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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古今不是a市人,要周通看的房子也不是a市,不过离得很近,开车从高速走也就不到两个小时的车程。
车子下了高速之后一路往远离市区的地方开去,作为中间人,端正自然也跟在车上。
这一路往山中开去,大山巍峨,林木葱郁,入了山中,又有不畏浮云遮望眼,只因身在此山中的感觉,还没到别墅,就光是在这里看着就觉着山里景色奥妙,风水气运十足。
“好风景啊。”端正扭着胖身子从副驾驶的位置转过头来,跟坐在后排的周通搭话,“这片山估计还没开发呢吧?你瞧瞧,比宋家那山要气派多了!猴子!小通你看!有猴子!……”喊完之后,端正觉着身后有阵阴森森的冷气刮过,一瞥阴沉着脸的凌渊,忙改口,声音小了八度,畏缩着说,“男朋友,你看是不是?”
凌渊不耐烦地瞪了一眼端正,道:“谁是你男朋友?”
“不是我男朋友,是小通男朋友!”端正忙表了立场。
司机车轮一扭,差点把车开进树林里,凌渊伸出长腿从背后踢了一脚司机的靠座,司机立马打正了方向盘,把车开的平稳。
端正也觉出来说错话了,忙说:“不是,我还知道你名字呢,不能喂喂喂地叫你吧,那多不礼貌。”
“凌渊。”周通笑着说,“他叫凌渊。”
“噢!凌渊啊!好名字啊!”端正比着大拇指拍马屁,“凌空于渊,意气风发啊!”
凌渊冷笑一声,闭目养神,没再说话。
车子拐了个弯后就进入了更为茂盛的山林之中,隐约可见到远处建筑物的轮廓,那是座中国古式建筑,亭台楼阁,斗角飞檐,一眼望去,仿佛沉寂在深山老林中的古刹,厚重浓郁的历史气息扑面而来。
周通下了车后,就闻到草木的方向,时值十月,树木正到凋零的季节,可这山里的古树都郁郁葱葱,一地落叶也是青翠如新,足以见山中风水的确是上乘。
邓古今没来,邓家的管家倒是来了。
他在门口引周通进去,说道:“贵客来门,鹊上枝头,喜事喜事啊。”
“老先生好。”周通抚手作揖,老管家见年轻人也能把老一辈的礼数用得这样到位心里对周通的喜欢多了几分,他笑得更加灿烂,提点道,“门槛高,几位贵客小心被绊着。”
这家房子不新了,虽然经过修缮但能看得出来,木头上许多被虫蛀的痕迹,岁月的斑驳毫不留情地附着在墙垣之上,就连砖瓦都有几分褪色,然而,正是因为这些小的瑕疵赋予了这栋老宅浓郁的历史气息。
游廊曲折迂回,留住风水,贯穿于整个庭院,老管家介绍道:“这栋房子原本是晚清时的贵族纳凉的地方,后来被我们老板买下来了。庭院稍加修整过,但改动不大,我们老板一开始就是看中的这里的风水。”老管家指了指一旁踞于假山之上高高的凉亭,说,“那里是灵犀台,能纵观整个凤园的景色,正是取身无彩凤□□翼,心有灵犀一点通之意。”
端正跟周通一路跟在老管家身后,跟来游玩参观的一样。
一路到了正堂,开阔明亮的正堂中央摆着一个一米见方的铜龟,正昂着头往东方探去,雕刻细致入化,栩栩如生。
龟在风水学中有大用。
龟壳呈弧形,一向有化煞驱邪的功效,与“龙”、“凤”、“麟”并列称为“四灵”,且是四灵中最贴近生活的一灵,早在殷商时期,巫觋(音同袭)就惯用龟甲拿来占卜,将龟甲放在火中灼烧以裂纹断吉凶,称为卜筮(音同饰)。再者,龟还有长寿的寓意,摆在家中镇宅再合适不过。
更何况,能入得了邓古今正堂之中的铜龟可不是一般的铜龟,这只铜龟明显是个风水用具,是件法器。
周通目光落在铜龟之上,只多看了几眼就被邓古今发现了,邓古今赞赏地笑了笑,说道:“麻烦几位颠簸了这么久,先请坐请坐,老赵,看茶。”
“是。”老管家冲门外招了招手,就有几个穿着简装汉服的佣人端着茶水上来,一一摆在他们面前。
端正附在周通耳边小声说:“不知道的还以为在拍电视剧呢,真是有够古典的。”
周通说:“生活方式不同而已。”
端正将脑袋缩了回去,安静喝着估计能有小一千一两的茶。
邓古今一直在打量跟在周通身边不说话的凌渊,早就有所好奇了,这会儿正好断开了话题,就问道:“周先生,这位先生是?”
“是我一个朋友。”周通介绍道,“见过的世面比我多,我让他也来帮忙看看。”
邓古今闻言,颇为意外,忙恭恭敬敬地说:“您好您好,还不知道怎么称呼?”
“蒋。”凌渊冷淡地施舍出一个字。
碰了个冷钉子,邓古今一愕,随即打着圆场说,“这位蒋先生看起来脸色不太好。”
周通给了台阶:“他刚病好。”
“原来如此。”
几人不再就此事寒暄,可邓古今一直忍不住想去看凌渊,总觉着自从他踏进了宅院之中,就连镇宅的千年铜龟也变得有些不安分,可惜他这一生虽然致力于研究古董、风水与法器,但没能入得了道,估计到死也只是个空有理论知识,只能浮于表面的花架势了。
想到这里,邓古今有些唏嘘地叹了口气,随即振作起精神,对周通说:“来,我先带几位逛逛庭院,看看风景。”
邓古今的这所凤园着实不小,分东西中三个区域,东区以建筑为主,而且大多数建筑物都往削尖了脑袋高处冒,四角顶盖,飞檐如鸟翔于天际,西中二区则以景观为主,西区多假山假石,一整片偌大的庭院都沿着回廊排列着盆栽,几间小院里都按照风水布局摆放着邓古今的藏品。
中区有一个极大的水池,池塘呈环形,锦鲤游于其中,蜻蜓点水而过。池塘中间安放着一盆古松,松树顶盖极为茂盛,几乎将整个池塘都覆盖在了冠状阴影之下。
一路走来望去,别说是灵气不足,就连一点邪气都没碰着。
这么好的风水,明显是旺子孙,祷长寿的格局,又处在环境极好的山林之中,活不到个九十岁一百岁的还真对不起这风水。
邓古今带着周通上了灵犀台,灵犀台是个搭建在假山石上的高台,四周有护栏相隔,头顶屋檐四角齐飞,从此处俯视下去能将整个凤园的景观尽收眼底,有种一览众山小之意。
周通看了看,说道:“原来是这样的格局,难怪起名叫做凤园。”
邓古今面上带笑,问道:“周先生看出来了?”
“是。”周通目光在几个红瓦飞檐的建筑物上一一点过,说,“众飞檐如同展翼之鸟,坐落在不同位置,然而鸟头却都朝向一个地方,我原本还以为是工匠别出心裁的设计,在登高的时候才发现原来是这样的布局。”
端正还没瞧出来什么,急急忙忙地问道:“什么布局。”
周通指着东方一处,说:“百鸟朝凤。”
被点作凤的地方是一座小阁楼,两层阁楼上平铺的砖瓦从他们这个角度看过去正是一只展翅嘶鸣的凤凰,而整个凤园中房檐上的飞鸟都向着此处飞去,整个合成一幅蔚为壮观的“百鸟朝凤图”。
凤为百鸟之王,自古就寓意吉祥,更是女性权力的象征,百鸟朝凤意指百鸟将吉祥与福瑞全都衔来寄予凤,放在这座凤园里,就是将整个凤园的灵气全都钟毓于那间房。
至于全家尊贵的女性,应该就是邓先生的妻女或者母亲吧?
周通看了一圈下来,问道:“邓先生,恕在下眼拙,真的看不出来您的庭院还有哪儿风水不足的地方。”
邓古今闻言,有些不甘心地抓着周通说:“周先生,要不你再看看。”
周通轻轻地推开邓古今的手,摇头推辞道:“看病求医都还讲究一个对症下药,邓先生一直有所隐瞒的话,恐怕我看个一百遍也看不出什么端倪。”
一针见血。
邓古今脸色一变,轻松的神态完全褪去,满脸都是为难与苦恼,他屏退了周围人,拉着周通在凉亭里坐下,叹了口气,说道:“唉,既然都被周先生看穿了,我也不瞒了,这风水的确出了问题,而且,出的问题是在小女的身上。”
果然如周通所想。
周通又问道:“令千金发生了什么事?”
“我跟妻子生孩子生的晚,薇薇是我晚来得子,五十岁的时候才生下来,为此,还送了我老伴一条性命。薇薇打从一出生身体就不好,经常会晕倒。我找先生帮忙看过,薇薇是气阴的症状,说是在娘胎里集聚魂魄的时候少吸收了阳气,这才导致天生的阳火微薄,得靠好风水养着,一直养到成年就行。”
周通忍不住打断了邓古今的话:“就只看过先生?”
“不不不。”邓古今忙否定,说,“也看过西医,医生也说是天生的体质问题,我们这些晚年生子的普遍问题,我每年都会给薇薇做定期的身体检查,而且,那位大师是个得道高人,也不会骗我。”
周通点了点头,说:“抱歉打断您了,邓先生请继续。”
邓古今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在薇薇成年之前我就一直让薇薇养在这老宅中,老宅的风水你也看过,最是养人的,背靠山林滋养,又有神龟相互,锦鲤送福,还位于百鸟朝凤之宫,要说玄学的方子不灵,可医药补品我也没少给薇薇吃过,可还是一点起色都没有……”说到这儿,邓古今的神色更晦暗了一点,他满心惆怅地说,“不仅如此,反倒更坏了,我就在想,是不是这儿的风水出了问题,可找了几个风水大家来看,都说没问题。可我一旦让薇薇搬出去住,前几天还是好的,可一过个三五天,薇薇就会病的特别厉害,不是高烧不退,就是呕吐不止,我就只好让她搬回来,实在是没别的办法了。”
“那这就很古怪了。”周通听着很是诧异,他想了想,问道,“我能去看看令千金的卧房吗?”
“这个……”邓古今有些为难地说,“薇薇她有些排斥风水这方面的……而且她现在正在生病休养,我也不敢保证能……”
周通理解地点了点头,不去邓幼薇的卧房看看他还真不能保证一定会发现问题,但是这问题明显就出在风水上啊。
可是……满院子的灵气充盈得都快要从院墙溢出去了,保存得这样好的风水宝地怎么可能会害人?
就在这时,他们凉亭背靠着的假山后有人声传来。
“别买了,你皮肤黑,不适合戴这么亮的首饰。”
“那说不准呢。”两个女声在窃窃私语,“我倒觉着这个颜色很适合我啊。”
“不适合你的,别浪费钱了,到时候又要哭月底吃土。东西是好看,可也得看适不适合你啊,老是盲目消费。”
“喂喂喂……!”
适合……
不适合……
周通咀嚼着这几个字,恍然大悟,“我明白了,风水是好,可也得看适合跟不适合!”
“适不适合?”邓古今思量了一会儿也觉着周通说的在理,他以前只管风水的好坏没有考虑到适不适合的问题,有好的东西谁还管适不适合啊?
邓古今见周通开辟了新思路,忙问道:“那依周先生看来,这里的风水是不适合小女了?”
“应该是。”周通有所保留地说,“没有细看,我只能说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还是得你看看你女儿。”
邓古今点了点头,决定用别的方法先让周通具体看看邓幼薇再说别的。
邓古今留周通跟端正在家里吃饭,把邓幼薇从房间里叫了出来,起初邓幼薇还不肯出来,任由邓古今怎么劝说都不听,气得邓古今差点叫人把她从房间里拖出来,可到底是自己亲闺女,又是老来得子,只能忍着火随她任性。
结果,出乎意料的是不知道怎么着邓幼薇在临吃饭的时候出现了。
邓幼薇穿着一身曳地长裙,胸前绽放着一朵百合花,大方得体,完全看不出来是个还没满十八岁的姑娘,脸上还画着淡妆,比上次见到的时候有气色多了。
她跟邓古今打了招呼,看向周通他们,邓古今喜上眉梢,忙介绍道:“这位是周通周先生,这位是端正端先生,你们昨天在交流会上见过。”
“周先生好,端先生好。”邓幼薇眉眼垂着,对他们都没什么兴趣,只看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最后目光落在凌渊脸上,带了些羞怯地说,“这位是?”
周通:“……”
端正:“……”唉呀妈呀,要遭!
邓古今也有些尴尬,那人一直站在周通身后,跟个保镖一样,没什么存在感,他差点都忘了,应该没得罪人吧?借着邓幼薇,他忙介绍道:“这位是蒋先生,也是周先生的朋友。”
“蒋先生你好。”邓幼薇微微笑着。
端正见周通眸子好像沉了一点,拉了拉周通的袖子,说:“小通,别介意啊,你看,这么大年级的姑娘就喜欢这种冷酷的型男!”
“哦?”周通笑着应了一声,“是吗?”
端正打了个哆嗦,不敢说话了。
而凌渊压根就没意识到邓幼薇对他的特殊态度,见对方跟自己打招呼也就礼貌地点了点头,继续安静地坐在周通旁边吃饭,目不斜视,专注得很。
邓幼薇脸一红,没再说话,坐在邓古今身边,乖巧得给她父亲布菜。
在吃饭的空闲,周通仔细观察了邓幼薇的情况,发现那些气粘连在她身体周围,凝滞不去,长时间的累积之下导致着人自身的气循环被阻断,因此身体自然而然就会变差。
一顿饭吃完,周通心里已经有了底。
等邓幼薇吃完饭去休息,邓古今招待周通去凉亭里赏月观花,问道:“周先生看出什么来了吗?”
“嗯。”周通点了点头,说,“是因为这儿的风水太好了,你女儿先天体弱承受不了风水所带给她的福泽,反而堵塞了自身原有的福缘,身体自然就会变差。”
“还有这道理?”邓古今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
“当然,拿小瓶子在激流中盛水,是会很快灌满瓶子,然而也极易导致瓶子被激流冲走,或者直接被涨破。风水一说讲究‘得宜’二字,多一分则满,少一分则亏。想必邓先生也听说过不少人,居于风水宝地却有先福后祸的遭遇,这不是因为风水宝地的气数尽了,而是人无缘享受这份福泽。”
邓古今茅塞顿开,忙点头应是,又问道:“那要怎么化解?”
“本来搬出这里找个适合她的风水宝地再行蕴养就行了,可是再看邓先生先前的意思,她搬出去之后身体反而会变坏,可见跟这里的风水有了勾连,堵不如疏,断不如解,还是得从这里的风水入手。”周通先循序渐进地解释了缘由,最后说,“我看看能不能改变一下这里的风水格局,从不适合变到适合。不过……”
“不过什么?”
周通说道:“不过我也不能保证一定可以改,风水的道理,邓先生也懂,像是这样自然天成又有历史岁月沉淀下来的上佳风水不是那么好改动,我也只能说是……尽人力而知天命了。”
“那就麻烦周先生了。”死马活马总得医一医,邓古今一脸祈求地看着周通。
“要破局的话就得从百鸟朝凤局入手。”周通沉思片刻,道,“不过,自然风水局是有自我保护意识,要破局没那么容易。”就好比之前他们在宋家老宅,山中异变,龙虎被阵法压制,引发了一系列的自然灾害,而现在,他要是强行改变百鸟朝凤局,很容易得到格局反噬。
得找个柔和的方法才行啊……
周通思虑片刻说:“我得回去仔细思考一下,希望邓先生能给我点时间。”
“这个没问题。”邓古今说,“只希望周先生能够尽力而为之。”
“这是自然。”
天色已晚,再回去不太方便,凤园地方很大,周通他们就暂住在邓古今家里。
凌渊跟周通共用一间房,周通问道:“今天邓先生在场,我没好意思说,你觉不觉着百鸟朝凤的格局有些不正?”
“是。”凌渊说,“即便我这样不是很通风水格局的都看出来了,那凤凰似乎并不甘心栖居在那里。”
“嗯。”周通点了点头,说,“我也是这个意思,凤位偏离了白鸟朝向,能造成这种格局的要么是家里行为不端,风水不愿庇佑,要么就是邓幼薇做了什么事情,引得凤王不高兴了。”
“不行。”周通越想越坐不住,他站起来,说,“你先休息,我去邓幼薇那边看看情况。”
“哦。”凌渊应了一声,在周通跨出门的时候跟了出去,周通无奈地说,“不用你陪着,你身体还没好,好好休息。”
“这儿风水好,我散散步。”凌渊漫不经心地说。
两人顺着水榭长廊一路走过去,夜间冷风簌簌,树影婆娑,洒落一地阴影,两人的影子被林木间微弱的路灯灯光扯在一起,亲密无间。
凌渊走着走着,忽然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你以前有过男朋友吗?”
周通整个人都呆滞了:“……啊?”
凌渊这是闹哪样?
周通咳了咳,说:“没有。”
凌渊冷漠地应了一声:“哦。”
周通:“???”
凌渊快步往前走了几步,说:“快到了,就在前面。”
周通挑眉,好整以暇地看着凌渊匆匆往前走的背影,打趣道:“你不是出来散步的吗?”
凌渊:“……哦。”
周通促狭地笑了,大步跟上凌渊。
他抬头看着眼前的阁楼。
这栋阁楼与其他阁楼并没什么太大的区别,建筑风格都是一样的红瓦白墙,只不过房顶上瓦片布置特殊,拼凑成了一只凤凰的图案。
气盛于此,集聚于顶,灌注入阁楼之内,可又诡异得徘徊在外侧,似乎存在很强的排斥心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