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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府里, 裁缝将李小的衣服做好了。
李小试过衣裳, 被张嬷嬷夸的仙女一样。
收起衣裳,张嬷嬷又根据衣裳去选头饰, 还要跟张孙氏商量下李小当日要化的妆容。
这些日子里,每个人都忙, 李小也是。
连续四五天的闷热天气, 只要太阳出来,就让人浑身一层一层的发汗。
今天轮到赵虎在家里守着李小,他站在树荫下,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淌。
丫鬟捧出一盘子冰镇过的西瓜,放在庇荫的小亭子里。
李小现在已经很懂得如何在下人们面前拿小姐架子, 也逐渐的在去将这些状态养成是一种习惯,以便在及笄那日, 不让陈大人丢脸。
她希望自己能扮演好他的表妹的角色, 让众人觉得他有一个非常好非常好的闺秀表妹,而不是什么野表妹。
“赵大哥,你也来吃西瓜吧。”李小朝着站在树荫下的赵虎笑道。
自从李小那日被钱三小姐打了下手,陈决就让他们更打起精神的保护她了。
赵虎却忙摆了摆手, “小姐可再不可唤我赵大哥了。”
张大人早就悄悄跟他们说过了,可不敢再让李小管他们叫大哥了。
陈大人的表妹, 管他们叫大哥, 这成何体统。
就算李小敢喊, 他们敢应吗?
不敢不敢。
李小抿了抿唇, “赵虎, 过来吃点瓜吧。”
赵虎笑了笑,想拒绝,李小却忙朝着他快速点头,像个小仓鼠一般。
他想了想,还是朝着她走了过去,腰间的剑随着走动,在身侧微微的摇晃。
待赵虎坐好后,李小随便找了个由头将身边的丫鬟支走了。
“赵……赵虎,匕首你可做好了?”李小期待的瞪圆了眼睛,等着他回复。
赵虎点了点头,看了看四周,才从怀里掏出了那把小匕首。
递到李小手里时,他还有些不放心的问:“你要匕首干什么?可是有什么事吗?”
“没事。”李小朝着他微微笑了笑,便将匕首放在手心查看起来。
匕首非常小,握了下柄,正合适,完全是按照她这种小手的尺寸去做的。
拔出匕首,她借着阳光看了看,匕首非常薄。
轻轻在西瓜上滑了下,锋利无比……
细心的擦了擦匕首,她便将匕首放入袖兜中。
抬起头,见赵虎并没有吃西瓜,而是关切的看着她。
“你怎么不吃西瓜。”李小挑了下眉头,白皙的皮肤因温度高而泛着一层浅粉色,格外可爱。
可经历了李聿屠府之事后,小丫头眼神里,似乎开始游动起坚毅,和一些成熟了些的光芒。
不再满满的全是天真和胆怯。
赵虎点了点头,低头快速的啃了两块儿西瓜。
入口冰爽,汁水丰富,整个人从里到外的为之一振。
“我还是会跟陈大人说的。”赵虎想了想,还是开口道。
“没关系的,我今天晚上也会跟陈大人说的。就说……防身。”李小笑了笑,想道:“你可以说,这刀本就是你的,不是特意为我做的,是……是我跟你要来的。”
赵虎想了想,点了点头。
李小满足的啃着西瓜。
阳光很炽烈,但是有西瓜吃。
………………
傍晚时分,李小正坐在院子里练字,小厮突然走了进来。
李小抬头看过去,小厮立即上前道:“小姐,这是送到府里,说是给您的。”
李小疑惑的朝着小厮手里望去,是一个小盒子,盒子上放着一封信。
她伸手接过,又看了看盒子,才问:“哪里送过来的?”
“北边过来的。”小厮低头答道。
李小抚摸了下小盒子,将边上的信封拿过来。
信封上未有一字,撕开抽出里面的信。
信纸被细心的折好,展开后,是有些洒逸的楷书。
是乔放的信。
她抿着唇读完,读过上面的思念之言,和祝福之言。
这是乔放送给她的及笄礼物。
合上信纸,葱白般的手指在信封上按着。
沉默了一会儿,她便将信原样放了回去,转而看了眼那小盒子,她将之推向桌边,才抬头对小厮道:“丢了吧。”
“啊?”小厮愣住。
“丢了吧。”李小认真的看着他。
“您不拆开看看吗?”看起来是很精致的盒子啊。
李小摇了摇头。
小厮盯着李小,见她表情认真且严肃,不似儿戏,这才伸手将小盒子接了过去。
“那信呢?”小厮问。
李小想了想,将那信捏起来,便递到了边上的烛台上,火焰瞬间舔上纸张。
几息的工夫,便化作灰烬。
小厮看着那信纸燃烧,抿了抿唇,朝着李小行了个礼,便捧着小盒子去丢了。
只是出院子的时候,他专门跑去管家那里汇报了下李小的命令。
陈管家看了眼那精致的小盒子,知道那东西是从北边送过来的,他淡然道:“送去敬北候府,以大人的名义,给敬北候。”
丢了算怎么回事啊,乔世子还道小姐收下了呢。
送回敬北候府去,给敬北候看看,也叫他管教下自己儿子,少搞这些私相授受的事儿。
“是。”小厮应了一声,忙又捧着那小盒子,出了府。
……………………
隔日就是李小的及笄礼,京城里很多人都在谈论这件事。
有的人在受邀的行列,有的人单纯的因为从来没见过陈决宴客,好奇这到底会是个什么样。
也有人在讨论,关于陈决突然宴客这件事,到处都透着古怪的味道,总怀疑是个阴谋——陈大人怎么看,都是个与任何聚会宴请环境绝缘的、一本正经的老派大官。
而在张都督府上,赵知方也在因此事而焦虑着。
“你已经计划好了吗?万无一失吗?”赵大人近月来,肉眼可见的瘦了很多,“你要如何杀那个女孩儿?”
张明磊喝着花茶,慢条斯理的抬眼看了赵知方一眼。
自从受伤后,他就开始偏爱这些甜香的东西,能让他觉得,活着温暖一些。
“你倒是说话呀。”赵知方眉心眼底皆透露着焦虑。
“你每日晚上来我府上,难道那丫头就会死了?”张明磊心不在焉的嘲讽。
“这些日子,我总是睡不安生。”赵知方挠着自己的眉毛,坐在张明磊对面,却总似坐的不安慰。
“你怕什么,就算寻仇,也会先找我。”张明磊冷哼一声,断臂后,他就一直如此。气质阴沉了许多。
“前些日子,你府里抬出去一个人,是怎么回事?”赵知方眉头皱的死紧。这些天里,每一件细微的小事,都能让他觉得毛骨悚然。
“我府里的事儿,你最好少盯着。”张明磊终于抬起头,眼神阴恻恻的盯着赵知方,“不过是个玩物,盯着我的胳膊看,我瞧着心烦。”
赵知方皱了皱眉,“你这……还是收敛一些。”
现今他断了臂,位置只怕也坐的不稳,若被人抓住了事儿,只怕就要告老了。
“哼,这毛病吗?”赵知方冷笑了下,“你可还记得,闵家有个漂亮的女儿,还要个漂亮的小儿子?”
“闵家哪个不漂亮?闵家出美人儿……”赵知方眉头始终未曾舒展开。
可就着张明磊的话,他也忍不住陷入了回忆。
曾经,他在十几岁出头的时候,母亲也曾想过帮他娶一位闵家姑娘。
只是,那时候闵府在朝中风光无限,又美名天下,想娶一位闵家姑娘,也不容易……
岂料后来……
“我曾养过一个。”张明磊突然抬起头,脸上衔着窃笑,神色暧昧不明,又隐约有几分凌厉。
“养过一个?”赵知方愣了下,“你偷……等等,闵家逃出来的?”
“刘大学士督办抄家。”张明磊回忆起来,烛光下,神情晦暗不明,“那时候,我们所有人都要置闵家全家于死地,可皇上又没下狠心想清楚。但满朝文武……我们这么多人要联合起来搞死一个人,又怎么会让皇上有回心转意的机会……那时候肃王联合我们都在想办法拖延查检事宜……”
“是的,搜集所有闵家财富和九族亲眷,就耗时一个多月……”赵知方也回忆起,那一个多月,他们每天都在暗处忙碌着。
“是的,一个多月。我的兵在闵府外围了一个多月。闵府院子里连只鸽子都飞不出去,自然也不会有食物能进的了闵府。一个多月,能吃的能用的都消耗殆尽,闵家最小的孩子,全都饿死了……”张明磊。
“当时闵尚书的小儿子生病,闵夫人还曾在门口苦苦哀求。”赵知方。
“那孩子病的重了,居然还没能病死。只是病坏了脑子,从此以后就是个小傻子……”张明磊说着,露出回味的神色。
赵知方听着他的话,神色严峻起来。
他关注到张明磊用了‘从此以后’这个词,也就是说,那个闵家的孩子,居然有‘以后’?那孩子没在抄家后,被斩首?
张明磊对上赵知方的眼神,笑道:“是的。刘诤,刘大学生!负责抄家的刘大学生,居然动了恻隐之心,他后来,偷偷放了闵筝和闵兆这一对姐弟。”
赵知方瞠大了眼睛,此刻才终于明白过来。
那李聿和李小两兄弟,定然是这对兄妹中某个的后人了。
“我本来想着将他们两姐弟都抓过来养着,可惜那个姐姐被人搏命带走了。我就偷偷将那弟弟养了起来。”张明磊又喝了一口花茶,任茶香在口中晕开,“那孩子可真是好看……”
他说着,忍不住的笑。
“我以为这世上没人会知道,我藏着个罪人之子。”
“那孩子呢?”赵知方瞪着张明磊。
养虎为患,这个道理,这才武人怎么就不懂?
张明磊对上赵知方愤怒的眼神,一耸肩。
“没了。”
“没了?”赵知方。
“对,就是突然有一天,那孩子……凭空消失了。”张明磊突然冷笑了下,“如李聿的尸体一般,凭空消失了。”
说着,他的眼神猛然变得凌厉,冒着愤怒的火焰,一如杀进刘田平府中的、李聿的眼神。
“还有人,有人在帮闵家人……不止那丫头活着,还有别人。某个隐藏在暗中,看着我们,而我们却不知道的人!”张明磊用力攥住手里的茶杯,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
“你方才说错了。”他抬起头,毒蛇一般的眼神,落在赵知方脸上,让赵知方不自觉的颤抖了下。
“不是如何要杀那个女孩子。”张明磊道,“是,要如何在陈决的保护下,杀死那个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