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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鸟尽弓藏走狗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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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八章 鸟尽弓藏走狗烹

    “刘秀,拿命来!” 从远处赶过来的严盛只看到陈茂落马,却没看到他获救,气得须发尽竖。撞飞几个逃命的莽军,从侧面迎住刘秀,兜头便是雷霆一刀。

    “砀!”一声巨响,两人错身而过,刘秀头也不回继续向前冲杀。严盛的兵器不知去向,只留下满手的鲜血。

    严盛心头巨撼,望着刘秀的背影呆呆发愣。还没等他从震惊中回转心神,马武贾复两人又策动坐骑从他身边如飞而过,刀砍戟砸,所向披靡。

    “贼子,休得猖狂!” 严盛奋力紧牙,从亲兵手里夺过一杆长枪,欲催动坐骑追赶马武。但周围的亲兵心腹哪里肯让他白白送命?冷不防伸出手来,拉住战马的缰绳,带着他迅速远遁。

    王霸、臧宫、刘隆、傅俊等人带领着大队骑兵冲过,将严盛刚才发呆的位置,直接冲开一条血河。正怒喝着准备回头厮杀的严盛见到此景,立刻激灵灵打了个哆嗦。流着泪,大声向亲信们叫嚣,“松手,松手,我父亲帅旗在那边,我不能走。你们都可以走,我不能走!”

    “将军,敌人速度太快,我们打不过,也追不上!”亲兵队正死死拉住他的缰绳,痛哭失声。

    “将军,即便我们追上了,除了被敌军用战马踩成肉泥,不可能有别的下场!”

    “将军,不行,不行啊。兵卒都是临时征召来的,根本没有战斗力!”

    “将军快走,再不走,就走不掉了!

    ……

    其余亲兵也被刘秀等人杀得魂飞胆丧,无论如何,都不肯陪着严盛或者放他独自一人去送死。严盛几度催促,却始终无法让部下松开自己的马缰,大喝一声,弃枪,抽刀,一刀将马缰绳砍成了两段。

    “不要跟来,严某今日情愿赴死!” 迅速拨转坐骑,他同时向自己的亲兵吩咐。随即用双腿狠狠磕打马腹,去追赶汉军的骑兵,就像一只飞蛾,在追赶远去的灯火。

    哪里还追得上?

    随着几员悍将的先后战死,莽军的士气彻底崩溃。不待刘秀骑着战马杀到自己面前,就主动向两侧避让。而刘秀和他身边的弟兄们,则如同一队分开水面的鲸鱼,毫无迟滞地将莽军的品字型大阵一分为二,不多时,就已经来到了严尤的帅旗之下。

    “竖子,竖子,老夫一世英名,毁在你手!”严尤已经彻底失去了理智,张开红彤彤的嘴巴,大声喝骂。

    此战,从始至终,他的部署都无可挑剔。然而,对手却以一种野蛮粗暴的方式,以力破巧,直捣中军,令他所有周详的安排和精妙的谋划,全部黯然失色。

    “保护太师!” 亲兵队正严歆嘴里发出一声绝望的尖叫,策马冲向刘秀,挺槊直刺。

    刘秀眉头轻皱,一槊斜荡,将对方的长槊磕得不知去向。紧跟着又是一槊,将此人刺了个透心凉。

    “啊——” 跟上来的另外几名亲兵,被严歆的血喷了满身。惨叫一声,转身便逃。刘秀策动坐骑,紧跟着追了过去,将他们一个接一个刺于马下。

    “刘秀,他是刘秀!”

    “刘秀来了,刘秀来杀太师了!”

    “小心,小心他使法术召下流星!”

    ……

    其余亲兵尖叫着让开道路,谁也不愿意再招惹这个杀神。

    从宛城、昆阳、再到鄢陵,他们每次与刘秀相遇,都会吃下一场大败。内心深处,早已充满了对此人的畏惧。先前仗着自己这边人多势众,勉强还可以虚张声势。如今发现要亲自面对刘秀,立刻将各自的真实状态暴露无遗。

    “竖子,有本事你冲着老夫来!” 眼看着众亲兵在刘秀马前抱头鼠窜,一股无边的愤怒从严尤心底最深处喷涌而出,顷刻便点燃了他浑身的热血。

    就像当年领军去征讨匈奴人时一摸一样,他屏住呼吸,纵马疾驰,花白的须发狂飘乱飞,雪亮的战刀斜向上举起,“杀!”

    钢刀带着一股腥烈的杀气,闪电般斜斩向刘秀的脖颈。

    “当啷!”刀锋与槊锋相遇,半截钢刀不知去向。曾经名满天下的老将军严尤张口又吐了一口血,身体像霜打过的庄稼般迅速枯萎。

    “不想让他死,就带他走!” 刘秀冲着周围的严氏亲兵大喝了一声,策马绕过严尤,一槊砸断了莽军的帅旗。

    “竖子,杀我,否则我必杀汝!” 严尤艰难地从马辈上抬起头,冲着刘秀大声叫嚣。

    他成名于战场,死,也要死在战场上。

    他坚信有教无类,平生指点过青年后进无数,今天死在自己曾经的学生手里,虽死犹荣。

    “太师,您该回家享清福了!” 邓奉叹了口气,从他身边冲过,用长槊轻轻敲了一下他的坐骑屁股。

    可怜的战马疼得大声悲鸣,撒开四蹄,拖着严尤快速去远。几名亲兵发现刘秀和邓奉居然不肯杀自家主帅,个个喜出望外,凑上前,簇拥着严尤迅速撤离战场。

    ”停下,停下!老夫若是今日走了,回去后如何面对陛下!” 严尤的胡须,已经被他自己的血染红,挣扎着回头,大声咆哮。

    亲兵们对他的咆哮声,充耳不闻。用战马夹着他的战马,继续向远处逃命。唯恐走得慢了,有义军将领不听刘秀号令,追上来将大伙赶尽杀绝。

    “停下,停下,老夫,老夫这样走了,如何对得起弟兄们!”严尤又吐了一口血,继续大叫。

    周围的亲兵们,继续选择装聋作哑,只管继续挟裹着他高速远遁。而在他身后,大批大批临时拼凑起来的莽军,相继丢下兵器,匍匐在地,人数不到他们十分之一的汉军祈求饶命。

    “停下,停下。新郑若失,洛阳肯定不保。洛阳若是不保,长安危在旦夕!” 严尤没有勇气回头再看麾下弟兄们竞相投降的惨状,流着泪,大声叫嚷。

    还是没亲兵肯响应他的号召,即便大伙承认他的话占尽了道理。

    大新朝早就该亡了,停下来的人,只是为它殉葬而已,不可能改变这一结果。而太师严尤,却曾经东征高句丽,北讨匈奴,这辈子有功无过,且不受王莽信任,何必非要去尽那份愚忠。

    “爹,不要固执了,咱们停下,也起不到任何作用!”长子严盛纵马从侧面冲到,恰好听到自家父亲的叫嚷。摇了摇头,含着泪劝告,“军心,民心,都在刘秀那边。咱们,咱们不回去,弟兄们还可以投降活命。咱们回去,弟兄们唯有战死!“

    “这?”严尤的身体晃了晃,艰难地转头,看上周围的亲信。

    连兵带将,只剩下自家儿子严盛,亲传弟子陈茂,以及不到五十亲兵。并且大多数身上都带着伤。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将士跟上来。

    再往远看,本应该根苗茁壮的田间地头,此刻却只稀拉拉的长着几株狗尾巴草似的麦子在滥竽充数。几具骨瘦如柴的尸体,横七竖八的躺在干涸的河床上,不是自己手下的兵,而是背井离乡逃荒至此的流民。上百只乌鸦,围着尸体跳来跳去,仿佛正在参加一场人肉盛宴。

    “哇”的一声,他最后喷了一口血,从马背上坠了下去,宁愿从此长眠不醒。

    “噗——”刘秀迎面一槊刺下,鲜血立即从敌将的喉管处喷涌而出。对手无法惨叫,只能惊恐而又痛苦的睁大眼睛,双手徒劳捂住脖颈,一头栽落于马下。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龙吟般的号角声再度响了起来,两千汉军迅速分成数路,如捕猎的狮子般,将二十五倍于己莽军分割,包围,然后逼着他们放下武器,蹲在地上,等待俘虏。

    发现主将已经消失,莽军的抵抗迅速减弱,但四万多人,俘虏起来并不轻松。刘秀带着弟兄们足足花了两个多时辰,才将莽军的残兵败将梳理甄别完毕,然后又花了一个时辰将后者打散重编,当做民壮,扛起缴获的兵器和辎重,浩浩荡荡赶往新郑。

    等打下新郑,就可以直扑洛阳。拿下洛阳,就等同于扼住了崤函古道的入口。然后,东征军就可以掉头向西,打进长安,捉住王莽!

    再往后,自己坐镇洛阳、大哥虎踞长安,谁还敢再对兄弟两个起什么恶念?刘玄即便阴险,王匡即便再跋扈,也需要仔细想一想,惹急了大哥之后,会出现什么后果!

    “大哥,无论你想做皇帝,还是想做周公,我都是你的左膀右臂!”刘秀扭头西顾,豪情万丈。“到时候,看你还敢不敢说我是小刘仲!”

    昔日兄弟相处时的一幕幕,迅速浮现在他眼前,长安路上,万镡家中,舂陵举事,宛城墙下,还有那一晚兄弟长谈,刘秀越回忆往事,就越感激大哥刘縯。

    所谓长兄如父,恐怕说得就是大哥。在父亲去后,是大哥独立撑起了整个家,是大哥,让自己和姐姐、二哥,都不用去面对世间风雨。

    “的的,的的,的的的……”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忽然从远处传了过来,几名斥候上前拦截,却不知道他听马背上的信使说了什么话,紧跟着,也调转马头,朝着汉军的帅旗飞奔。

    “怎么回事!” 刘秀心脏一紧,本能地大声询问。

    “大司徒,大司徒他,被刘玄和王匡两个联手给害死了!” 筋疲力尽的信使哭喊着向刘秀汇报,随即,身体一晃,从马背上直坠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