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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陆家的路上,陆明玉、陆锦玉坐到了大夫人车中。
“娘,你送陈姐姐那么多首饰陈姐姐都不要,她怎么会偷湘湘的南珠?我也觉得她是被人冤枉的。”陆锦玉同陈莲双最熟悉,喜欢的姐姐遇到这种事情,陆锦玉有点替她抱不平,小声求母亲,“娘,你帮帮陈姐姐吧……”
大夫人看向陆明玉。
陆明玉垂眸静坐。其实刚刚大伯母陷害陈莲双,她什么都没做,只是没有说实话,只是旁观了陈莲双蒙冤,但不做也是大伯母的帮凶。为了陆家大房、二房的和睦,陆明玉尽力了,其他的,她不想再搀和。
小侄女乖乖的,答应她不吭声就没吭声,大夫人既满意又愧疚,不管怎么说,她利用侄女给陈莲双泼脏水,都不够厚道,一旦让三弟妹知道,肯定要生她的气。但她也没有办法,陈莲双品行亏在水性杨花,可她不能让别人知道,因为“不守妇道”这罪名对一个姑娘来说太重了,几乎能毁了陈莲双的一辈子。
大夫人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绝,她想合情合理地把陈莲双嫁到外地,免得将来陈莲双出什么事牵扯陆家,却也希望陈莲双记住这次的教训,出嫁后与丈夫和睦相处。小姑娘一时冲动偷藏拣到的东西,并非大错,丈夫知道了也不会太计较,但意图勾引男人,没有几个丈夫能忍受。
压下心里的复杂,大夫人摸摸女儿脑顶,低声问她:“那锦玉说,无缘无故的,谁会陷害你陈姐姐?锦玉啊,娘知道你喜欢陈姐姐,但知人知面不知心,有些人,平时看着很好,但在你看不到的地方,她可能会露出另外一面。就拿娘来说,你觉得娘温柔可亲是不是?可娘处罚下人的时候,特别凶,所以那些管事们都怕娘。”
陆锦玉似懂非懂,但眉头皱着,显然还是无法相信陈莲双会财迷心窍。
“锦玉,娘跟陈姐姐,你信谁?”大夫人讲不清楚,使出了最后一招。
陆锦玉当然更信自己的母亲,看着母亲认真的脸庞,陆锦玉点点头,小脸上却一片失望,为自己少了一个好朋友。
没人说话,车里陷入了沉默。
马车听到陆家门前,陆明玉在丫鬟的搀扶下走下马车,等大夫人娘俩也下来了,她木木地朝长辈告别,“大伯母,我先去找我娘了。”
小姑娘被她吓成了这样,大伯母越发自责,但该嘱咐的还得嘱咐,摸摸陆明玉脑袋,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哄道:“阿暖,那是咱们俩的秘密,记得谁也不能说,好不好?”
陆明玉乖乖地点点头。
大夫人半信不信,目送小姑娘走了。
陆明玉心里自有一杆秤,今天的事,她若实情告诉母亲,那母亲与大伯母之间肯定要闹隔阂,因此她只说陈莲双私藏楚湘的南珠,被楚湘当场揪了出来。萧氏早从女儿口中得知陈莲双品行有瑕,听说这事,稍微惊讶后,也就信了。
大房那边,安顿好女儿,大夫人去了陈莲双的房间。才进堂屋,就听见内室陈莲双呜呜的哭声,大夫人让她的两个丫鬟守在外面,单独进了内室。
“伯母,我真的没有偷东西,伯母你帮帮我吧……”
看到大夫人,陈莲双如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踉跄着扑到大夫人身前,跪下哀求。她想留在京城,京城权贵多,当不了正经的夫人,当个姨娘也会享尽荣华富贵,特别是陆二爷已经在意她了,如果背上私藏楚湘珠宝的污名,大夫人肯定会想办法尽快把她嫁出去,陆二爷,陆二爷也绝不会再要她一个名声有瑕的人。
“伯母,我求你了……”陈莲双泪水涟涟,妆容早花了。
大夫人稳稳地站着,皱眉道:“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冤枉的,那南珠怎么会在你的荷包里?”
陈莲双一路上都在想这个,闻言马上道:“我不知道,我,我去净房路上荷包掉了,当时没察觉,从净房出来,一个小丫鬟把荷包还给我……伯母,一定是她把南珠放进来的,要加害我,伯母你替我做主行不行?”
“你可知道那丫鬟是谁?”大夫人双手扶起她,话里多了些温度。
陈莲双终于看到了希望,抽搭着保证道:“只要伯母带我去国公府辨认,我就能认出她。”
其实陈莲双能走到今天,人情世故肯定懂的,但此时名声受损,陈莲双一心洗刷冤屈,就忘了旁的。大夫人长长叹了口气,拍着陈莲双手道:“莲双,你是好姑娘,伯母知道,听你这么说,伯母也是信你的。只是,今日去国公府的都是在京城最有头有脸的那批勋贵人家,不管那丫鬟是谁家的,伯母带你去认人,都……”
陈莲双震惊地抬起头。
大夫人知道她听懂了,仿佛不敢正视陈莲双似的,大夫人别开眼,低声叹道:“莲双,不是伯母不帮你,只是,伯母出身商家,好不容易在陆家站稳脚跟,实在不敢再给陆家招惹麻烦了,这个亏,你,你,认了吧……”
陈莲双呆呆的,她听明白了,大夫人不会帮她了,她能理解大夫人的苦衷,可她呢?
“那我怎么办?”陈莲双刚刚止住的眼泪又滚了下来。
“你放心,我会替你安排一门好亲事的。”大夫人握着陈莲双的手道,“但发生了这样的事,你,你留在京城反而会有诸多麻烦,妇人家最喜欢说人是非,你也是知道的。嫁到外地,知道的人少,你心安理得地做你的官家夫人,慢慢地就忘了这事了。”
一句“官家夫人”,让陈莲双心底燃起了希望,她,她还有资格做官家夫人?
大夫人再次给她鼓劲儿,“你且安心休息,等过了这段风头,伯母就替你安排。”
陈莲双哭着点头。
事到如今,寄人篱下,她只能听大夫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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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莲双虽然是别人家的姑娘,但她现在养在大夫人身边,陈莲双丢人,也就是大夫人丢了人,向来看不上长嫂的二夫人心情大好,傍晚陆二爷从户部回来,二夫人殷勤地服侍丈夫沐浴,幸灾乐祸地学了这件事。
陆二爷闭着眼睛靠着浴桶,一副事不关己的慵懒神情,心底却有些遗憾。陈莲双一个孤女,无依无靠的,最容易弄到手,到手了玩腻了丢到一旁,陈莲双也不敢声张出去。如今陈莲双被人抓包,长嫂八成会对陈莲双严家管教,坏了他的好事。
可惜那一双勾人的三寸金莲了。
“你倒是说话啊。”丈夫一声不吭,二夫人轻轻拧了他一下。
陆二爷这才睁开眼睛,不悦地盯着妻子,“大嫂贤良淑德持家有度,你少背后乱嚼舌根。”
这个妻子,整天嫌弃长嫂出身卑微,可看看长嫂把侄女教的多懂事,再看看自家女儿的任性劲儿,陆二爷就越发不满妻子。
二夫人一听丈夫教训自己,当即把手里的湿巾子丢到了男人身上,“我怎么乱嚼舌根了?陈姑娘犯错,还不是她教得不好?上梁不正下梁歪,大嫂管家,背地里不定贪了多少财,你就等着瞧吧,锦玉这会儿乖,长大不定什么样……”
竟然连亲侄女都骂上了,陆二爷噌地站了起来,冷冷地瞪着妻子,“你再说一句试试?”
二夫人看看他脸,再看看他底下,脸一阵白一阵红的,懒得跟丈夫吵,气呼呼走了。
陆二爷重新坐回水里,洗完澡,直接去了苗姨娘的院子,气得二夫人险些咬碎一口银牙。
死男人,既然没想陪她,瞎亮什么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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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底,陈莲双在京城女眷中引发的小小风波早已平息,陆明玉出门做客,听说了楚随外出游学的事。
有点难受,但她无可奈何,回到梅苑,陆明玉没精打采地躺在黄梨木摇椅上,望着远处蓝汪汪的天,一边轻轻晃悠一边自己安慰自己。走就走吧,楚随游学是去增长阅历的,没有今日的游学,怎么会有后来那么优秀的楚随?走了正好,她也可以一心享受被父母宠爱的幸福时光,弥补上辈子的遗憾。
蔫了两天,陆明玉很快又振作了起来。
到了六月,京城发生了一件让陆明玉意外又开心的事。胡人连夜进犯辽东,幸好守城官兵早有防备,挡住了胡人第一波偷袭,损失轻微,但胡人大军来势汹汹,辽东守将派人送来八百里加急战报,求皇上派兵增援。
“爹爹,是不是你的话派上用场了?”陆明玉兴奋地问父亲。
陆嵘眼疾已经痊愈,而且明亮如星,为他更添清俊。刚通过女儿知晓今年辽东会有战事,陆嵘虽然眼瞎,但他也关心边关安定,因此四月里眼睛恢复后,陆嵘曾经与身为兵部尚书的父亲陆斩就边关守备展开了一次长谈。
陆明玉是女眷,对战事具体了解不多,陆嵘只能根据舆图猜测胡人金兵路线。儿子只是居安思危,陆斩却很欣慰儿子的抱负,欣慰儿子没有因为漫长的失明意志消沉,一开始陆斩陪儿子讨论辽东防线,真的有点哄孩子的味道,没想说着说着,真的叫他发现了一处忧患。
这样才有了胡人的首战失利。
陆嵘不是居功自傲的人,但他喜欢哄女儿,拍拍女儿肩膀,宛如将军鼓励士兵,“这都是阿暖的功劳,要不是阿暖提前报信儿,边关不知要冤死不少将士百姓。”
其实初战大捷,有女儿的功劳,有父亲的功劳,更有辽东副将高冠雄的功劳。要不是高冠雄尽忠职守,单凭那个临阵脱逃的无能守备,纵使父亲成功劝说皇上提前安排下去,底下人阳奉阴违,这一战还是会输。
陆明玉不知道这些,她也明白她的功劳只有一点点,但这一点点也让她满足极了,总觉得她重生的意义又多了一层。
心里高兴,陆明玉特意端上一盘糕点,准备去孝敬祖父,那才是真正出了力气的功臣。
未料兴冲冲赶到祖父的院子,正好撞见管事引了一位客人过来。
“表舅舅?”
陆明玉惊讶地停下脚步,望着十几步外一身银甲的冷峻男人,莫名有点移不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