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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黄氏出了房间,夏承和心里有几分不安,“十一娘,这……”十一娘这是在教老四媳妇回家找爹娘要银子,可娘那性子……
十一娘回头,朝夏承和笑了笑,“爹,刘掌柜看在我们的面子上只要了一百两,已是给了很大面子,你以为他真的不要那剩下的九百两了?”
“那是……”夏承和愕然。
先前出去的伙计敲门而入,身后跟着芳华阁的刘掌柜,刘掌柜笑着朝夏承和抱了抱拳,与十一娘笑道,“十一姑娘,这九百两……”
十一娘笑着从怀里取了九张银票递过去,“还要多谢刘掌柜对我家四叔网开一面。”
“哪里哪里,年轻人不懂事,可以理解。不过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刘掌柜笑着朝十一娘眨了眨眼。
十一娘抿唇笑着点头。
夏承和看的越发狐疑。
几人又闲聊几句,出了芳华阁,上了马车,夏承和才开口问道,“十一娘,怎么回事儿?”
十一娘便将她先使了研夏来求情,刘掌柜咬死了必须一千两银子的赔偿,否则就让夏承乐吃上十年的牢饭,十一娘无奈,只好与刘掌柜演了这么一出戏。
夏承和又是欣慰又是心疼女儿,“十一娘……”
十一娘抱了夏承和的胳膊,低下头道,“咱们家有这银子,如果真的见死不救,让四叔因此死在大牢里,我怕爹一辈子都良心不安,所以……”
“爹懂,爹都懂!爹的好闺女……”夏承和红了眼眶,摸着女儿的头。
十一娘垂着的头,夏承和看不到的地方弯了一道弧度。
片刻,她又霍然抬起头,“我没给四婶那一百两银子是不想让她觉得我们跟以前一样任他们要什么就给什么,爹,你不会怪我吧?”
很是忐忑的样子。
夏承和笑,温和中带着慈爱,摇了头,“我闺女做的对,爹不怪你!”
十一娘就欢喜的笑了,亲亲热热的抱着夏承和的胳膊,跳过这个话题与夏承和道,“爹,咱们手里不是还有些银子吗,我想再给二姐和三姐买些嫁妆田,不在咱们清水买,在江淮买。爹不知道,江淮水源丰富,天气也好,种什么都是好丰收,二姐和三姐在那买了田庄,怎么都不亏本……”
夏承和就笑着听,间或插句嘴,“我看不错,咱们回去跟你娘商量商量……”
研夏驾着马车笑了笑。
回到洋槐胡同,十一娘回屋歇息。
没多会儿,研夏进来,递了几张银票给十一娘,十一娘笑着收了,“回头备一些东西去谢谢刘掌柜。”
研夏应诺,笑着伺候了十一娘梳洗,“姑娘这样骗老爷,万一他知道了……”
“刘掌柜是个口风紧的,不会说出去的。”
研夏莞尔,“那老宅可有好戏看了。”
老太太视钱如命,老爷子一心想让大房考功名,大房又得了她点拨想着用银子砸路子……
可不是一场好戏来了。
十一娘的眸底的笑就添了几分愉悦。
……
黄氏匆匆跑出了芳华阁,顾不上去大牢送药,跑到城门口喊了李家大叔和李家婶子回九里亭。
李叔和李婶本不想拉她,可见她说的可怜兮兮,又是人命关天的事儿,便收了心思,赶牛掉了头。
路上,黄氏嘴里就嘟嘟囔囔个不停,“老太太肯定不会给我银子的,老爷子那里也说不上话,万一老爷子也不给咋办……”
“不成!他们能拿银子救老大,就得拿银子救我家男人,他们要是真不拿……真不拿……”眼珠子乱转,一看就是在想什么鬼主意。
好半响,重重哼了一声,“他们要是敢不给,我就抢,哼……”
李叔与李婶面面相觑,李婶皱眉问黄氏,“她婶子,你这是……”
黄氏就扭了头,看李婶,红着眼眶,“李嫂子,你是不知道……”说着,把大房与四房合伙开铺子,出了事,夏老爷子只肯拿银子救老大,任夏承乐在大牢自生自灭的事儿说了。
李叔与李婶一阵瞠目。
夏家四房虽然是个游手好闲的,没什么好名声,可总归是自己的儿子,怎么就……
虎毒尚不食子,这夏老爷子为了一个秀才功名,连亲生儿子都舍得,真是……走火入魔了!
夫妻俩对视一眼,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黄氏仿佛没看到两人的小动作,自顾自的道,“我也不怕你们听了笑话,老头老太太把三房祸害走了,这是要祸害我们了,等着瞧,总有一天,他把所有儿子儿媳妇孙子孙女都祸害走,活成孤家寡人,看谁给他们养老送终!”
这话就有些恶毒了。
黄氏脸色有几分狰狞,说到最后一句时,眉梢眼角满是嘲讽的笑,唇角高高撇起,一副恨极了的模样。
李叔与李婶又相视一眼,都蹙起了眉头,却谁也没有说话。
等到了九里亭,黄氏跳下马车就往村里跑,一边跑一边嘟囔,“不给我就抢!不给我就抢!……”
李婶就与李叔道,“你说这……夏老爷子想干啥?真个要把一个好好的家给拆零散了?”
李叔摇头,都是亲生的儿子,就因老大要考功名,就把烧的已经昏厥的儿子留在大牢任其自生自灭……这做的也够绝的!
难怪黄氏提起来就恼恨了。
李婶捅李叔,“他爹……”
李叔回神,看着妻子道,“要不,咱们给夏家大伯递句话?总归是一条人命,银子没了再挣就是,这人要是没了……”
李婶子也有点犹豫,虽然不喜欢夏家四房,可这毕竟是人命关天的事,不知道也就不知道了,知道了不帮两句,这也说不过去。
可,想想夏家四房对三哥、三嫂家做的那些事儿,李婶真是不想搭理。
想了想,她出声道,“我看这事儿咱们还是回去跟娘商量商量吧。”
李叔嗯了一声,夫妻俩赶着牛车回了家。
李家奶奶听了,一阵愕然,骂了一声,“真是被狗吃了良心!”让李叔去请了夏家大房的大老爷子过来。
李叔去夏家大房请人的事暂且不提,只说黄氏小跑着回了老宅,先不去正房,而是打定了主意,先回了自己屋,换了衣裳,又打水梳洗了一番,才施施然去了正房。
乔老太太一阵阴阳怪气儿的,“你还知道回来,怎不死在外面去?我儿子还没死呢,你就跑到外面去鬼混,你是不是……”
黄氏斜也不斜她一眼,目光在屋内逡巡一圈儿,在乔老太太藏钱的那个匣子上停留了片刻,转开。夏红霞坐在乔老太太身边,杨得势朝她挑眉,夏红霞看了气呼呼的乔老太太一眼,朝丈夫摇了摇头。
黄氏撇了二人一眼,突然出声对盘腿坐在炕上吧嗒烟的夏老爷子道,“老爷子,我求了三哥三嫂,芳华阁的刘掌柜说我们只要赔点银子就放我家男人出来,您给不给这银子?”
夏老爷子吧嗒烟的动作就一滞,缓缓抬起了头,“老三回来了?”
黄氏嗯了一声。
“你去牢里看过老四了?”
黄氏微蹙眉,点了点头。
夏老爷子捏着烟杆儿的手有些紧张,“老四不烧了?”
“我请了大夫拿了药,已经不烧了。”
夏老爷子猛吐一口气,连声道,“那就好,那就好。”
乔老太太的关注点却是,“你哪来的银子请大夫?黄氏,你又私藏银子,看我不叫老四休了你……”
黄氏轻蔑一笑,毫不客气的反击,“老太太,想让你儿子休我,也得你儿子先从大牢里出来!为了点屁银子连儿子的命都不要了,我呸!”
这一句话把夏老爷子跟乔老太太都骂上了。
乔老太太从炕上爬起来抓了簸箩里的一把小剪刀就朝黄氏砸过去,“你个小娼妇,整日走街串巷的,名声……”
“你有本事别拿我走街串巷说媒的银子啊!”黄氏冷哼一声,轻松避开乔老太太扔过来的剪刀。
夏老爷子的脸色青白交错,很是难看。
看着如今不把他放在眼里的老四媳妇和只知道撒泼的乔老太太,大喝一声,“够了!还嫌家里不够乱是不是?!”
“老爷子,人芳华阁的刘掌柜说了,拿一百两给他,他就去县衙跟县太爷说情,撤了状纸,放我家男人出来,这银子您是给还是不给?”黄氏半分不惧,没了她男人,这家就不是她的家了,她还怕个屁!
这样直白的话,让夏老爷子的脸色更加难看。
乔老太太叫嚣,“你不是有银子吗?还来找我们拿啥银子,我们没有!没有!”
气急败坏的样子。
“老太太不给?”黄氏看乔老太太。
乔老太太摇头,“不给!”
“不给银子你儿子就要被关在大牢里,说不定就坐个十几二十年的牢,中间生个啥病,没银子看大夫就能死在里面,老太太打算当没生过这个儿子?”黄氏喘着粗气,胸口起伏不定,看样子气的不轻,说话间都带着些咬牙切齿。
乔老太太却没意识到,冲黄氏就吼了过去,“你手里攥着银子还跟我要银子,你拿着那银子准备去干啥,你……”
“都给我住口!”夏老爷子一烟杆敲在小桌子上,烟杆儿内未燃尽的烟叶沫沾着火星蹦跳出来,落在小桌子上,夏老爷子惊的脸色一变,往后挪了两步远。
是被上次火烧留下的后遗症。
乔老太太扑过去,“哎呀,老头子,你没事吧?”
夏老爷子摇头,“没事。”
黄氏翻了个白眼,“老爷子,您给个话吧,这个儿子你是要还是不要?要就拿银子,不要……”哼了一声。
态度很是强硬。
夏红霞与杨得势对视一眼,一个撇了嘴,一个面露不屑,却都看向了夏老爷子。
夏老爷子脸色不好,眉头也拧的紧,看着咄咄逼人的儿媳妇,想到他从镇上回来,大儿子拉着他单独说的几句话,“爹,您瞧好了,今年科考我一定能过,到时候就说秀才。我先前也与知府那边搭上了话,再拿银子打点打点,举人也是咱们家囊中之物,到时候,您可就是正儿八经的老太爷!大伯见了您也要低一头,等儿子再给您请个功,大伯见了您那就得磕头……”
夏老爷子心动。
想了想,再次抬头,问黄氏,“老四的身子可大好了?”
黄氏蹙眉,“刚不是跟老爷子说了吗?请了大夫吃了药,烧褪了,身上也擦了药,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夏老爷子就笑了,“好,好!”
黄氏看着他。
夏老爷子看了烟听的聚精会神的夏红霞夫妇,摆手,“你们先回屋,我跟老四媳妇有话说。”
“爹,我们在这,有啥事也能帮把手。”杨得势不走。
夏老爷子沉了脸,夏红霞忙拉了杨得势离开。
等二人出了正房,夏老爷子的脸稍稍缓和,指了一旁的炕对黄氏道,“你坐。”
黄氏莫名,却也不拒绝,一屁股坐在了夏老爷子指的地方,“老爷子有话就快说,我还赶着去镇上救我男人,人家刘掌柜等的,我男人可等不得!”
夏老爷子的眉头就一皱,“我就是跟你说这事儿。老四是我的儿子,我比你着急比你心疼……”说着就住了口,觉得他跟一个儿媳妇说这话,别扭的慌。
忙摆了公公的款儿,道,“我的意思是老四身子既然已经大好,就先不着急出来……”
“啥?”黄氏霍然起身,指着夏老爷子道,“坐牢的不是你大儿子,你当然不着急!”
“你嚷嚷啥,听我把话说完!”夏老爷子一声冷喝,黄氏被镇住,息了声。
“我顾着老大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们几个兄弟妯娌!老大当了秀才就能当举人,最多一年的功夫,过了一年事情淡了,老大也成了举人,由举人出面跟县太爷说上几句话,老四不是轻轻松松的就给放出来……”
“说来说去,老爷子不就是一个意思,不出银子救我男人!一年后,谁知道一年后我男人还有没有命在!”黄氏大怒,她男人说的真对,这老不死的心里就只惦记着老大!只有老大!
夏老爷子黑青了脸,“你大哥中了举人你们还能少的了好处,不要不知道好歹……”
“好处个屁!”黄氏破口大骂,“他们大房花着我们挣的银子,他给的那不叫好处,那是还债!你到底拿不拿银子出来!”
边说边挽起袖子,一副要拼命的架势。
夏老爷子瞪过去,大声道,“我若不给,你还想杀了我不成!”
黄氏不屑的瞥他一眼,脸色狰狞,“我杀你干啥?我不杀你!我只要银子救我男人!”
说罢,身子一转,朝乔老太太扑过去,乔老太太被她狰狞的脸吓的忘记了动弹,被黄氏轻松的抢到了装银子的匣子。
她骇然大叫,扑将过去,一把揪住了黄氏的头发,拼命往后拽了一把,“贱人,你敢抢我的银子!给我放下!放下……”
“老虔婆,银子看的比自己亲生儿子的命都重要,也不怕死了下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黄氏也跟着骂起来,一句比一句毒。“三房给你挤兑走了,就来害我们四房,我们四房害没了是不是要祸害五叔跟二房,一个个的都给你祸害没了,小心有儿子生没儿子给你养老送终……”
“你个小娼妇,我有五个儿子,没了这个有那个!没了老三有老五,没了老四有老二,我们还有老大,我们当老太爷太夫人,我们把你踩脚底下……”乔老太太抓着黄氏的头发使劲儿扯着。
黄氏大叫一声,扭过头,“死老太婆,再不松手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
“你个泼妇、贱人、娼货,把银子给老娘放下!”乔老太太半分不相让。
夏老爷子在一旁青着脸,大怒,“老四媳妇,还不放手,你这是当媳妇的样吗?我都说了等老大成了举人,第一件事就去救老四,你还在这折腾个啥……”
“我呸!大牢里是个啥样你会不知道?要不是我跑的快,我男人说不定就折在里面了,你还有脸说大房成了举人再去救我男人?!你这是一个当爹做的事儿吗?畜生还知道护着崽子呢!”神色嘲讽至极,甚至毫无顾忌的骂了句,“猪狗不如的东西!”
夏老爷子险些气晕过去,反了反了!谁家的儿媳妇敢这样骂公公?还有没有王法了还有没有王法了!
“黄氏!”夏老爷子大喝,额头青筋暴突,伸手抓着烟杆就往乔老太太身边挪,似要帮着乔老太太打黄氏。
黄氏见势不好,抱着匣子低了头往乔老太太胸口狠狠撞了过去,乔老太太哎哟一声,往后倒在夏老爷子怀里,手上却依然紧抓着黄氏的头发。
夏老爷子被撞的一个趔趄,身子后仰,大骂,“黄氏,我今儿个就休了你……”手中攥着的烟杆儿照着黄氏的头就砸了过去。
“你们这是在干啥?”
门口,突然响起一道冷厉的声音。
屋内三人同时一怔,黄氏披头散发,从余光里看到进来的夏家大房的老爷子与紧跟着进来的村长和里正,眸子一转,嚎啕大哭,“老公公要打儿媳妇,要不要脸啊……”
夏老爷子与乔老太太正傻眼中,猛听到黄氏这样喊,脸一下子发了青,指着黄氏哆哆嗦嗦说不出话,“你、你……”
黄氏趁势一把拽回自己的头发,又顶了乔老太太一下,抱着匣子冲出了正房,边跑边道,“我男人在大牢里快死了,老头老太太还不肯出银子救他,我动手抢,他们就打我,这可不能怪我……”
跑的飞快出了老宅。
……
夏家大老爷子眉眼清冷,看着夏老爷子,说出的话带着浓重的愤怒,“老四媳妇说的都是真的?你们为了那银子就不管老四的死活了?”
夏老爷子别开头,“我家的事不用你管。”
“你……”夏家大老爷子气的狠了,“早些年你做的那些龌蹉事我都不提,你看看你这些年都干了些啥事儿?为了你们家老大一个破秀才的功名,把老三那样好的一家子给折腾的……如今,居然为了一个遥遥无期的破虚名,要把亲儿子的命给搭进去,别说你家老大还没考上秀才呢,就是考上了老四因这事有个三长两短,我看你百年之后有什么脸去见列祖列宗!”
夏老爷子不吭声,抬起头看着夏家大老爷子的目光却很是不善。
里正与村长对视一眼,齐齐叹气,一个上前劝了夏家大老爷子,“你这身子骨也不好,少说两句,消消气。”
一个上前挡住了夏老爷子的视线,“夏生,我瞧你这样子,是真的打算让你家老四在大牢里自生自灭了?”
夏老爷子移开视线,“老大有把握今年中了秀才,明年中举人,等他中了举人,由他去跟县太爷说,放了老四。我都计划好了……”
“万一你家老大明年中不了举人呢?”村长皱眉问道。
夏老爷子瞪过去,“一定能中。”
“我是说万一……”村长叹一口气,“如果你家老大不能中,如果老四在牢里出了什么差池,你是不是要白发人送黑发人?”
夏老爷子却依然道,“一定能中!”
态度很是执拗。
村长就笑了,“你可真是冥顽不灵。”
转头就朝里正摇了摇头,里正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拍了拍夏家大老爷子的肩膀,“夏大哥,行了,走吧,跟他……”
里正抬眸看了夏老爷子一眼,“说不通。”
夏家大老爷子何尝不知道,可他爹娘只得他们兄弟二人,他子嗣单薄,孙子也少,没有老二儿孙多,眼瞅着他这样作践几个孩子,他这心里……总觉得对不起爹娘,没有教好老二。
“老二,你自己摸着良心问一问吧,你这样对几个孩子,等你老了,咋办?”夏家大老爷子转身,出了夏家老宅。
站在门口,长长的,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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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今天这架打的爽歪歪,恶人就该恶人磨!你们以为这是结束,不,这只是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