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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阳春,明朗动人,霁月宫亦是一片欢声笑语。
“娘娘,莫要吊奴婢胃口了,快说说您那日到底与皇上做什么了?”乐儿掩嘴笑得双眼半眯,全然忘了自己还在为主子捶腿。
喜儿也乐得合不拢嘴,老半天没剥出一只枇杷来:“是呀是呀,奴婢还是头一回瞧见皇上的脸色……黑成那样呢。”
现在的昭容娘娘脾气好了许多,不如过去常常责骂她们,闲暇时还会与她们聊会儿话。是以她们很快便也不怕娘娘了,偶尔瞧着她心情好,还敢开些小玩笑,逗趣得很。
“好了好了,坏喜儿,口水都笑到枇杷上了。”阮墨拍拍小丫头的脑袋,自个儿从果盘里拿了一个,边剥边对她们道,“你们可记得了,千万莫要在皇上面前提‘葡萄’二字,知道吗?”
“为什么呀?”两个小宫女齐声问。
“为什么呀……”她忆起那日,单逸尘从自己衣裳里掏出那颗软绵绵湿漉漉的……葡萄,脸上那种难以形容的神情,顿时又“噗嗤”一声笑出来了,“你们莫要问了,要是多嘴的话,当心皇上治你们的罪。”
“是是是,奴婢不问了。”喜儿将一小盘葡萄捧过来,偷笑道,“那娘娘还要吃葡萄吗?”
“喜儿你真是……胆儿越来越肥了,还敢拿出来?”阮墨点了点她的额头,无奈道,“分给你们倆了,赶紧拿回自己屋里去……”
“谢娘娘!”
看着两个丫头一齐出殿的背影,她摇了摇头,拈着剥好的枇杷咬了一口,清甜的汁液便流入唇中,沁人心脾。
且不谈皇上对阮昭容有几分真心实意,这戏倒是做得挺足的,每回地方进贡的特产送入皇宫,除却帝后二人外,第三个送到的必然是霁月宫,像她正吃着的枇杷,便是今儿一早才送过来的,新鲜得果香四溢,令她吐了枇杷核儿,便忍不住又拈起了一只。
“爱妃倒是悠闲得,让朕羡慕。”
熟悉的低沉声线,不冷不热的语调,不必抬头瞧便知是何人了。这几日,他总不允人通报便进殿里来,阮墨也见怪不怪了,从容地将最后一小块果皮撕下来,拈着顶上未除的短茎,坐起身来递给他,眉梢间尽是未褪的笑意:“皇上尝尝甜不甜?”
单逸尘负手立于她面前,淡淡看了一眼,却似乎并无伸手接的意思。
她心下明了,双脚落地站了起来,直接将枇杷递到他的唇边:“臣妾问过太医了,枇杷性平,对胃病也有好处,皇上尝一口吧,可甜了。”
他微微一愣,对上她那双水润清澈的杏眸,忽的眸光一凝,就着她的手吃了一口。
毕竟是男人,这一口可不比她那小口,枇杷果缺了小半,眼看着短茎支撑不住要歪倒下来,她忙伸手去接。凉凉的果肉触及手心的下一瞬,手背一暖……他的手掌托住了她的手,紧紧相贴。
两人俱是一怔。
“皇上……”
本是欲接住那枇杷,然掌中的小手柔嫩微凉,单逸尘下意识轻捏了捏,目光触及她手心泛着光泽的果肉,竟鬼使神差地……垂首咬了下去。
鼻间清淡的甜香,分不清是枇杷的味道,抑或是她的气息。
阮墨完全未曾料到他会如此,目瞪口呆看着他握着她的手背,将剩余的大半个枇杷吃得干干净净,再抬起头时,他极其自然地抿去唇上沾染的汁液,面色清冷如昔,全然看不出方才用这般……幼稚的吃法,啃了一只枇杷。
柔软唇瓣拂过掌心的地方仿佛微微发了烫,她欲抽回手,男人却依旧紧握不松,只好硬着头皮扯了扯嘴角,问道:“皇上觉得……甜吗?”
单逸尘恍若未闻,目光落在她未施粉黛的脸庞上,好一会儿才放开她,淡淡道:“尚可。”
阮墨只觉被他瞧得有些脸热,兀自低了头,自然也不曾留意到他嘴角稍纵即逝的弧度,轻声道:“皇上要处理政事,那臣妾便不打扰了。”
他无声默许,看着她离开之时,微红的耳根被垂落下来的墨发遮盖,不自觉地唇角轻勾。
那抹脸红羞窘的神情,怎么觉着……有几分可爱?
实话说,这种感觉并非头一回浮现了。
许是因他从前对这个女人太过不在意,他总觉着,近来的她似乎变得不大一样了。
白天来霁月宫时,在殿门外便能听见里头轻松的闲聊声,内容十分寻常,夹杂无伤大雅的玩笑话,他却听得舒心,不似旁的后宫妃嫔,成日只晓得传些道听途说的八卦。
在霁月宫用膳也是,桌上摆的总是他爱吃的膳食,明明他甚少开口言明,她心里却一清二楚,心思细致得令人诧异。
就连他有胃病一事,亦是那日老太医为他诊脉时说,娘娘为了皇上特地向他请教胃病应注意的事宜,他才意外发现她已觉察此事。
不单如此,比起过去无时无刻不打着缠扰他的主意,这段时日她显得温顺听话得多,甚至小心抱怨过抄习《女诫》有些沉闷,问他是否可以允她到殿外透透气。后来渐渐成了自然,每当他要批阅奏折时,她便会主动退出殿内,直到将近晚膳时分才重新回到他的面前。
她能这么识趣,于他而言是好事,心头少了不耐与厌烦,他驾临霁月宫的次数也便频繁了些,若非那回秦公公有意无意提醒他该到别宫去走走,他还未曾发觉自己的不妥。
……也不知是好是坏。
单逸尘抚了抚眉心,收敛杂绪,迈步朝书案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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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搁下朱笔时,窗外的光亮已隐隐暗沉了几分,不复刺目。
单逸尘觉着口有些渴,抬手按压微微酸疼的额角,沉着声唤了一个名字,久久不得应答后,才想起名字的主人根本不在殿内。
算算约莫已有两个时辰,她在外头待了这么久,也不知是在做何事。
“皇上……”
他闻声抬头,见秦公公端着茶立于殿门处,眸光微敛,道:“进来。”
秦公公恭敬走入,将茶盏呈至他的手里,躬身道:“皇上请用。”
水温偏热,暖意顺着喉咙一路往下,缓解了腹部因饥饿而生的不适,他放下茶盏,淡声问了一句:“昭容何在?”
“回皇上,娘娘正在后院栽种花草呢。”
栽种花草?
单逸尘眉心一皱,不自觉朝窗外望了一眼:“什么花草?”
“奴才不知,只听宫女道是一种药草……”
他话还未说完,便见皇上离座起身,瞧着那架势是要往殿外去了,想来是要与那位娘娘说会儿话的,故而并未跟上去。待皇上的背影消失在殿门拐角后,才唤了宫人过来,吩咐去御膳房传膳。
反正往常皇上在霁月宫留到这个时候,便意味着晚膳在此处用了,方才也看不出他有回紫宸殿的意思,想必今儿不会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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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后院,实际上只是霁月宫主殿后头一方小小的空地,单逸尘出了殿门往回绕过去,很快便看见某个蹲在地上使劲翻着泥土的娇小背影。
她似乎总喜欢穿些素净的衣裙,一袭白衣铺散于翠绿的草地上,泛着异样柔和的光,莫名好看。他看得有些入神,行至她身后时,手轻轻一挥,将趴在她裙角的小虫赶跑了,才沉沉开口道:“在做什么?”
这回阮墨是吓到了,惊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仰头看清来人的模样后,忍不住低声抱怨道:“皇上走路怎么总是没点儿声响?”
他听不真切,但从她脸上的神情能猜出七八分,面无表情道:“爱妃如此不经吓,莫不是在做亏心事?”
阮墨暗暗翻了一记白眼,心道这男人真是……好生不要脸!明明是自己吓了她,居然还好意思怀疑她在做亏心事?
不过,比起计较他要不要脸的问题,这会儿似乎有个更严重的问题需要他解决的……
“皇上……”
单逸尘正不动声色观察她所做之事,闻言双眸一转,又落在她的身上:“何事。”
她对上他的目光,脸上露出几分为难,朝他伸了一只手,轻声道:“皇上可以拉臣妾一把吗?刚刚蹲得久了,腿麻,站不起来……”
他抿唇看着她,心下一动,未多言便伸手将她拉了起来,然后……顺势带入怀中,单臂紧紧扣着她的腰。
阮墨被他这么一动作,直直朝他胸膛上撞了一把,撞得鼻子一酸,回神后再想退开,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懵了:“额,那个,皇上……”
您把臣妾抱这么紧是想做什么……啊?
单逸尘仿佛早已猜透了她的心思,沉默不语,手臂却毫无预兆地松开了。她想站着,岂料双腿还发着麻,如何能站得住,登时人一歪又往他身上倒去了,被男人自然而然抱了满怀……然后一脸“看吧腿软还逞强真是活该”的表情望着她。
她、她……竟无言以对。
见怀中人儿吃瘪的神情,他只觉莫名有趣,便继续将她搂在身侧,这才看向地上的大小土坑以及一旁的几株草苗,问:“这是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