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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长上飞几欲入鬓的长眉,开合间波光流转的凤目,配上远较常人白皙的肤色,十三岁的茹芾有一种超越性别的美。
所幸他鼻梁高挺,压制住了五官的妩媚之气,更兼身形挺拔高健及通身读书人方有的文气,才让少年兼具了英气与雅致,从而不致使人认错性别,反有着独特的清俊与超逸,让人见之忘俗。
无论是谁,见到一个漂亮的人物,心情总不会坏,更何况,这人还是茹蕙的同胞兄长,远自成都府回京来为茹蕙送嫁的茹芾。
啪啪的拍袖声后,是少年带着沙哑的请安声,四阿哥含笑亲自伸手扶起茹芾:“在路上这一个月辛苦了,你爹娘的身体都好?弟弟呢?”
“多谢贝勒爷垂问,爹娘身体都好,弟弟也能吃能睡,奴才走时,他已经会说话了。”
“好。”四阿哥点头,示意茹芾坐在自己下手的椅子上:“学藉的事爷会安排人替你办好,你不须操心,只安心住在贝勒府温书便是。”
茹芾愣了一下,这和一开始说好的不同啊?
他心有疑惑,下意识开口推拒,“下人说妹妹早将房子收拾妥当了,奴才不想辜负妹妹的心意,便不打扰主子爷了吧。”
四阿哥皱眉,“你一个十三岁的孩子独自在外居住,爷不放心,贝勒府不差你的吃食。”
茹芾嘴角抽了抽,贝勒府是不差他的吃食,可是他不想住进来啊。
茹芾的不情愿四阿哥看在眼里,却一点不准备退步,强硬道:“就这么说定了,每月给你几天时间回去看看家下人等,其余时间就住在贝勒府,我已令人在外院替你收拾出了小院,你只安心住着,若有什么需要,找我身边的高勿庸,他总管着贝勒府的内务。”
茹芾一脸不乐意,妹妹十三岁算是成人,他明明身为兄长,却还要被当成小孩子让四阿哥拘在身边。
“主子爷,若妹妹指给你,奴才可不好住在你的府里。”
“有什么不好?”四阿哥一脸冷肃,瞪着茹芾。
被四阿哥的利目一瞪,茹芾有些气短,差点就不敢说话了,好在这几年跟在父亲身边经了不少事,茹芾到底收摄住心神。
“妹妹进了贝勒府,我这做哥哥的也住进来,这事儿好说不好听,本来京里的传言对妹妹便极为不利,我这做哥哥的可不想拖妹妹的后腿。”
“什么传言?”四阿哥皱眉看向垂首站在一旁的高勿庸,厉声喝斥:“茹蕙一个内宅的小女子,如何会有流言传出?说!”
高勿庸打了个寒战,飞快跪伏在地,二话不说便开始砰砰的磕头:“奴才该死,奴才失职,请主子责罚。”
高勿庸的反应,让四阿哥心头一冷,不用说,能让高勿庸说出失职二字的,必是源于贝勒府,而贝勒府里只有后院才可能传出不利于茹蕙的流言。
四阿哥闭上眼深深吸了好几次气,方才睁开越发深沉的眼,看着茹芾:“你这是对爷存了怨气?”
茹芾飞快摇头,妹妹可是留人专门交待过他,对着这位爷要恭敬些,这位有时可是相当记仇的,并且行事还任性……
“奴才只是不想没帮上妹妹的忙,还拖累她,哪里敢对爷有怨气。”
“是不敢?”四阿哥呵地笑了一声,身上气息顿时随之一冷:“而非不会。”
看着一下变了脸的四阿哥,茹芾心中暗自叹息,妹妹说的果然不错,这位主子实在不好侍候。
“奴才的爹说了,若非主子爷您的恩典与扶持,别说回老家报家仇、夺回部族,便是想要让妻儿过得富足亦是千难万难,主子爷对茹家的恩情,奴才一家粉身难报,茹芾对主子爷只有感激,哪里会有怨气。”
偷睨了四阿哥,发现他脸色渐渐转好,茹芾轻吁一口气,低下头继续表忠心:“爹当初把妹妹留在主子爷身边,便是为着让妹妹服侍爷报恩,替父尽忠。
这几年,父亲每回接到姐姐的家信,总是感戴莫名,爹说,本是让妹妹服侍爷的,却不想爷却把妹妹当千金大小姐养着,这番宏恩,他如今竟然已不知以何为报方能心安。”
茹芾抬手擦了擦眼睛,吸了吸鼻子,起身走到屋子正中跪了下去:“奴才不是不记恩情的负义之徒,漫说是为着几句流言,便是有一日主子爷要奴才的命,奴才若是皱一下眉,就不是好汉。”
听着茹芾一句句出于至诚的话语,四阿哥身上的冷气慢慢褪尽,只是这孩子本来一番发于至诚、感人肺腑的效忠词,却因最后那“好汉”二字而顿时失了意味,如同当头一棒将四阿哥脑中刚刚开始激荡的情绪猛一下砸得粉碎,不剩涓滴。
“你走的可是文科一途,怎么,还打算再去考个武秀才?”一点没给茹芾面子嗤笑着的四阿哥起身一把将茹芾自地上拖了起来,笑骂:“还好汉!你知道什么是好汉?就算要当好汉,也等你成了人了再说吧,爷可是听你妹妹说过,十八岁以前你家里是不会替你娶妻的。”
提到娶妻这样的事,十三岁的少年便是忍了又忍,也没忍住红了脸,男儿未娶妻,便是长到二十,也算不得成人,茹芾自然知道这一点,他吭哧半天,完全失了镇静,只慌张四顾:“主子爷,奴才住哪里?”
这小子想逃!
不过,好歹不闹着走了。
罢了,就饶了他这一回,万一把这小子逗急了再闹着要住回茹佳府就不美了。
四阿哥抬了抬下颔,示意缩在书房门口角落处的苏培盛:“小苏子,领着你茹佳小爷去他的院子。”
“嗻!”
苏培盛响亮地应声,领着脚步慌乱的茹芾退出了书房。
看着慌脚鸡一样跑出书房,却左脚扛右脚差点摔一跤的茹芾被扶走,四阿哥笑了一下,一句话就被羞成这德行,臭小子嫩着呢,就这样,还想一个人住外面!
转头看向还跪在青石地上的高勿庸时,四阿哥已冷下了脸:“说说吧。”
高勿庸不敢隐瞒,一五一十将后院的流言告诉了四阿哥:“……奴才敢保证,流言仅在府中后院流传,一直没有传出去。”
“没传出去?”四阿哥冷笑:“那你跟爷说说,一个刚进京的孩子又是打哪儿知道的?”
高勿庸不敢再说话,只砰砰磕头。
“府里流言传了这么久,你这奴才却一直瞒着爷,虽是好心怕雪上加霜让爷气出个好歹,但让事情失去控制,便是错。
小惩大戒,自己下去领十板子,再去安排茹芾的事儿,算是将功折罪。”
“谢主子爷恩典。”听到四阿哥这话,高勿庸松了口气,知道主子爷这是不怪他了。
等四阿哥转身出了书房,高勿庸这才抹了一把汗,自地上爬了起来。
……
四阿哥出现在后院不久,整个后院的女人都接到了消息,半个时辰后,后院的女人全都集中到了福晋乌喇那拉氏的正院里。
看着一个个涂脂抹粉打扮得风姿各异的女人,四阿哥眼神一沉,这些女人是不是忘了,弘晖可才没了一个月,难道她们以为,他这个做父亲的就那般凉薄,短短一个月时间后,就又有了寻欢作乐的心思?
乌喇那拉氏冰冷的目光如刀子一样在一群侧福晋、格格、侍妾们身上扫过,除了她,这些女人,没有一个人为她的弘晖伤心……
沉默半晌,等到一群眼神兴奋的女人们终于静下了心,不敢再抛媚眼、扭腰、甩帕子,四阿哥这才停下了手中拨茶的动作,将茶盏放在了一边,抬眼看向一个个恭谨地垂首而立的女人们。
“大阿哥没了,爷很伤心。”四阿哥抬起手,捂住胸口,压制住那里的刺痛,虽然向皇阿玛保证过,不会放纵伤情,只是,这悲痛却要本不受人控制。
听到四阿哥的话,坐在茶几另一侧的乌喇那拉氏没忍住,眼中的泪簌簌的往下掉,她后出手帕,捂着眼,却止不住的抽泣。
四阿哥眼着眼,深深连吸了几口气,方才将那刺痛压了下去。
“那是爷的嫡长子!爷唯一的嫡子!”四阿哥看着一屋子的女人,握拳的手因为用力,青筋暴起,骨节脆响。
怒瞪着满屋的女人,四阿哥想大声咆哮,想掀桌子,想将藏在她们当中的始作俑作拖出来亲手捏死,可是,他现在什么也不能做。
“拿爷没了的嫡长子说事儿,你们胆子都不小。”四阿哥低沉的声音在厅堂中回响,蕴藏的怒意、杀气激得一屋子的女人齐齐打了个冷战。
“爷知道你们的心思,你们不就是想拦着茹佳氏,不让她进府?”四阿冷笑,“你们是不是忘了,爷才是这贝勒府的主人,只要爷高兴,爷想让谁进贝勒府谁就能进,不管她之前是什么身份,不论你们乐意不乐意。”
耳畔的抽泣声终于停了下来,四阿哥眯了眯眼,深深吸了一口气,“你们之中有人不是拿茹佳氏的出身说话吗?
爷告诉你们,她的出身并不低贱,她的家族,有着悠久的传承,她的祖父,是大部族的首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