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尸养人少见,不是因为此法不好施行,而是因为此法太过阴邪,想出来的人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尸养人最早也是从湘西那边传过来的。
苗族善巫蛊之术,有黑巫与白巫之分,白巫救人,黑巫害人,界限分明。尸养人是从黑巫制蛊一道中演化而来的。
制蛊是将毒虫全都放在一个罐子里,任由其自相残杀,蚕食彼此,最终活下来的那一只就是毒性强大的蛊虫,配合着巫术咒诀还会起到不同的作用,可任意变化形状,化入酒食,祸害他人。
尸养人就是这个道理,用秘制草药涂满人的身体,将其放置在尸体堆中,靠着尸体上的阴煞之气来镇住人体本身存在的恶疾或痛楚,以尸体的阴气养化自身。俗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尸养人的确有能震痛的功效,但长此以往,会让自身阴阳失调,阴气盛于阳气,变得不人不鬼。
像是老太太这种已经半只脚踏进鬼门关的身体再用尸养人跟直接把她赶进去鬼门关没啥区别,所以,老先生才会用这种邪门的方法来用尸体养化老太太的身体。
那些大片大片盛开的野花之下估计都是老先生从坟地里赶回来的尸体,用邪术让尸体吸收够了花的养分,再将花采摘下来捣成泥混入饭菜之中喂服。
周通看着老太太脸上愈发浓郁的阴气,眉头蹙起,沉声说:“即便他们鹣鲽情深,那老先生也不该硬生生地拖着他妻子的魂魄,不让其往生。我看那老太太的气色,那具*应该已经腐烂了吧?”
凌渊没说话,默认了周通的看法。
老太太吃完饭后,就把饭碗放在一边,饭碗里还剩下一大半,老头见状也没说什么,收拾了饭碗,又从抽屉里取出炉子,把晒干了的花放入炉子里点着。幽幽的香烟飘荡起来,蒸腾在小屋里,老太太嗅着花燃烧出来的味道,耸了耸鼻子,显得稍微有气色了一点。
老太见她脸色好了一点,去帮她把被子盖好,塞给她一小节骨头,安慰道:“我去上班了,你在家里好好待着,有事就把骨蝶放出来叫我。”
“你去吧。”老太太哑着声音说道。
等老先生走后,周通才敢靠近,先前只是纸人他并不能很确定,等亲自踩在了那片花田之上,周通才百分百肯定,这片花田之下埋葬的真的是尸体。
周通蹲在地上,摸了一把泥土,那泥土是鲜红的颜色,带着一种不同于其他土壤的臭味,他采了一朵花下来,断口的地方居然有血流了出来,还爬出来一只细小如丝线的虫子。
饶是周通这样与鬼怪打过很多次交道的人也有些受不了这画面,把花丢在地上之后,就往小屋里走去。
走得近了,越发发现这座茅草屋周围满是煞气,屋顶堆叠了大量的冤魂,可都碍于老先生不敢造次,那些冤魂顺着茅草屋的四壁攀爬着,看到周通的时候吓得攒成一团,纷纷往阴暗处躲避而去。
周通没有进屋,走到茅草屋背后,扒开那里堆放着的一堆杂物,果然看见一个阵法。
老头果然是湘西黑巫的传人。
血红色的阵法之上摆了个骷髅头,空洞洞的眼眶无神地望向远处,周通阴阳眼显露出原形,在阵法上仔细观察了片刻,他对凌渊说:“这个阵法你见过吗?”
“没有。”凌渊说,“我对黑巫又不了解,在我那个时代,黑巫还在遥远的边境待着呢,稍微越境一点,那些个卫道士就嚷嚷着要除魔卫道。不过人家也不稀罕越境,我去南疆看过一次,风水好着,来中原干嘛?”
周通笑了笑:“是吗?”
忽然意识到自己话多了点的凌渊立马住了嘴。
周通问道:“那怎么办,我也不会破这个阵法。根源虽然相同,但我们的玄门之术跟黑巫的用气思路与手法都相差得太多了。”
凌渊深吸一口气,说道:“给你一本书,你读读看也许能找到破解思路。”
话音刚落,还不等周通反应,周通脑海里就涌入了一堆杂七杂八的知识,那些与他先前所学内容相差很多的咒文法术一齐钻入脑海,明明杂乱,可在周通脑海里却是有条不紊地一一吸收了。
周通体内有凌渊的一魂,从凌渊那里汲取到的知识都是凌渊本身就有的,凌渊说不知道怎么破这个阵,传给周通的知识里也不会有破阵的直接方法。
不过,有基础知识也够了,触类旁通,举一反三,他在中国式教育的压迫下过了这么多年,最拿手。
周通很快就消化了那些知识,看了一眼阵法前面干涸了的血迹,说道:“这血液虽然干得差不多了,但明显是不同阶段落下的,痕迹深浅有别。”
他沉思一二,说道:“黑巫有一点跟我们相同,一直有血液崇拜。养蛊的人为了让蛊虫认主会喂食血液,而我们也一向有滴血认主的说法。这血液上缠绕着的气是那位老先生的,他在用自己的气喂养或者祭祀着什么。”
刚说完,周通就眼尖地发现骷髅之中藏着什么东西,刚才一团阴影从骷髅空洞的眼里一闪而过。
周通想了想,咬破手指,将手指放在阵法不远处,血珠溢了出来,在他白皙的手指上一点鲜红色十分炫目。
骷髅忽然开始微微震动,随即,从那参差不齐的牙齿上爬出来一只体型肥硕的白色虫子,她腹部高肿,□□庞大,脑袋却十分尖细,口器翕张,冲着周通的手指爬了出来。
就在虫子从骷髅中完全爬出来的时候,周通眼疾手快地用黄符抓住了虫子的身体,她那庞大的身体在黄符里不安地扭动着,发出细微的尖叫声,一瞬间,整片花田都传来了回响,巨大的声音如同山崩地裂一样嗡鸣不断。
“……”周通尴尬地笑了笑,“好像搞砸了?”
凌渊冷笑一声:“你还有脸说。”
周通手里头握着肥虫子,问道:“要不然干脆更砸一点,把它捏死?”
凌渊:“……”
周通话音刚落,手里头的母虫子脑袋一歪,断气了。
周通:“……”
凌渊:“……”
周通无辜地说:“我没使劲,它自己死的。”
“那是母蛊。”凌渊有气无力地说,“母蛊一死,子蛊就要造反了。”
周通回头一看,花田里一片黑压压的,从泥土里钻出来无数只提醒各异的虫子,如同爆发了的蝗灾一样,往他所在的地方迅速地爬了过来。
周通耸了耸肩,说道:“反正都是要毁了,干脆一点好了。”
深吸一口气,周通脸上的笑容敛去了一点,他一手持着五雷符另一手握着七宝镜,将五雷符抛入空中,七宝镜一映照,顿时复制出了一排五雷符,飘荡在半空中。
周通念了咒诀,凌空一指,数十丈五雷符便冲着蛊虫堆冲了过去。
轰隆隆几声炸响,电光石火,雷鸣不断,那些蛊虫被五雷符劈成了焦炭!
然而,这一批蛊虫死去之后,又一批蛊虫涌了出来,像是永远都不会枯竭似的。
“……这么多?”周通看着劈死了一群又源源不断地涌上来的另一群,有些惊讶,他想了想,抽出一张黄纸,迅速跌了一张纸符,念道:“请卷舌。”
凌渊一愣,问道:“你做什么?”
周通不紧不慢地念了请卷舌入宫的咒诀,只见那张被周通抛在地上的黄纸一抖身体,站了起来,往腰间一抹,拿出了个杖子。
“我是卷舌,我来杀你。”纸符小人指了指蛊虫,蛊虫顿时抖了抖身子,爬了起来,她口器开合,又发出嗡鸣声,那些躁动的子蛊立刻恢复了平静,但是却仍是往周通这边涌了过来,停在一条线前不再动弹,那些个蛊虫有条不紊地走到周通面前,如同列队一般,黑压压的一片快速又有秩序地罗列在一起,直到最后一只蛊虫爬出地面。
“……怎么回事?”凌渊要是有实体的话,估计下巴都掉了
“假死。”周通笑着说,“这种食尸蛊最擅长。”
周通看着那一群几乎有三层楼高的蛊虫,啧了一声:“这数量,可真是吓人。”一边说着,他一边在传有掌.心雷符咒的手掌心上盖了阳章。
“天雷地火,剪灭无余,急急如律令!”
掌.心雷猛地击出,下一刻,天雷勾动地火,幽蓝色的火焰顿时包裹住了那些蛊虫。
原本围躲在房屋之后的冤魂爬了出来,围绕着冲天高的火焰周围欢呼不停,手舞足蹈地送走了这些啃凿他们尸体的蛊虫。
周通见状,说道:“这道天雷之门我开在北方,可通往冥府,你们乘着火势去投胎吧。”
那几只冤魂冲周通点了点头,化入火焰之中,随着几乎看不见的烟飘荡往西方。
不到五分钟,这些蛊虫就被烧了个干净,周通见状,勾了勾手,卷舌一抖纸杖,那母蛊虫哀鸣一声,声音极其尖锐,刺激得周通耳膜都要被震碎了。
周通:“……”
周通捂着耳朵说:“早知道让她死的轻松点了。”
凌渊:“……”
母蛊虫尸体掉落下来,周通将黄符一卷,那些个想要破体而出的子蛊顿时被收服在黄符内。周通一张五雷符贴在黄符上,将母蛊的尸体烧了个干干净净。
随着母蛊的死亡,摆在阵法之上的骷髅头也土崩瓦解,裂成粉末。
周通绕到房子前面看了看,大片的花田迅速枯萎,前一秒还开得绚烂至极的花朵在此刻都纷纷枯败,好似曾经的辉煌都是梦里才会存在的景象一样。
周通绕过窗户的时候看了一眼茅草屋内,老太太平静地坐在床上,手里头攥着老先生留给她的骨头,从始至终都没有发出过一点声音。
周通向老太太点了点头,用口型说了句抱歉,老太太摇摇头,脸上的皱纹绽开,露出了一个解放了的笑容。
周通将视线移开,准备去找老先生。
就在他经过大门的瞬间,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将周通直接拉入了屋内,黏滑的东西缠上周通的腰部,一张巨大的蛛网罩了下来,将他死死地压在了地上。
老头从门外走了进来,看到周通的时候嘴角扬起一抹得逞了的笑容:“我亲眼看着你毁了我这么多年的积蓄,就是等你此时此刻的毫无防备!”
老头眼里闪过一丝阴毒,说:“今日你来找我我就认出了你,昨天你打断了我的背尸,今天又敢光明正大地寻上门,真当我老了,一点能耐都没有了?”
周通不言不语,只一双冷静的眼神直直地望着老头。
老头见周通不说话,以为他是输得心服口服了,得意地冷哼了一声,随即走到老太太身边,说道:“给你的骨碟你为什么不用?”
“为什么?”老太太凄凉地笑了,“我想死啊,我不想像这样不人不鬼地活下去了。”
“说什么傻话!”老头恶狠狠地骂道,“你不能死,如果你死了,这个世界上又只有我一个人孤零零地活着了。我不会让你死的,我不会让你死的!”
老太太将手里头的一节骨头丢了出去,可绵软无力的身子根本就不能让她的反抗有多大威胁力,那节骨头甚至刚从她手里脱离就掉在了床上。
老头见状,脸色一沉,却也没说什么,将骨头收好,说道:“马上就可以结束你的痛苦了,我给你准备了新的身体。”他的目光落在周通身上,冷笑道,“他的这具身体很好,能够很好地接纳你的灵魂。等你复活了,就留在我身边,陪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