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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澄和南桂拿到解药时,当时就启程了。
纪澄将解药递给南桂,“你收着吧。”南桂会武功,她拿着解药会安全很多,同时纪澄还有其他顾虑,“我想霍德那边应该时刻有人在盯着我们,我也不确定咱们这装束能否瞒过他,所以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如果霍德再次用我威胁你,你只管逃你的,不要管我。”
纪澄这是未雨绸缪,她在南桂张口欲言之前打断她道:“没拿到解药的时候,霍德杀了我也没用,现在咱们拿到了解药,如果我是他,一定会想法子逼你的。你得记住,如果郎君没了,就什么都没了。而我,只要郎君活着,霍德就不会杀我,他只会用我威胁他第二次。”
纪澄说得一点儿没错,她活着对霍德才有价值,死了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可南桂却只是保持沉默。
纪澄也不难为她,这本就是假设的情形而已。
出了曲漫山,南桂问纪澄,“少奶奶,如今我们的人也不知道公子的下落,不过公子虽然不告诉我们他的下落,但他必定一直挂记着你的,我想他如果知道咱们拿到了解药,肯定会派人来接应咱们。只是现在,我实在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
现如今局势紧张,早一分就是运气,晚一分就可能万劫不复,也难怪南桂有些不敢做决定。
纪澄勒马缓走,思忖片刻道:“如果我是郎君,此刻只有大秦的征北军里最安全。但征北军里肯定有喆利的探子,所以他即使进入了征北军,也不会让任何人知道。我们往南走,你一路留下记号。”
南桂点了点头,跟着纪澄这样的主子虽然有很多不好,但有一点好却是不能否认的,她总是勇于承担责任,而且道理还说得一套一套的,让你打心眼儿里信服。
往南走的第一日一切都很顺利,只是奔马到第二天夜里,穿过羊肠迳时,却有了异动。
这里是敌人最好伏击的地方,但同时却是往南去的最近的路,南桂一进羊肠径就很警惕,此刻更是把精神提到了极限,将纪澄护在身后。
“何必鬼鬼祟祟,既然来了就出来吧。”南桂朗声道。
风里有“咯咯”的笑声出现,本是银铃一般悦耳,可夹杂在呼号的夜风里,就显得十分瘆人了。
一袭红袍从暗处的树上飘了下来,手里还提溜着一个麻袋。
扎依那看了看天上的圆月,再看了看南桂背后的纪澄,“今天是八月十五,听说是你们大秦的中秋节是不是?”
纪澄看着扎依那手里的麻袋时,心就不由自主地往下沉,她有很不好的预感。
“你究竟想干什么?”南桂厉声道。
扎依那冲着南桂笑了笑,那笑容被恨意所扭曲,她最在乎自己的脸,而南桂却划花了她的脸,现在她脸上还有浅浅的疤痕。那还是南桂在沈彻的示意下手下留情了的。
扎依那因为喜欢沈彻,所以没想着去怪罪罪魁祸首,反而把一腔怨恨就专家在了南桂身上。
不过今晚的重头戏不是南桂,迟早她会叫南桂生不如死的,扎依那用扫蝼蚁一般的眼神扫了扫南桂,然后笑得颇夸张地道:“我什么也不想干,只是听说中秋节在大秦是团圆之节,我特地为二少奶奶送一位故人前来相聚。”
扎依那极为得意地看着纪澄,“二少奶奶也不用感激我,将来咱们都是一家人。”
纪澄面无表情地看着扎依那,她知道自己现在只要露出一丝怯懦,就会如了扎依那的意。
“啧啧。”扎依那摇了摇头,“二少奶奶怎么不说话?不想见见这位故人么?”扎依那将那麻袋往下一拉,就露出一个浑身鲜血的人来。
扎依那抓着那人的头发往上一提,那人面上全是血=血痂,根本看不出面容来,“哎,真可怜。”扎依那就用那粗糙的麻袋布在那人脸上使力地擦了擦,总算是露出了小半张脸来。
“二少奶奶可认出你这位故人了。”扎依那得意地笑看着纪澄。
纪澄的指甲已经掐入了掌心,可脸上却浮出了一丝笑意,“我没时间同圣女唠嗑,后会有期。”纪澄给南桂使了个眼色,南桂立即夹了夹马肚子就要走。
扎依那倒也不急,不知从怀里掏出个什么就往凌子云的嘴里塞,然后捏着他的下颚逼他吞下去。
“二少奶奶别急着走啊,你千里迢迢地到草原来,不就是为了看看你这请青梅竹马的小情人么?是谁可怜巴巴地等了两日就为了看一眼他的背影?”扎依那朝着已经走过她好几步的纪澄道。
“走。”纪澄头也不回地看着南桂道。
“他刚才吃的是也是半日散。”扎依那朝又远走了几步的纪澄朗声道,“二少奶奶是经历过的,中了这个毒,最后会五脏六腑融化,肠穿肚烂而死。死之前可真痛苦啊,最后还要化作一团脓血。你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你小情人去死?”
纪澄闭了闭眼睛,然后缓缓睁开,她朝南桂使了个眼色,南桂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虽然扎依那的武艺在沈彻面前不值一提,但是南桂却未必能制得了她,因为南桂上次被霍德打得内伤,虽然吃了疗伤圣药,可并没完全恢复。
纪澄勒住马,回转马身朝扎依那笑道:“圣女这是做什么?因爱生恨?如果我家郎君出了事儿,圣女又能得到什么?你也说了,咱们将来会是一家人,你这是想当寡妇么?”
扎依那道:“是啊,我愿意陪郎君同年同月同日死,你呢?你舍得这小青梅?”扎依那挥起手就给了低着头毫无反应的凌子云一耳光,打得他一下就偏倒在了地下。
虽然月色朦胧,但纪澄却还是看得见从凌子云嘴角流出的鲜血。
“真是粗鲁,郎君可不喜欢你这种粗鲁的女人。”纪澄道。
扎依那道:“这用不着你操心。”旋即一脚踩在凌子云的背上,然后脚踝用力地转了转,隔得那么远,纪澄都听见了凌子云骨头的响声。
但凌子云去不知道是昏厥了,还是在忍耐,硬是一声儿都没发。
此情此景莫说此刻躺在扎依那脚下的人是纪澄心心念念的子云哥哥,便是另一个陌生人,看见他那么凄惨的样子,也叫人于心不忍。
纪澄却依然脸上带笑,看着扎依那道:“你是得有多天真才会觉得我想救他?我与他是青梅竹马没错,可是一个是我的丈夫,是我的天,另一个却是个区区小吏,我得傻到什么程度才会舍弃我的丈夫来救他呀?”
说到这儿,纪澄“吃吃”地笑出声,“都说胸大无脑,我看圣女倒是挺符合这一句的。”
扎依那眯了眯眼睛,脚尖上突然弹出一个尖尖的刀锋来,朝着凌子云就是一阵乱踢,纪澄终于知道凌子云身上的血迹是怎么来的了。
那刀尖刺得不深,刺进凌子云的身体也不到半寸,不是为了要命,只是为了让他痛苦而已。
凌子云再没忍住声音,嘴一张,就吐出一大口黑色的鲜血来。
“呀。”扎依那夸张地收了脚,“这么快就毒发了?”
纪澄的掌心已经被掐得血肉模糊,只是她不能有任何表现,一旦叫扎依那看出端倪,她更不会放过凌子云,只会继续像猫玩老鼠一般折磨他。
“啊!”这一次发出惊呼的是南桂。
纪澄已经跳马奔了过去,所有事情不过是发生在一瞬间。不知道凌子云是如何挣脱开了扎依那的控制,也许他本就一直在装晕地等待机会。
就在扎依那见纪澄依旧无动于衷,再次抬起脚想折磨凌子云时,凌子云却瞅准了时机,猛地扑向扎依那脚底的刀尖。
扎依那提起的脚,南桂的惊呼,还有纪澄的跳马几乎都发生在同一瞬间。
纪澄扑过去之后,南桂也跟着扑向了扎依那,生怕她对纪澄不利。
而扎依那并不跟南桂缠斗,往后一飘就隐入了黑暗里,南桂也不敢去追。
“给他止血,南桂,给他止血。”纪澄的声音因为极度恐惧而嘶哑尖利,就像石子儿刮在地面上一样。
凌子云的嘴里一直吐着血,南桂赶紧跑过去,封了他胸口周围的几个大穴,暂时止住了血,可这并非长久之计。
纪澄转头定定地看着南桂,眼里全是红血丝,“把解药给我。”
南桂没动。
纪澄再次一字一字地道:“把解药给我。”
凌子云在纪澄怀里拼命摇头,可是他的力气已经流逝完了,那拼命的摇头也不过只是微微动了动,他张开嘴巴,半天喘不上气,最后终于轻声喊出了“小兔”两个字,连“子”都没了力气。
纪澄抱着凌子云猛地摇头,哭道:“我知道,我都知道,你不要那么傻,不要那么傻……”纪澄已经语无伦次,她猛地转回头看着南桂,狠狠地吼道:“快把解药给我!”
南桂百般无奈,去还是将解药递给了纪澄。纪澄哆嗦着将解药喂到凌子云的嘴边,他却用力地撇开了头,“别浪费。”
纪澄拼命摇着头,她的眼泪已经模糊了她的双眼,她没有办法,只能掰过凌子云的头,强行将解药喂到他嘴里。
凌子云舌头一顶就要往吐,纪澄赶紧捂住他的嘴,不许他往外吐。凌子云到底虚弱得敌不过纪澄的力道,只能吞咽了那解药。
纪澄让南桂帮她将凌子云抬到马背上,如今也顾不得颠簸了,解释有解药,凌子云的伤势也太过严重,刚才那一刀就刺在他胸膛上,他是存了必死之心的。
凌子云不想拖累纪澄,扎依那再三拷问他和纪澄的关系,他也没吐半个字。一路他只装着晕厥,从只言片语里听出,扎依那是想逼着纪澄用唯一的解药救他,而纪澄的夫君沈彻同时也在等着这粒解药救命。
而凌子云心知,如果纪澄救了他,如果沈彻死了她就成了寡妇,如果沈彻或者,她就将一辈子被见弃。这都不是凌子云愿意看到的,他宁愿死,也不想纪澄不幸福。
而纪澄心里却是百般愧疚,她的子云哥哥处处为她考虑,为了她宁愿去死。而她呢?在救凌子云和沈彻之间,纪澄曾经卑劣地犹豫过的,卑劣地想一走了之,曾几何时,她已经从心上背叛了她的子云哥哥了?
这种愧疚排山倒海般湮灭了纪澄,让她再也顾不得许多,只知道凌子云不能死,她脑子里眼下只有这一个念想。
纪澄领着南桂重新往曲漫山奔去,她必须找到马元通才能救活凌子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