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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去五牛山?”常嵘总算找到了蔺效和沁瑶,刚跑到两人身旁便听见这话,愣了愣道:“五牛山说近不近,说远不远,这时候去,回来可得半夜了。”
沁瑶略一迟疑,仍肯定地点头道:“这件事恐怕耽误不得了,我须得将来龙去脉告知师父。他和师兄早上出发的,这时候可能已快到五牛山了,一会我让鲁大赶得急些,总能在日落之前赶到的。”
说着,拔腿欲走,蔺效忙拦住她,低声道:“既这么急,我这就让人套几匹良驹,脚力总比寻常马车来得要好,你让鲁大回府,我陪你去。”
他说话时的神情虽与平常没什么不同,可语气显见得十分亲近,沁瑶心中本就有鬼,听了这话,飞速瞥一眼常嵘。
常嵘躲避不及,忙抬头看天,心里叫苦不迭,暗恨自己不能像那些鬼魅妖怪一般能化作一缕青烟,随时消失不见。
沁瑶看一眼天色,见日头已偏近正中,不敢再耽搁,便听从了蔺效的安排。
一路出了南苑泽,沁瑶在路旁找到鲁大和在车里吃东西的采蘋,只说自己须得尽快赶到五牛山,让他们先回瞿府。
采蘋仔细打量一番沁瑶,见她神色自然,与平常没什么分别,暗松了口气,不敢以同样的目光审视蔺效,老老实实回车里座位坐着去了。
鲁大和采蘋走后,不过一会功夫,魏波便驱赶着辆青油布篷的马车来了,这马车看着不起眼,但几匹马全都四足踏雪,身上皮毛油光水滑,显见得都是难得一见的千里良驹。
沁瑶没想到蔺效对她的事这般慎重,感激地看一眼蔺效,默默上了马车。
蔺效随即翻身上了马,策马随行。
一行人直往西郊而去。
沁瑶在车内安静地坐了一会,忍不住掀帘往外看,见蔺效身后跟着常嵘等人,约莫七八个护卫,大多数都很眼熟,不是当初在莽山见过,就是平日总跟随在蔺效身旁。
沁瑶知道这些护卫都是蔺效的死士,对蔺效再忠心不过,相比羽林军的将士,似乎更得蔺效的倚重,只是不知是从小就养在澜王府,还是后来才到蔺效身旁的?不过照蔺效跟他们相处的情形来看,多半是前者。
她托腮想了一会,转头见蔺效正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她脸一红,忙躲回车里坐好。
澜王府的马车果然脚程颇快,到得五牛山时,不过花了两个多时辰,眼下又正是夏日,天色黑得晚,沁瑶一下车,便见诺大一座五牛山前被明晃晃的夏阳给照得刺眼,四处静悄悄的,山脚下一无人家,官路上更是热浪浮动,空空荡荡,寂寥得很。
她张望一番,好生茫然,对去何处找寻师父和师兄毫无头绪,暗悔早上出来时一应家伙什都未带,若带了观里自制的烟火棒,这时掏出烟火棒用火折子点了一放,师父和师兄自然知道她也来了。
蔺效素来是个行动派,打量周围一圈,便令常嵘等人四散开去找寻清虚子和阿寒,自己也引着沁瑶一同往进山的路走。
这条路从山脚蜿蜒往上,似乎是官府挖就,虽不甚宽敞,而且有些曲折,但一路用青石转铺就,倒也不算难行。
两人走了一会,蔺效转头见沁瑶的脸颊被日头晒得发红,忍不住道:“天太热了,你回马车候着便是,一会我们找到道长和师兄了,自来马车找你。”
沁瑶瞥他一眼,轻声道:“我哪就这么矫情了。”
蔺效见她说话时含嗔带喜,娇俏异常,心中一热,犹豫了一会,忽伸手握住沁瑶的手,拉着她便往上走,口中道:“山路太陡,我拉着你走,你也省些力。”
沁瑶吓一跳,忙挣扎道:“一会让师父和师兄瞧见了。”
蔺效脚步一顿,回身似笑非笑地看着沁瑶,“也就是说只要师父和师兄不在,便能牵着了?”
沁瑶这才意识到自己话里的语病,瞪了一会蔺效,自己也觉好笑,忍不住红着脸笑了起来。
突然前面传来一阵说话声,“师父,早上咱们从裴府出来,又没回观里,上哪去准备水去,而且这壶水明明全让您一个人喝了,为啥还要骂我,我也很渴的。”语气里满是委屈。
是师父和阿寒!
沁瑶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忙不迭将手从蔺效手中挣出,可到底晚了一步,只听前方传来一阵疾行而来的脚步声,清虚子不敢置信的扬声问:“阿瑶?”
沁瑶动作一僵,好一会,缓缓从蔺效身后站出来,讪讪道:“师父。”
紧张得不敢拿眼睛看师父,只暗暗祈祷师父年老眼花,没能看清她和蔺效在做什么。
可她显然低估了师父的眼力,清虚子不但看见蔺效握着她手,还看见她正对着蔺效笑得好不开心,分明是心甘情愿。
清虚子风雷般朝沁瑶奔来,一把将沁瑶从蔺效身旁扯过,气势汹汹地拉到一个安全的距离,质问她道:“你怎么来了?”
若今日拉沁瑶的人是旁的男子,清虚子少不了一顿痛骂,外加拳脚招呼,可偏偏是蔺效!
早在头两回打交道,他便已知道这位澜王世子喜欢阿瑶这傻丫头,还喜欢得十分露骨,也就阿瑶这不开窍的性子,才能这么久都不明白对方的心意。
依照他的意思,自然是不愿意沁瑶嫁给这种天潢贵胄,可上回连罗刹都没能将澜王世子从沁瑶身旁逼走,显见得这人对阿瑶算得上真心,加上他生得俊美,并未婚配,品行也可圈可点,若他一味地横加阻挠,倒显得多事。而且这人分明对阿瑶志在必得,即使他跟瞿氏夫妇商量,将沁瑶远远送出长安,那人也断不会轻易就此放弃。
所以这也是他这些日子以来一直采取默认态度的原因。
可这并不代表他可以放纵蔺效得寸进尺,他虽年轻时便遁入空门,但也算得半个过来人,知道少年心性,若一时未能把持住,对蔺效来说自然是称心如意,可沁瑶而言,怕就是终身之恨!
他恨恨地瞪着沁瑶,暗想回去以后少不得耳提面命,外加严防死守,千万莫让蔺效占了便宜去。
沁瑶惴惴不安地立在清虚子跟前,任师父用刀子般的目光将自己牢牢瞪住,一时又有些疑惑,不知亲吻可会留下痕迹,让师父瞧出端倪。
这样想着,越发发窘,忍不住想掏出绢帕擦擦嘴。
蔺效倒很自然,走到清虚子面前认真行了一礼,道:“见过道长。”
这礼分明是行的晚辈对长辈的大礼,想来是随着沁瑶,以师父之礼对待清虚子,清虚子看在眼里,不免又是一阵胸闷。
阿寒方才在师父身后,没能瞧见蔺效和沁瑶的情形,只奇怪师父为何好端端地又发火,见氛围十分僵冷,不明就里地走到沁瑶身旁,憨憨道:“阿瑶,你怎么跟世子一道来了?师父不是说要你去过花朝节吗?”
沁瑶眼珠一转,忙挺直了脊背,自己给自己解围道:“师父,我来是跟你说一件大事,您听了估计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不等师父出声反驳,忙将玉泉山和方才南苑泽发生的事一股脑地全说出来了。
“我记得您当时讲妖典时曾说过,僵尸遇土而生,遇水则腐,断不可能在水中出没,可依照我在玉泉山和南苑泽所见,那僵尸分明是借着水路来回,而且若我没看错,南苑泽死的那孩子多半是被僵尸吸了血而死。”
清虚子神色大变,失声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一点不假。”沁瑶点头,“所以我想着,若师父您仍光顾着在山里找寻,怕是怎么也弄不清这些僵尸的来历,何不到山脚下的仓恒河去瞧瞧,说不定会有收获呢。”
清虚子惊疑不定地看着沁瑶,好一会,猛地迈步往山下走,口中道:“为师几度来五牛山,只觉阴气太盛,每每疑心山中不妥,几乎没将整座山翻遍,可从未想过到山下的仓恒河瞧一瞧,若真如你所说,这些’僵尸’能依水而行,那仓恒河多半有古怪。”
几人到了山下,凝神一听,果然听到潺潺水声,顺着水声往前走不多久,一条平静无澜的河流悄无声息出现在眼前。
这河流算得宽阔,足有百尺,虽然从西往东流动不息,但河水幽暗,无甚波浪,不像流动的水,反倒像死水一潭。
刚到河畔,蔺效腰间静默了许久的赤霄忽然重新发出剑鸣声,清虚子启开天眼,阴着脸蹲下身,察看了一番河中景象,寒声道:“这条河果然有古怪。”
说完,令阿寒从包袱里将无涯镜取出,施法笼住河面,不一会,便见镜面上溢出黑得如墨的水雾。
沁瑶在一旁看得暗暗心惊,这水雾凝聚得比上回在裴府所见来得要快,颜色更深,显见得这仓恒河里的东西比上回瞿府的邪物更邪性许多。
几人一边查看镜中景象,一边沿着河面缓缓而行,正好这时常嵘等人迎面走来,见状,奔近前道:“这是在做什么?”
沁瑶等人都将注意力放在无涯镜上,无人有暇回答他这问题。一路走到一处巨大的岩石处,河床仿佛突然变浅了许多,水流也变得起来,岩石下方清晰可见一个漩涡。
这时无涯镜整个镜面已溢满黑雾,顺着镜面往下流淌,常嵘等人眼看那黑水要流到阿寒手上,忍不住发出一阵低呼,谁知那黑水一离开镜面便消弭于无形,仿佛从未存在过。
清虚子捻须看着那漩涡许久,忽将拂尘立于岸旁,闭眼念了一段咒,只见岸旁拂过一道清光,如同纱帐一般,将那处漩涡罩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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