很多这方面的新闻,出门在外,尤其是乘坐火车,钱财一定要贴身放妥。
拎着不大的行李包,继欢挥别了爷爷。
而在他离开之后,老人站在院里的大树下很久很久,轻轻的摸了一下树干,半晌,他从室内取出了一把斧头。
“……需要……新的木料了……”伴随着一声叹息,老人朝院里仅存的树挥起了斧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