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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上的事情,往往牵一发而动全身。田虎这个人,虽然做人做到天怒人怨,朝廷和绿林同时都不待见他,但是他要是真完蛋了,还真不是许多绿林中人愿意看到的。只因他的临终曲目将成为朝廷平定境内贼患的序曲,势必将给大宋绿林再次带来腥风血雨。
此番不光梁山在为田虎的垮台进行积极准备,其他势力同时也感受到了切身之寒。原本大家看梁山泊攻州破府势如破竹,野心勃勃者便按捺不住各自的心思跃跃欲试,但如今再看西军扑“虎”,却更如砍瓜切菜,瞬间洗刷了不少江湖大佬心目中对朝廷军力无比蔑视的旧印象。
知道怕了,人就会采取行动。
……
“砰砰砰,砰砰砰!”
一阵急促而剧烈的拍打门板之声,惊醒了已经入眠的金剑先生。这位道长乃是道家中人,最重养生,只要不是出门在外,从来不肯半夜里点灯熬油。他的这个习惯,伏牛山上下皆知,就连王庆都暗暗遵守,一般戌时以后,便不来扰他。
话说这一晚,李助也是按照往常作息,早早便歇息了,哪知这个习惯陡然被不知趣的家伙破坏,半醒的李助自然没有好心情,随手披了件棉衣,面色不豫的打开了那扇被擂得尘土直落的房门,想看清楚是哪个吃了豹子胆的跑来扰他清梦。
“军师,你最好给我个解释!”
哪知李助心情不好,来人心情更糟,一打照面,就质问起这位在山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军师来。李助闻言一怔,感觉有些莫名其妙,望着来人问道:“我要给你解释甚么?”
“都到了这个关口,军师你还不肯说实话?就算你背后那人一手遮天,你也不能在我伏牛山上肆意妄为!”
来人的语气咄咄逼人,饶是李助看在往日兄弟情分上。也忍不住心中那把无明业火腾腾上窜,有些事摆在那里就好,说破了难免惹人上火。此人不分青红皂白的一番指责,简直就是侮辱这位军师。哪怕没有师弟的势力,他李助也是绿林中响当当的人物,甚么时候需要靠背后的人才能“恣意妄为”了?想他纵横江湖的时候,王庆只怕都还在穿破裆裤,更何况这漫山的江湖后辈。
“刘智伯,你他娘的把话说清楚!老子这觉睡得好好的。恣你老母的妄为?有事说事,少在老子面前含沙射影,血口喷人!”
来人正是江湖上人称刘智伯的刘敏,原本他便对李助颇有微词,认为他脚踏两条船,对待山寨三心二意,抱着这个成见,此时又见李助犹自抵赖。心中不耻,冷笑不止。李助何等样人?当即被他这种鄙视的模样瞧得心中冒火。直恨不得伸手扇他两个耳光!但是理智告诉他,刘智伯半夜闹事,肯定是事出有因,可别是山寨出了甚么大事,当下事情尚未明朗,且不可意气用事。当下李助忍住性子,深吸一口冷气道:“我一直在屋内睡觉,到底出了甚么事!”
哪知此时刘智伯闻言不但不冷静,反而却跳将起来,怒气腾腾道:“装!你只管继续装!可惜我没空陪你扯淡。识相的快把盟主交出来,不然莫怪我不念兄弟情义!”
话音一落,只见刘敏抽出佩剑,顺手将剑鞘狠狠砸在面前石质台阶上,一声脆响过后,瞬间从四面八方涌出三五十手持刀枪的喽啰来,顿将李助堵在屋子前面。
“直娘贼,想跟老子火并?”
李助到底是老江湖了,一见这种情形,压根不信对方的鬼话,此时他虽然手无寸铁,但丝毫没把眼前这些人放在眼里,即便面前颇有几个硬茬,但真动起手来,他敢担保刘敏第一个见阎王。李助不退反进,迎着刘敏逼人的目光,往前一步,冷笑道:
“跟道爷玩图穷匕见的把戏,小子你还嫩了些!说!到底是你想夺权,还是盟主叫你们来的!我姓李的这些年算是对得起山寨了,你这厮要是嫉妒我,看中了道爷屁股下的军师宝座,老道让给你便是,只要盟主开得了这个口!”
“干!你还敢强词夺理?我再最后叫你一声军师,快把盟主交出来!”刘敏气得双眼外凸,他觉得自己已经是够克制了,眼下事实俱在铁证如山,要不是顾念情分,老早一把火烧了这老道的窝,叫他在睡梦中见阎王。他如今抱着耐心要问个明白,哪知李助反而敢做不敢认,居然当面狡辩,实在是欺人太甚,简直视这伏牛山上下无人了。
“智伯,说不定盟主已经叫他作手了,只顾问他作甚,先诛杀了这个吃里扒外之徒再说!”
眼下刘智伯怒不可遏,他身后的小兄弟却比他更为激进,直接就要跟李助动手了。李助气极反笑,斜视叫嚣那人道:“闻人世崇,你才上山几天,就想试试道爷的宝剑锋不锋利?也罢,老子便成全你!”
李助说干便干,话音刚刚落地,便见他使出本领,陡然间身形一变,快得犹如鬼魅般,直窜至闻人世崇的身边,就在其他人还没来得及应变之时,李助已经夺下闻人世崇手上的兵器,反把刀口抵住闻人世崇的脖子。
过来拿人的反被人拿,闻人世崇此时是又气又羞,怒道:“杀啊!动手啊!老子叫一声不算是好汉!”
李助冷晒一声,不屑道:“你这厮倒还是条汉子!不过在道爷面前充硬气,是要吃亏的!”
“老子当然知晓你李道长的厉害!不就是死么!你已经杀了大哥,杀我又怎会眨眼?只是你这厮做事不密,现在全山寨都知道你勾结王伦谋害自己大哥,就是我伏牛山上活生生的宋江!”闻人世崇大叫道。
李助一听别人叫他宋江,面上涨的赤红一片,杀大哥的罪名可不是随便甚么人都能坦然面对的。只见李助怒视刘敏道:“你不过要夺我的位置而已,老子还真没把这个军师看得多重!老子真没想到你这厮竟是个畜生,连盟主都加害了,还栽赃到我的身上!刘智伯啊刘智伯,道爷我看来还真是小看了你!”
李助说到此处,情绪十分激动。伸手指着众人:“刘黑虎、祖虬,你俩刚刚上山,就跟随这反贼作乱,就算侥幸叫你们夺了山寨,也别以为没人能治你们!老道今天把话撂在这里:就是杜壆他们各分寨不来兴师问罪,我也能请得梁山雄兵,扑杀你等反骨乱贼!”
被李助点到姓名的两人大吃一惊,祖虬动摇道:“刘头领,军师他不像是反贼啊!”
刘敏狠狠盯住李助。阴冷道:“还不是反贼?开口闭口梁山泊!尔等不知,他的侄子就在梁山麾下的二龙山当大寨主,他的心腹胡春、程子明又连夜秘密点起兵马,如今盟主和山寨一干老人一个不见,连压寨夫人都不知去向,这李助又拿刀挟持世崇兄弟,他不是反贼,难道我们是?休听他花言巧语。他不过是在拖延时间,等胡春、程子明领兵前来。我等通通成了他上梁山的见面礼!”
刘黑虎和祖虬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望向李助的眼神中都能喷出火来,李助平白受刘敏构陷,肺都快气炸了,将刀指向刘敏怒骂道:
“放你娘的狗臭屁!你这腌臜魍魉,我侄儿上梁山。不光盟主他知道,连你这厮老子也没瞒着。李懹既然是我的侄子,同样便是王伦的侄子,我师弟抬举他做二龙山的寨主,不应该吗?连这你也要吃味?简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还编甚么老子叫胡春、程子明私自点兵!老子甚么时候叫他们点兵了?他俩个光着屁股上山。连个旧部都没有,又没有盟主的令符,点甚么鸟兵?!刘敏,咱们都是坦荡人,不要学人家玩甚么阴谋诡计,扯上这三个不知情的兄弟往火坑里跳!”
李助说完,一脚将闻人世崇踢开,昂然望向刘敏,目光充满挑战与蔑视。刘黑虎和祖虬慌忙上前将大哥扶住,哪知闻人世崇奋力甩开两人,摸了摸见红的脖子,瞪着刘敏道:“刘智伯,到底他娘的怎么一回事?”
“好一个金剑先生,倒打一耙的本事真是世上少有!那好,我今天就陪你把话说开了!那田虎是个要死的人了,为何每次他的使者过来,你都一个劲的要出兵相助?如今梁山泊恨不得都跟田虎撇开干系,你硬往上凑个鸟甚?上次以全寨之力偷袭七郡,我便不赞成,偏你极力劝说盟主,拿我们的里子去给梁山泊做面子,硬生生把朝廷的官军引到河东。如今看田虎快不行了,又想暗地里把咱们弟兄竖起来给朝廷当靶子,你李助还真是梁山泊的贴心人哈!你别忘了,你是王盟主的军师,不是他王首领面前摇尾乞怜的狗!”
要说刘敏早就憋了一肚子话了,今日既然大家都撕破了脸,索性说个痛快,真当左右逢源就能一世风光?
闻人世崇和手下两个兄弟你望我,我望他,简直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只觉两面说的都有道理,正乱做一团麻之时,却见李助把外衣弃之于地,手持从闻人世崇手上夺过的那柄单刀,仰天长啸:
“我若要害盟主,当初在凌州失心疯一般救他?我要势利眼,上梁山不比在此受尔等猜忌要好?如今宋廷无道,天下共抗之!我们和梁山铁一般的盟友,今日你配合我,明日我配合你,恁地寻常之事,你偏觉得吃亏了?!要是没有梁山,没有我师弟,你我就算没死在凌州,也死在分崩离析的房山之上了!如今你既然忘恩负义,恩将仇报,别怪我李助手下无情!”
刘敏心中一震,只觉一股凛冽的杀气朝自己袭来,暗惊道这李助是动了杀心了,当下也不敢和他正面相争,只是下意识往地上一滚,天幸躲过这致命的杀招。刘敏知道自己不是李助对手,不顾眼下灰头土脸,厉声大叫道:“盟主待我等不薄,还不随我扑杀此獠!”
闻人世崇见李助主动出手了,心道若不帮忙刘敏就死定了,当下把牙一咬,叫道:“大伙并肩上啊,擒了军师再作计较!”刘敏见状心下一滞,都甚么时候了,还叫他“军师”,说甚么“擒下再说”,看来此人平日里积威甚重啊!
哪知就在这时,李助望着闻人世崇森然一笑,道:“老道谢谢你了!”说完跃至此人身旁,再下一脚,将闻人世崇踢了个飞旋,随即重重摔到地上。刘黑虎和祖虬见状,怒吼着朝李助扑来,刘敏也瞧准机会,挺剑加入战团。
李助哼哼冷笑,就在他准备于伏牛山上破掉杀戒之时,只闻这时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密密麻麻的火把下,一个声音大喝道:
“都给我住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