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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京东这摊子琐碎事全权托付给刘仲武善后,童贯便感觉万事大吉后顾无忧了。故而在翌日郑重推出继任者后,他便带着他的胜捷军匆匆赶往京城去了。
既然说到这里,顺便再多说一句。虽说咱们的童枢密老早便在心里隐隐有些预感,但此遭还是没逃过一句唤作“福兮祸所伏”的老话。此番在东京城里等着他的烦心事,一件不比一件小!比如随后不久发生在东京闹市街头、一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的朝廷禁军高级将领横死案,便和他脱不开关系。
不过,凡事皆有主次之分,此事且容日后再表。闲话少说,言归正传。
且说西军宿将刘仲武稳稳当当的从童贯手上,接过朝廷征讨军主帅职务后,便没有闲着。对着沙门列岛的海图冥思一夜之后,刘仲武趁着眼下人来得齐,翌日当着童贯的面,直将他剿贼八字方针提前公之于众,顿时得到了童贯的高度赞扬。甚至,童贯还当场指示与会的新任郓州太守蔡居厚、济州太守许几和朝廷留守大将赵谭,命其三人精诚合作,借鉴并贯彻刘仲武提出的八字方针,争取早日将梁山贼寇困死于水泊孤岛之上。
看得出来,童贯并不是借机来拔高刘仲武的威望,毕竟以刘仲武的资历,并不需要这种形式上的拔高。而是刘仲武那举重若轻的八个字,真正打动了童贯,并得到他的高度认可。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刘仲武的第一把火,就得到了上司的鼎力支持,况且依照他的布置,同僚和底层士兵们都大有油水可捞。这种几乎叫人人欢喜的事儿,执行还成问题?所以在刘仲武还未抵达青州之前,这把火便在登州全境以及青、莱、潍部分临海的县域中,以讯雷不及掩耳之势,熊熊燃烧起来。
“奉刘承宣军令,即日起,登州各县百姓迁往内地州县安置!如有违令者。以通贼论处!”
耀武扬威的降兵们一遍遍的在百姓们面前欢快的宣读起朝廷的军令,类似这种奉命扰民的任务几乎是他们发至内心最为拥护的,又能捞油水,又不用承担责任。简直不要太对他们的脾胃了!
只是,他们是高兴了,可百姓却苦了。无缘无故被赶出家门,试问谁能愿意?面对此种乱政,遑论登州诸县的贫户了。各乡各村的乡绅大户们就差没有造反了。高压之下,纷纷联名,前去登州最高文官王庆王相公跟前哭告:
“就连王伦占了登州都不曾恁般扰民,还给百姓放粮,怎地等朝廷收复了登州,却还要逼迫百姓背井离乡?知州相公一定要为治下百姓作主,不能由着太尉们胡来啊!”
王庆这个临时太守(等刘豫到任交接)意外收得大户们凑上来的巨额孝敬,自然是要说两句“推心置腹”的话:
“千万莫以为之前王伦没有抢劫你们,反还假模假式给你们开仓放粮,你们日后便安全了!他如今席卷了百万之众藏身于海岛之上。就算是躺在金山银山上,也有吃垮的一天。你们不走,早晚是他们眼中的肥肉,别到时候被点了天灯,才怨朝廷保护不力!”
王庆的话不是没有道理,但鉴于梁山泊一向硬挺的口碑,以及背井离乡即将带来的人财两失,大户们还是不肯轻易就范:
“到时候,梁山真要来抢,俺们也认了。绝不怪罪朝廷!相公行行好,还请收了天兵,好歹放过俺们则个!若是孝敬不够,俺们再凑!”
“胡闹!这是钱的事儿吗!?你们甘心被抢也就罢了。本官眼下也不跟你计较。但你们倾家荡产是小事,梁山贼寇得到补给却是大事,直接关系到朝廷剿贼大计之成败!别以为你们祖上出过几个知州、翰林就可以无所顾忌了,王伦是当今官家欲杀之而后快的头号钦犯,你说你们有几个脑袋,敢坏官家的大事!?就是你们祖上那些相公们都还健在。你看他们敢不敢在这节骨眼上罔顾皇恩,忤逆圣意?”
王庆是童贯的女婿,下乡去捞油水的又含其嫡系人马,你叫他大义炳然的站在百姓一边,倒成怪事了。
不过,王庆这一惊一乍,大户们却是司空见惯了。既然开始便敢收钱,那就是有办事的能力。众人又是哀求,又是加“码”,终于从王庆嘴中漏出个折中的法子:
“如此,本官便替你们担一回干系!你们这个家,搬还是要搬的,但不必远走他乡!各人回去将家眷细软都迁移到本州四座县城之内,到时候梁山贼人来了,自会有官军保护你们!”
这其实就是刘仲武的本意,毕竟他是个纯粹的军人,只想打胜仗,并非一心要把百姓往死里逼。只是不知为何,命令到了下面就走样了,反倒成了各级官员捞好处的不二法门。王庆这个贼寇出身的朝廷新晋父母官,初次玩起这种套路来,竟也无师自通像模像样。
有了这个变通,大户们倒是能松一口气了,可贫户可就惨了。人家有钱,在县城里自然也能过好日子,即便是仓库里的粮草全被官军以防止资寇的名义拉走了,也不至于伤筋动骨。可他们这些人的处境就尴尬了,因为一旦离了这个家,他们就甚么都没有了。官府描述的所谓前景就好像海市蜃楼,肯信这种虚无缥缈说法的实诚人,早已跟梁山泊跑光了。
可惜,朝廷要想动真格做点甚么事,光凭一盘散沙的老百姓还真无力阻止。如今的登州四县,朝廷驻军生生超过十万人,人手多得足以深入到每个自然村。所以此番刘仲武的坚壁清野之策,施行得极为顺畅。除去刚开始时的乌烟瘴气鸡飞狗跳,登州境内早已是百里不闻人烟了。
……
登州,蓬莱北,刀鱼故寨。
“老太尉当真是了得,这才短短几天工夫,便叫这登州变作绝地!依我看,等梁山贼寇坐吃山空,再想来劫掠登州之时,只怕便要绝望了!”一个红衣黑甲的中下级军官,此时正陪着一个年轻后生,站在崖前观海。
那后生见说,回头望向身边这壮实军汉,自嘲道:“这几天以来,我还是头一回听到有人说父帅的好话!”
那军官也不尴尬,反而哈哈一笑,道:“瞧衙内这话说的!既是为国除贼,挨两句骂又算得了甚么?老太尉本是出自公心,对这些流言蜚语也未必便放在心上!只要平定了梁山匪患,将来这京东百姓头一个要感谢的,就是老太尉哩!”
“夜叉啊夜叉,你这张嘴,是越来越会说了!你也不用劝我,即便将来京东的百姓都念父帅的好处,但在这登州,我刘家的恶名算是洗刷不掉了。唉,好在如今内地诸州都缺乏劳力,登州百姓内迁,想来日子也不会难过!”
那后生说到后来,语气像是在喃喃自语。看得出来,他在坚壁清野的大方向上也是持赞同意见的,唯独在执行的细节上,颇有些不忍之色。
被唤作“夜叉”的军官正待再劝几句,却见这后生叹了口气,换了个话题道:“咱们近来,收集到多少船只了?”
“真是贼过如梳,老话说得一点不错!衙内,末将寻遍登州海岸,也只得来这十几艘渔船!”见后生皱起了眉头,夜叉又道:“不过要完成老太尉的密令,倒是足够了!”
那后生“嗯”了一声,望着茫茫大海不再说话,夜叉在旁等了半晌,忍不住道:“衙内,毒药末将已经全部配好了!恰巧昨日带人寻船之时,还意外寻到两头病死的瘟畜,末将全都带了回来!常言道赶早不赶晚,不如就在今晚,末将便带人摸上沙门岛去,把这事给办了!”
说来,刘仲武到底不是甚么只会守株待兔的庸将。说起他的密令,绝对是打蛇打七寸的要命招式。梁山泊虽然在京东席卷了无数钱粮上岛,一时半会倒不至于闹饥荒,但沙门列岛有个天大的劣势,就是淡水。
这几个岛子可不比梁山泊,四周都是淡水。就算董平一伙人奉命回京途中故意在水泊边上脱裤撒尿,顶多也就恶心一下岛上的人而已。但沙门列岛就不同了,在短时间内涌入数百万人口,光凭岛上那有限的水源,本身便难以为继。若是再如董平那般,“污染”一下水源,那可是会要命的。
“夜叉,那可是数百万条人命呐!”后生回头望了夜叉一眼,语气道不尽的沉重。
“可他们活下来,就是数百万匪盗!京东、河北,甚至整个大宋,便永无宁日矣!”夜叉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见说一反刚才的笑意,脸色变得严肃起来:
“老太尉为国除贼,不惜身背骂名,皆因他深知此事绝非儿戏!若对这伙贼人心软半分,就是对大宋百姓心狠十分。倘若我等此时优柔寡断,行妇人之仁,等到将来这伙贼人反攻京东,但凡有个差池,老太尉的罪责就大了!衙内,你可要想清楚!”
后生闻言,脸上肌肉不禁抽动起来,显是内心中正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熬过半晌,只见他咬了咬牙,出言道:“我军现今布局未稳,各县城池修缮未毕,轻易逼得梁山贼寇狗急跳墙,未见得降兵便能守住城池。如此,我西军便难以出奇制胜,歼贼于野战之中了!许提辖,等等……再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