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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二回娘家。
大姑一大清早就带着大姑父以及他们的两个孩子到了老屋。大姑父穿得有点时髦,虽然这种时髦在沈真看来非常土。表姐和表哥都是性格外向的人,进了门就哄老太太说话,嘴巴别提有多甜了。
大姑看上去不显山不漏水,但其实家里经济条件还算不错。她和大姑父两人并没有像大多数年轻人那样出去打工,而是选择了靠山吃山。春天挖草药,夏天捕小型的猎物,秋天收庄稼,冬天进山烧炭,每年都能攒下不少的钱来。不过,这种生活其实非常辛苦,真算起来其实比打工还要更累一点。
村里没什么娱乐活动,大人都选择围着火炉打扑克。所谓的走亲戚就是换个地方继续打扑克。
大姑、大姑父、张明以及张娟巧(大姑的女儿)四人摆起了牌局。他们一边打牌一边聊天。沈真这些孩子则坐在一旁看电视。不过,沈真的注意力并不在电视上,他还留心听着大人们的聊天内容。
“你明天就走?哪有这么急的?还有那么多家亲戚没走。”大姑问。
张明无奈地说:“单位里忙,本来就没什么假。我年前是提前走的,年后自然也要提前去上工了。”年前张明因为计划着要跑一趟嘉城,所以不得不向单位请了几天的假,年后需要提早去报到。
“这也太赶了……巧儿今年也要去安城找工作,本来还想让你带巧儿一起走的。”大姑说。
张明闻言看了张娟巧一眼,问:“巧巧打算去安城了?之前在厂里不是做得挺好的吗?”
“这死丫头自己想往外面跑,说安城那里机会多。哎,老弟你帮我看着点啊。巧儿啊,在外头凡事都要听你舅舅的,知道不?别和社会上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来往。”大姑豪迈地扔出了一副炸弹。
张娟巧随口应着:“知道了知道了……我都十八成年了,你还不放心我。”
“就你那缺心眼的样儿,别人把你卖了,你还帮着数钱呢,我怎么能放心?”大姑恨铁不成钢。
张明笑着打圆场:“巧儿那是耿直,这点随我。咱不兴那些妖魔鬼道的。”
“巧儿要是个小子,我什么都不说了,偏偏是个丫头!现在外面的小伙子多坏啊?我捧在手心里养大的姑娘能让他们欺负吗?听妈的,巧儿你就长点心眼吧!在外先别急着谈朋友啊!”大姑说。
沈真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在上一世,沈真在张倩的婚礼上见过张娟巧。那时的苍白妇人和现在的清纯少女瞧上去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沈真曾听张明无意间感慨过,只说是家里人把张娟巧耽误了。
张娟巧在外打工的时候,认识了一个不错的小伙子,她那时已经有点心动了,但记着家里人说过的话,并不敢轻易在外面谈朋友。她只能隐约给家里人先透露出这个意思。可是,张大姑的公公很喜欢孙女,不舍得把她远嫁,怕远嫁了被人欺负家里人都不知道。于是,他们立马把张娟巧叫回了家。
张娟巧回家后,第二年就照着家人的意思嫁给了邻村的一个年轻人。嫁得倒是近了,偏偏她的婚姻生活非常不幸福。那年轻人头两年还有个人样,后来竟然开始赌博了。而那年轻人的父母,明明村里村外都知道他们的性格挺不错的,谁也没想到等他们做了公公婆婆后竟然是个恶公公和恶婆婆。
张倩结婚的时候,张娟巧的日子已经过不下去了。她想要离婚吧,却又舍不得自己的儿子。
张家大姑那时真是后悔啊,怎么就任由自己的公公给女儿说了这样一门亲事啊!早知道如此,她还不如早点想开些,让张娟巧远嫁呢!他们打着为张娟巧好的主意,偏偏就让她的生活陷入了泥沼。
当然,现在的张大姑还算不到日后的事情,她这一把牌抓得好,心情也很好,说:“要不是巧儿她舅舅你就在安城,我也不放心巧儿跑那么远。结果你出门这么早!本来以为你能在家过元宵的。”
“都是为了赚钱啊!我签的是临时合同,要是不努力表现下,单位说开就把我开了。”张明说。
“这个我知道……瞧不起我们农村人嘛,正式合同只给他们城里人的。”张大姑不满地说。
张明连忙否认:“没有这回事,说白了还是我自己没文化,怪不得别人。”
“呵,真念了大学的有文化的人也不会去你们单位开车啊!文化人都在办公室里坐着呢!”张大姑有些担忧地说,“巧儿也才初中毕业啊,照你这么说,巧儿找工作时肯定会被人挑三拣四的?”
张大姑有时心直口快说话不太好听,但沈真也知道她是一副慈母心肠。她就像是一只护崽的老母鸡一样,恨不得能永远把女儿纳在自己的羽翼下保护起来。可是,她的关心却也间接害了张娟巧。
沈真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既然他都重生了,又因为张明的关系和张娟巧有了接触,那怎么都不能再让张娟巧走老路吧?沈真不觉得自己是救世主,但他可以在自己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做点善事。
张倩见沈真低头想事情,还以为沈真无聊了,就说:“我们去院子里玩吧?这会儿出太阳了,倒是没有那么冷了。”男孩子嘛,肯定都喜欢在外头跑跑跳跳的。张倩记得沈真还有十盒炮仗没玩呢!
“走走走,都去玩!在屋里待着可没意思了!”张家表哥第一个起了身。
沈真倒是无所谓在哪里待着。他看向沈灵,无声地询问沈灵的意见。
沈灵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其实和生病没关系,便说:“去外头吧!我想晒太阳了。”
沈真搬了一张椅子放在院子中央能晒到太阳的地方。沈灵就把自己整个人都缩进了椅子里。他闭上眼睛,四十五度仰望天空,一副惬意的模样儿。冬日干净而明亮的阳光落在他的脸上,美如一幅画。
院子的一角栽着胭脂花儿。张倩三四岁的时候特别臭美,用胭脂花染过嘴唇,最终的效果自然不会倾国倾城,反而让一群大人笑弯了腰。胭脂花的旁边有个临时搭建的小窝,看上去应该是个狗窝。
沈真好奇地问张倩:“你们还养过狗啊?”只不过那狗窝早已年久失修,瞧着都像危房了。
对于张倩来说,这是一个稍显沉重的话题。她叹了口气说:“以前养过,是一条非常漂亮机灵的大黑狗,名字就叫黑子。黑子去年……哦不,现在应该说是前年了,它在前年冬天被人毒死了。”
“卧槽,谁这么缺德啊?”沈真哪怕不是狗奴,听见这种事情也觉得非常生气。
“不是村里人干的,应该是那些冬天进山烧炭的人做的。黑子可听话了。它夏天时在外面玩得一身泥,晚上回家时我奶奶嫌弃它,故意不让它进屋子。它就会跑到小溪里去,跳进水里给自己囫囵洗个澡。”张倩显然很喜欢黑子。虽然痛惜黑子的死,但她一说起黑子时,总是止不住自己的话头。
小窝村在深山里,当地的居民都往外迁,但村里每年都会来些寻找赚钱机会的陌生人。
“我们都喜欢黑子……它走了,我奶奶也舍不得把它的小窝给拆了。”张倩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沈真走到角落里一看,不光是小窝没拆,窝里还放着黑子的狗盆。其实这些旧物并没有什么好看的,但沈真怀着一股莫名唏嘘的心情,还是蹲在角落里研究了半天。他这举动很快把沈灵引过来了。
沈真和沈灵并排蹲着,看上去就像是两朵萌萌哒小蘑菇。
“这是狗盆?”沈灵问。
“应该是的吧。”沈真随口应到。
沈灵伸手拿起狗盆,仔细看了起来:“这狗盆……”狗盆在这个角落里放了两年多,不知道积了多少的灰,所以非常脏。沈灵试图把它擦得稍微干净些,结果他的手很快就黑了,狗盆还是脏的。
“这狗盆怎么了?你看出什么来了?”沈真开着玩笑问。
沈灵皱着眉头说:“我也不是很确定……不过,我觉得它应该是个古物。因为这肯定不是现代工艺做出来的东西。具体哪个年代我看不出来,毕竟我的历史知识有限,早知道就多看点历史书了。”
“就这狗盆?是古董?你开玩笑吧。”沈真一点都不相信沈灵说的话。
沈灵默默地看了沈真一眼,故意学着神棍的语气说:“说不定它都有几百年的历史了。”
张倩一直注意着这边角落里的动静。在沈灵说狗盆是古董时,她就已经凑过来了。现在听沈灵这么说,张倩情不自禁地捂住了胸口:“我的天呐!这盆在用来喂黑子之前是用来接雨水的。屋子阁楼上有个地方漏了,我爸不在家也没人上去换瓦片,只好用盆子在底下接着点水。它竟然是古董吗?”
“小灵一个孩子,他说的那里作数了?”沈真连忙说。
但张倩已经听不进去了,她高喊着跑进了屋子里:“爸,咱家喂狗的盆是个古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