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须发皆白的苏朗淡淡的看着秦清澜，脸上带着平和的微笑。
他对秦清澜的态度不算差，但也绝对不算好。
毕竟他是活了几千年的纯血九尾天狐，身份尊贵，他还做了几千年的族长，主宰一切，他从来不将卑微的人族看在眼中，如果不是如今打不过苏卿若，他何至于来人族的王府为奴为仆？
他会给秦夜离面子，是因为秦夜离是苏卿若的夫君，但秦清澜算什么呢？
就算不按高贵的血统来，他也是几千年的老怪物了，秦清澜一个区区几十岁的人族，年龄还没他一个零头多，他怎么会对这样一个人卑躬屈膝？
秦清澜对他的质问，他没有立刻回答。
他转头看向苏卿若。
如今苏卿若是他的主人，苏卿若要他回答，他就勉为其难的回答一下，如果苏卿若不逼他回答的话，他是不会搭理这个人族的。
于是，苏朗的目光落在苏卿若身上那一刻，秦夜离和秦清澜的目光也都落在了苏卿若脸上。
秦清澜眼神一厉，“卿卿，难道这事儿跟你也有关系？”
他知道妖精们从来不将人族的性命看在眼里，他们有些甚至以杀人为乐！
他一直没有怀疑过苏卿若的人品，毕竟这是儿子真心喜欢的人，他相信儿子的眼光，可现在苏朗是苏卿若带回来的，苏朗又一副以苏卿若马首是瞻的态度，这让他不能不产生怀疑！
苏卿若先摇摇头撇清了自己的嫌疑，说：“父亲您误会了，我今年刚从封印我的阵法中脱身而出，十几年前发生的事情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见秦清澜看她的眼神不再冷厉，她才微笑着问，“父亲，苏朗回答之前，我能不能先问您一下，您是从哪里知道北关那些女子被调换之事跟崆元部落有关的？”
秦清澜拧眉，“我偶然间听见了古玉昭和他师父的谈话，从而知道了这事儿。”
那天他去道长们居住的院落找正在道虚子那里做客的父亲，经过古玉昭师父的房间时，听见了师徒俩的对话。
璞真真人是长云观的人，长云观这些年一直被朝廷尊为国教，朝中发生了什么无法解决的事，都会让他们长云观的道士出马解决。
所以身为长云观长老的他已经养成了关心朝廷大事的习惯，遇到什么不平之事他也会挂在心上，能解决的随手就解决了。
这次来北关，他很快就想起了长云观之前收到的消息，说北关很多官宦之家的小姐们被关外的部落调换了，于是就将当时发现此事的古玉昭找来，师徒俩开始琢磨这事儿。
古玉昭跟他说当时追溯血脉，发现那些假冒官宦小姐的女子都是关外部落的人，师徒俩索性去了秦王府的地牢，找其中几个女子取了血，开始追查这些女子所在的部落究竟在何方。
他们花了一天工夫，从北关城里一路追查出去，竟然到了崆元部落外面！上次追查那只擅闯秦王府的狐狸精，璞真真人也一块儿去了，当时线索就指向了崆元部落，如今这事儿又查到了崆元部落，想到部落中那只深藏不露的大妖，他顿时头皮发麻，不敢再深究，立刻带着徒儿
回了北关。
回来以后，他们师徒俩才关起门来推断这些官宦之家的女子被调换之事是不是部落里那只深藏不露的大妖在幕后指使。
璞真真人还说，他要将这件事告诉苏卿若和秦夜离，秦夜离是北关之主，而当今之世又只有苏卿若这只大妖才能跟崆元部落的大妖相抗，这事儿他理当告诉这夫妻二人。
但古玉昭拦住了他。古玉昭说，“师父您不用去了，去了也是白跑一趟。当时我们从北关回京城时，秦王就有心想追查一下京城有没有官宦女子被调换的事，但苏师姐不让他掺和。苏师姐对秦王说，这是朝廷的事，就让朝廷的
官员和老皇帝去头疼吧，你好好过你自己的日子就成了，跟你没关系——”古玉昭叹了一口气，摸着怀中的狐狸师兄，感慨的说：“当时我也觉得苏师姐为人太过冷漠，但如今知道了苏师姐是大妖之后，我知道自己错了。她是妖，人族死几个人跟她有什么关系呢？只要这事儿不伤
及她的家人，她就不会插手。这就跟我们人一样，狐族死几只狐狸，我们难道会去插手吗？”
璞真真人当时就是听了古玉昭这一番话，才打消了让苏卿若插手管这件事儿的念头。
而当时秦清澜路过，正好就听到了师徒俩的推断，便将崆元部落四个字记在了心里。
古玉昭的话他也听得清清楚楚，虽然他也很希望苏卿若能帮北关的子民解决一点麻烦，但古玉昭说得没错，人族的事，卿卿这只妖精应该不太想管。
何况当时卿卿又还有孕在身，他虽然关心北关的子民，可他更关心自己的儿媳妇和孙儿，他哪里舍得让怀着孕的儿媳妇揣着三个孙儿，为了那些跟她不相干的事情劳苦奔波？
“父亲……”
听秦清澜将事情娓娓道来，苏卿若惊讶极了。
原来父亲早就知道了这事儿，但因为舍不得她辛苦奔波，于是一直将这事儿憋在心里压下来了。
她有些感动。
她以为父亲这种以保护北关为己任的正直王爷，遇到了事儿也会是大义灭亲的那种，所以，他为了北关的安定而辛苦她一下又有什么关系？
但没想到，他老人家竟然将她和孩子们放在了北关安定之上。
他宁可北关百姓受委屈，宁可北关有覆灭的危机，也不愿意看到她这个儿媳妇和她肚子里的宝宝们受一点委屈。
侧眸看了一眼苏朗，苏卿若缓缓垂眸，心中很是挣扎。
父亲已经将她这个儿媳妇当成了真正的家人，按理说，她也应该为父亲排忧解难才是，可是，父亲若是知道苏朗做的这些事，一定会让苏朗偿命……
她已经将苏朗收为奴仆，苏朗也已经发誓效忠她，她并不想让苏朗为此付出性命。
一旁的苏朗见苏卿若被秦清澜感动了，他皱了皱眉，不想让苏卿若为难的他上前一步，对秦清澜说，“没错，北关官宦之女被调换一事，是我幕后指使的。”
略微停顿了一下，他补充说：“不止北关，大月朝大半个版图都有这种事发生。”
秦清澜见苏朗竟然承认了，他先是一怔，随即怒道，“孽畜！人命在你眼中就这么轻吗？那些被你杀害的都是刚出生的婴儿，他们何其无辜，你竟如此不当回事！”
转头看着苏卿若，秦清澜怒道，“卿卿，我知道你不是嗜血的妖，可你怎么能跟这种杀人如麻的妖为伍？他手上沾了那么多人命，你要跟他不是一伙的，你就杀了他，为那些惨死的婴儿报仇！”
“父亲……”
苏卿若抬头看着秦清澜，眼中满是挣扎。
秦清澜怒道，“难道你要袒护他吗？难道你也跟他一样，觉得我们人族的命不是命吗？”
“父亲，人又不是卿卿杀的，您别冲卿卿。”
秦夜离上前挡在苏卿若面前，皱眉看着被愤怒冲击得有些失去理智的秦清澜。
秦清澜看着秦夜离，更愤怒了，“卿卿顾念同族之情，下不了手杀他，那你去！你是北关的王爷，北关那么多子民惨死在他手上，你理应让他偿命！”
“啧。”
苏朗看了一眼浑身都燃烧着怒火的秦清澜，他轻笑一声，转头看向秦夜离。
他问道，“秦王，您是否也跟您父亲一样，觉得我苏朗该死？”
秦夜离抬头冷冷的看着苏朗，眉头紧皱。
站在人族的立场上，他自然觉得苏朗这种草菅人命的大妖罪该万死。
但他媳妇是卿卿，娶了一只狐狸精的他早已经明白了人和妖势不两立的立场，此刻他站在卿卿的角度来思考，他觉得苏朗做的事其实并没有那么不可饶恕。
毕竟，他们人族不是也天天捉狐狸，虐杀狐狸么？
扒狐狸皮做围脖，大口大口吃狐狸肉，就连他库房中也有几张狐狸皮呢，卿卿看见了也没有说他们这些杀她同族的人罪该万死，不是么？
但说苏朗无罪这种话他不敢说出口。
父亲就站在旁边，他要是为苏朗辩解，父亲一定会气得杀了他。
而他若是顺着父亲的意思，直言苏朗罪该万死，那卿卿心里又该如何想呢？
因此，他紧抿着唇，一语不发。
他偷偷握紧苏卿若的手指，侧眸给了她一个无奈的眼神。
哎！
之前他还想，苏朗这种反派大妖怎么轻而易举的就被卿卿降服了呢，太没挑战了，现在看来，苏朗带来的真正危机并不是流血的战斗拼杀，而是此时此刻这种让人两难的境地啊！早知道这样，他还不如在崆元部落外就杀了苏朗老狐狸呢，就算他实力不够，跟苏朗的战斗过程会艰辛一些，也好过此刻夹在卿卿和父亲中间为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