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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车在重峦青山里穿梭,穿过隧道时涌入一股凉气。。。
在快车尚未普及的阶段,绿皮车唯一的好处就是能开窗透透气。苏夏望着外面的青山绿水,秀丽风景缓解了20几个小时硬座的难捱。
大四上半学期学业完成,自己走了狗屎运被某知名新闻社录取,特立独行的上司并没有要求她下半学期去社里实习。
他怎么说的?
说她未来可能会一辈子在给他打工,所以趁还有半学期的时间,不如打着“深入接触民生”的幌子到处走一走。
几年后当苏夏摸清陆励言的脾气,才知道他是真心实地的想让她出去玩一玩。
可苏夏当时思想很单纯,觉得这是新闻社给自己的一次“突袭”试炼,是继5轮惨绝人寰面试后的最终“裁决”。她深思熟虑了很久,决定去偏远山区支教。
终于到站,她拖着行李箱顺着人潮往外。远远就看见一个朴实的男人举着一张皱巴巴的纸在门口等,上面写着:苏夏。
“苏老师?”
在陌生城市遇到陌生男人接,苏夏肯定是有些防备的。可是眼前这个男人衣着朴素,脸上带着淳朴而和蔼的笑,让人看着心生好感。
“我是青林小学的老师兼校长,刘长青。”
苏夏愣了愣,没想到他会先说自己是老师其次才是校长,也没想到会是校长来接,顿时有些受宠若惊:“你、你好,我是苏夏。”
“苏老师来得正是时候,之前带班的女老师怀孕生产去了,”刘长青苦笑:“如果你没来,一到六年级的娃娃们得从早看我到放学。”
行李箱被他帮忙拖着走,苏夏有些不解:“为什么是看您?”
“整个学校就我们两个老师,她生孩子,剩下的只有我从语文交到体育课。”
苏夏傻眼。
出火车站就上了一辆很老旧的中巴车,一路颠簸了快1个多小时才到。
如果说火车站所处的地方算是个镇的话,这里已经是人烟稀少的深山村落。苏夏走了一阵觉得有些气喘。
刘长青带着她在车辙凹凸不平的黄泥土路上站着,让苏夏坐行李箱上缓缓:“这里海拔3000多,你从外头进来确实有些不习惯。”
苏夏调整呼吸,觉得不那么气短后不好意思:“现在好多了。”
四周都是青山,春末夏初城市里大多数都穿上了短袖,她在这里穿两件还觉得有些凉。
山上全是颜色葱郁的竹子,嫩绿到深绿颜色不一夹杂,山泉从山涧流淌,流动的风带来周边植物的芬芳。
真美。
然而还没机会继续欣赏,下一个交通工具就到了。
刘长青微笑着让苏夏先上:“以前坐过蓬蓬车吗?”
像小货车,背后搭了个弯起的深绿色油布棚。吊在车尾的男人似乎认识刘长青,开口是浓浓的地方方言:“老刘,吃老饭没得啊?”
“吃了,这是我们新来的老师,支教的。”
咦?
刘长青见苏夏好奇,笑着解释:“我是山东人,到这里十几年了只听得懂,却说不来。”
“难怪您普通话那么标准。”
“难得哦,城市头的姑娘到我们这个乡卡卡头来。”男人笑得满脸褶子:“坐稳哦,莫摔哦。”
苏夏听得一知半解,车子启动后才知道为什么要叫“蓬蓬车”。
除了因为顶上的棚,更贴切的原因应该是声音。
车子在行进中不断发出“碰碰碰”的声音,像极了拖拉机。在狭窄弯道多的乡间小路间开得飞起,苏夏从后边大开的门中看得心惊胆战。
过程摇得人七晕八素,期间刘长青在对自己说什么,可在不断的碰碰声响里她什么都听不见。
男人露出个安慰的笑,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吊车尾”的人聊天。
扯着嗓子说话。
到达目的地之后苏夏已经不知道“腰”为何物,庆幸今天早上没在列车上吃东西。
刘长青继续帮她拿行李,苏夏有些不好意思:“我来吧,拉着走方便点。”
“箱子这么好,这里路不好容易拉坏。”刘长青全程把它高高拎着,爬山的路不好走,哪怕是常年走惯了,拎着这么重一个大箱子也不好走。
刘长青属于清瘦型,拎着走了一段时间开始有些喘。
苏夏后悔死自己带这么多东西了:“刘老师,歇一会我来吧。”
“爬山路就得一鼓作气,歇下就永远不想走了。”刘长青笑了笑,转而不好意思:“我不是那个意思,苏老师累了的话我们休息会再走,确实这段路比较长,趁着天黑前到要好一点。”
苏夏忙摆手:“行的。”
刘长青顺着往下,见小姑娘的鞋已经被泥巴糊得分不清颜色,幸好是运动鞋。
“那继续吧。”
最终到达学校门口。
她看着只有一层的泥巴房,心底多多少少有些震惊。
墙是泥巴合着竹片糊的,顶上的瓦倒是很整齐地叠磊。房子外面有个土院坝,立着一根国旗杆。杆子生锈发黑,顶端的国旗鲜红新亮,迎风招展。
看着有些心酸,却莫名的感动。
“住宿区在教师背后,”刘长青带着她继续往后走:“最近也来了一批支援的医生,他们也住在这背后,好像也要呆一阵子,你们城市人在一起好交流。”
医生?
苏夏挺高兴。
两排平行的小瓦房,刘老师把苏夏带到最里边的一间:“这是刚打扫出来的,床也铺好。生活用品在旁边,洗漱和饮用的水是井水,我会每天给你打两桶来。今晚上到我家吃饭吧,我把医队的朋友都喊上,你们认识认识。”
“太麻烦您了真的。”
“人多图个热闹,客气什么。”
苏夏笑。
不到十平米的小空间,电灯泡孤零零地亮着。靠墙处有个木头床,墙上被人用报纸细细地糊了一圈。
很简陋,却很整洁。
“以前学生多,你这个和对面的瓦屋都是教室。现在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能把孩子带出去的也带出去了,留下的人越来越少,房子就一直空着。你对面住的就是他们医队的,不过这个点貌似还没回来。你今天就好好休息,明天我再带你熟悉熟悉情况。”
苏夏很感谢:“谢谢你刘老师,你也早点休息,一路累坏了。”
刘长青站在门口笑:“这不算什么,周围的老乡人都很好,你如果想去逛逛也行,不过一定先告诉我,我带你去。”
“好的,谢谢您。”
原本有这个打算的苏夏顿时打消念头,把箱子里的东西都拿出来收拾好之后,决定只在学校里边走一走。
真的很小的一个学校,总共只有2个教室。一个房间上写的小学一至六年级,另一个写的初中一至三年级。
她以为孩子们放学早,其实是因为刘长青要一大早就出发才能准时接到苏夏,所以让大家乖乖自习了大半天后回家。
该做作业的做作业,该帮爷爷奶奶做农活的做农活。这里基本都是留守儿童,春季农忙缺席上课的人不少。
她看了会就有些感叹,打开相机开始找方位拍学校。
拍了会天色变得朦胧,乡间炊烟袅袅,柴火的味道在新鲜空气中传开。一行人推开学校的大门,有男有女,几个人手里拎着箱子。
光线不太好,苏夏没看清楚究竟是什么人,但估计多多少少猜出是医队的。她忍不住冲那边按下快门。
额
惨了。
闪光灯一开,那边齐刷刷地往这里望。苏夏尴尬得只知道傻笑,慢慢将照相机藏在身后。
“新来的女老师?”
医队里的沈燕挺高兴:“咱这终于不止我一个女人了1
沈燕冲苏夏招手,苏夏笑着从台子上跃下靠近,可当她看清楚队伍最后站着的男人时以为自己眼花了。
苏夏愣在那里,一颗心从正常跳得失去了规律。
队伍末端的男人拎着医药箱,脖子上挂着听诊器。或许觉得有些热,修身的白大褂敞开,露出里边v领灰色t恤。
时隔几年,她依旧记得住他的脸。
苏夏的声音有些抖,忍不住试探:“乔越?”
一队的人都很惊讶,男人闻声转头看着她,眉心微皱似乎在琢磨究竟在哪见过。
估计真的是没想起来,却很礼貌地颔首:“你好。”
“你们认识?”沈燕很惊讶。
“啊,不我”苏夏舔了舔发干的嘴角,扯谎不带眨眼:“是路上刘老师介绍了下你们医队说如果看见乔越,记得通知大家一起来吃饭。”
“噗,刘老师还真什么都说。”沈燕笑出声:“不过挺难得,竟然让乔越来通知。”
这工作以往都是她来的。
苏夏继续嘴硬:“是啊,是埃”
真巧。
同行回去,沈燕挽着自己说了好多话,她都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
苏夏恨不得两只眼睛都长到脑后去,仔仔细细地看。或许某个机缘巧合中能多说说话也好。
可惜
没有。
刘老师也住在学校里边,几人到的时候,屋里已经满是饭菜的香气。
活泼的沈燕到了这里却变得有些安分,帮着人收拾桌子又摆碗筷。苏夏觉得自己也应该去帮忙,却被医队里另一个小青年魏东暗示:“让她去吧。”
苏夏愣了愣。
沈燕在刘长青身边笑得灿烂,老远就能听见她说话:“今晚上有什么?”
“哇,这个好。”
“老刘你行埃”
她这会明白了,惊讶地伸出双手食指比在一起。
魏东比了个大拇指,继而偷乐:“妾有意。”
老刘确实很厉害。
一盘盘菜端上来苏夏都觉得自惭形秽,这边条件虽然有限,可刘长青自己养了鸡种了菜,收拾收拾出来,原生态的一桌让人口水直流。
一桌人坐位置,刘长青让苏夏和沈燕两个女的挨着坐,而沈燕偷偷拉她:“我们换换,我想坐你那里。”
苏夏旁边是刘长青,再这么一换后大家基本坐定,而自己的左手边的空位被后来的乔越坐上。
“那个”她指着乔越左手边的一叠碗:“能不能帮我拿一下”
男人起身抽了一个放她身前,继而将碗往下传,苏夏捧着白瓷碗内心满足流泪:虽然乔越没有回答,但她终于说上话了。
一顿饭吃得客主尽欢,可遗憾的是全程都是沈燕那几个在说,苏夏在听,乔越在吃。
还得呆一阵,有的是机会多接触。
苏夏嘿嘿笑,那会也没别的意思,只觉得茫茫人海中再度相遇太难得。她想多了解他,再抽机会来报答他。
不过目前好像
对方不太需要。
第二天上课前苏夏有些莫名的小紧张。
刚一跨进教室,声如洪钟那声“老师好”吓得她瞬间不敢动。
声波、太浪、摇晃,苏夏差点掉地上。她稳了稳脚跟,看着一排排坐姿端正超气十足眼睛亮晶晶的小萝卜头,怯意瞬间散去,重新充满了力量。
连着几天每个人都早出晚归。
苏夏和乔越几乎没时间见面,偶尔一起吃饭她却没勇气再找他说话,几天之后一点进展也没有。
而短时间的适应期一过,除了语文和英语,美术、品德和音乐也成了肩负的对象。
一个教室坐了整整6个年级17个小学生,她教一年级的3个小朋友认拼音的时候,就让别的年级做阅读,教六年级写作文的时候,就让小朋友们练方块字。
几天这么一下来,以前没有做过这一行没掌握到发声的诀窍,喉咙开始红肿,连着说话都有些沙哑。
然而有一天苏夏上课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水杯里被倒满了温热的水,打开时里面飘出竹叶嫩尖的气味。
6年级的班长陈春娟站起来:“老师您辛苦了,这是我们从竹子里抽的嫩芽,奶奶说喝了这个好。”
苏夏感动得当场哭出了声。
这些孩子全部是和爷爷奶奶在一起。父母外出打工,有时候一年到头回不去一次。孩子们或许经历得很多,虽然没有看过什么听过什么,却懂事得格外早。
让人心疼。
当最后一个学生打扫完教室离开,苏夏坐在破旧的小板凳上沉思。
她给妈妈打了个电话,问她能不能帮她取一笔钱出来买成笔和本子,托人邮寄到镇上她去龋苏妈妈二话不说地答应。
心底有些慰藉,她托腮坐了会才意识到教室是没有窗户的。
有窗口却没有玻璃,横着几根木头条算是挡风,却挡不了越发刺目的光线。
想起上午坐窗边的小男孩脸色的两个红团团,她想了想,准备将教室改造一下。
苏夏把房间里剩余的报纸全部拿了出来,风风火火地跑过宿舍区跑到教室里。恰逢乔越今天回来的早,拎盆洗了个澡,脖子上搭着一根毛巾往回走。
他眼睁睁地看着苏夏从身边跑过却没停下来打招呼,侧头看了会再歪过去。
唔。
剧情有些不对。
以前乔越严重怀疑苏夏是不是按了一个叫“发现乔医生”的雷达定位器。否则为什么每次无论隔多远,她都能热情地冲自己招手。万年不变的是“乔医生,乔医生!去义诊啦?”和“乔医生回来啦?”两句话。
只要是自己回一个“恩”,她就能笑得眼弯弯。要是他多说一两句,这个小丫头的嘴都要高兴歪了,那双眼神看过来的时候简直就像
“汪汪。”
学校守门的大黄摇头摆尾地过来冲他打招呼,圆溜溜的眼和那双重叠,乔越放下盆忽然想起一个词。
狗狗眼。
嘴唇勾起一个弧度。
坐了一天很想活动活动,乔越掰了下手腕却下意识往瓦房教室边走。
苏夏把报纸撕成a3纸大小,挨着去糊窗户洞。糊了一圈后觉得顶上那一层或许也要处理下,可她身高不够,不得不踩在桌子上去贴。
为了采光好一点,只贴一半吧,保护视力人人有责
苏夏贴得开心,探身出去桌子吱呀作响。
乔越路过门口就站了会,看着那个身影在桌子上踮起脚尖,背着昏黄的光晕跟跳舞似的舒展手臂去够最右上那个角。
挺安静的美,然而美不过一瞬。
苏夏哎呀一声脚底不稳,连着桌子一同翻倒在地。她直接被摔懵了,隔了好久才意识到动,周围几个桌椅板凳受连锁东歪西倒,好一阵子声音才平息下来。
乔越进来的时候已经晚了,见她蜷缩成一团在地上抱着胳膊不说话。
“有没有事?”
苏夏原本埋着头等一波痛,可这个声音让她惊诧抬头:“你在这?”
声音哑哑的。
乔越皱了皱眉,拉开她抱着左胳膊的手。右手从手肘到手腕处被磨破一片皮,混着尘土的血开始往外冒。
“嘶。”
“先清洗下。”乔越站起来后才意识到:“你能不能站?”
脚有些疼不过不影响,苏夏想去捂胳膊却发现自己左手脏得跟刨了灰似的。
“能。”
好遗憾啊,摔的是腿就好了。
乔越帮她清洗了胳膊,苏夏皮肤又薄又白,洗干净后再看那一片擦伤,有些触目惊心。
不过只是皮外伤,“我给你上点药。”
到乔越的宿舍,苏夏忍不住有些面红心跳。他让她坐在唯一的凳子上,转身在医药箱前准备。苏夏好奇地探头想看看,却被对方转身撞了个正着。
“挺好奇的,嘿嘿。”
乔越捏着夹了棉花的镊子,上边一股子酒精味。但过来的时候又想了想,把棉花球丢了,改用棉签配不刺激的双氧水。
他拉着她的胳膊小心翼翼地擦,从苏夏的角度,能近乎肆无忌惮地打量他认真工作的样子。
心律有些失衡,似乎有种并不想止于感谢的冲动在心底萌芽。
乔越忽然抬头:“好了。”
可她还没来得及收回视线,整个人有些愣愣的。男人慢慢放下她的手退到一米外的礼貌距离。
苏夏的心开始沉甸甸往下落,继而听到:“张嘴。”
咦?
乔越晃了下手电筒:“看看你的喉咙。”
苏夏老实地:“蔼—”
“肿了。”男人又拧开一个小瓶子摸出白色小药片:“平时说话注意发声方式,尽量沉下去说,不要用嗓子。”
不用嗓子怎么说话?
“你还在教孩子们音乐,”乔越有些无语:“发声方式。”
原来是这个意思,苏夏脑袋回转有些不好意思:“习惯说话用嗓子,沉下去总说不好,啊,啊,你听这样对不对?”
明显还是嗓子眼里挤出来的。
乔越说了句,然后问她:“我声音,和你哪里不同?”
“低沉有磁性,挺、挺好听”
“我说的发声方式。”
“好像是,”苏夏的脸红了红:“从那出来的。”
她指着的是乔越的胸。
男人顿了顿,最终放弃自己难得热心的一次失败教学:“回去领悟。”
他帮苏夏把剩下的窗户都贴了,最后为了光线好一些避开座椅处开了几条口,屋子顿时感觉不再一样。
苏夏抱着胳膊全程看,看他的背影,看他抬手,看他在逆光处侧头,五官模糊线条却很清楚,看得她慢慢捂着心口。
好像
真的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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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不止如初见(下)
差不多一个月,苏夏跟着刘老师挨着把所有孩子都做了家访。
越穷的地方反而对儿女倾注了越多的期望,孩子们很努力,可同时也背负老人太多的叮嘱。
而这里只有小学和初中,高中呢?
外出打工的父母如果有远见的,会把孩子转出去读。因为走到高中时,家里的老人差不多陆陆续续地孤单离开这个世界。
而有些却觉得读书不如出来挣钱,哪怕成绩再好也一意辍学,去广州,去上海的工地里日晒雨淋,运气好点一天也有200多块,运气不好包工头卷钱逃跑,一年到头颗粒无收。
小学17个,初中12个,一共29个学生,苏夏每一个都花了功夫去了解和记忆。
所以当上课发现“张尧”小朋友没来的时候,有些疑惑。
“谁知道张尧去哪了?”
张尧3年级,人很懂事也很刻苦。哪怕再忙也不会落下一节课。可他家是最穷的,也是离学校最远的,差不多二十几公里的山路。为了不迟到,无论寒暑他每早都是5点就出门,小小年纪坚持如斯。
“他奶奶最近不好,估计在家里帮做活。”
“有可能放牛去了吧?”
大家哈哈笑。
苏夏一上午上得心不在焉。
下午的课全是刘老师的,她想了想,决定去张尧的家看看。
没有电话,只有靠走。好在山路来回就一条,她记得到他家在哪个分支,因为
那里有一大片土葬坟地。
老实说一个人去肯定会害怕,苏夏不断地给自己打气,我是老师我是老师,到了那片坟地后脚底生风一口气开跑。
跑过之后背脊骨都是凉的,可终于到了张尧家门口。
差不多走了2个小时。
门没关,里边能听见张尧的哭声,声嘶力竭。
苏夏忙进去:“小尧”
可看见里边的场景却傻了眼。
一股子很浓的味道从床铺上散发,张尧坐在床上一脸无助,他看见苏夏就像看见了救星:“老师!我奶奶1
苏夏心底差不多明白了几分,可又有些不相信。
张尧的奶奶脸色已经发黑,双眼紧闭,明显已经死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死的,可上上周来的时候她还很精神,坐在门口纳鞋底,还给苏夏和刘长青一人送了一副。
怎么忽然就没了?
她是第一次看见死人,可这会难过却胜过了害怕:“张尧你过来。”
小男孩哭着扑来,苏夏抱起他离开床边。她用被子把老人盖住,忽然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抱着小男孩出来,她问:“什么时候的事?”
“前天。”
这么久?!
“前天?1她心底难受:“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奶奶摔了一跤,紧接着说很累想睡觉。我扶她到床上,她就一直睡。昨天早上喊她她还跟我说话,却喊得我爸爸的名字,昨晚我回来就发现”张尧哭。
“乖,不哭。这件事告诉你爸妈了吗?”
苏夏刚一说完,就发现这个男孩的眼里闪过一丝恨,与年纪不相符的恨意:“我妈嫌日子穷跑了,我爸又有新家,没人管我和奶奶。所有的学费都是刘老师帮我给的。”
?!
听了之后她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把张尧抱进怀里:“你还有我们。”
这下都不知道该怎么办,苏夏只得给刘老师打电话,可打了一阵没人接,她不得不尝试地打给乔越。
对方来得很快,条件有限,医队里除了他还来了两个小伙子。
四个人在家背后挖了坑,合着一卷草席和被子将老人掩埋。乔越给室内消完毒,当这一切做完已经是晚上八点多的时间,听闻消息的刘长青和剩余医队成员全部来了,连带着村长一行。
张尧的家庭状况这样,以后孩子跟谁的问题,大家都在想办法。
可谁家里都穷,再也负担不了多的一个人,最后刘长青抽了支烟回头问:“张尧,你愿不愿意跟我?”
张尧愣祝
“我会像一个父亲和兄长一样带你,如果你不愿意,我可以不结婚。”
沈燕听了这句转身就跑,刘长青红着眼把烟掐了:“我们都穷,谁都留不祝”
医队的几个小伙子全部去追沈燕,生怕她在漆黑夜里有什么意外。张尧最终跟刘长青一起,因为刘不符合领养的条件,目前也只能“违规”收养他。
这里有守灵的风气,虽然因为时间关系老人匆匆下葬,可该走的程序大家都自发弥补。
刘长青留下陪张尧,苏夏看了一会,觉得不再需要自己时默默退了出去。
“回?”
乔越竟然在门口等她。
苏夏还有些伤感,点头:“好。”
他手里有一只电筒,两人在寂静漆黑的乡下山路见穿梭。乔越的步子大走得快,苏夏跟得费力,渐渐地落后许多。
男人走了一阵停下等她,最后放慢速度。
没有人说话,可当再度经过坟地时,苏夏下意识贴紧他走。
背后很黑很空,她很害怕。
而好巧不巧有绿色光在前面迸了下,苏夏吓得尖叫一声,双手捂脸怎么都不敢再跨出一步。
乔越看了眼,发现那是磷火。至于是怎么来的此刻并不想给苏夏普及,她已经够害怕了。
“跟着我,放心。”
苏夏摸索着站起,手电筒晃着指向地面。她有些不敢相信,最后还是慢慢伸出手。
乔越牵着它走过那片漆黑的坟地,一直沿着乡路走到宽一点的大道上才松开。交握的手心起了一层汗,苏夏这才意识到回来的时间过得有多么的快。
时间很快。
转眼在苏夏来的第二个月,医队要走了。
苏夏整个人都是懵的,想说说不出口,想喊也喊不出。
比她更纠结的是沈燕。
沈燕在走的前一天忽然推开刘长青的门:“娶我吧,反正我也不想生儿子,有一个张尧挺好的。我辞职了,在你们乡下小诊所找个工作应该绰绰有余吧。”
刘长青被她的决绝给震撼。
于是真的取了。
先结婚,再扯证。原本离开的日子变成了红色的喜事。
沈燕很美,性格却像男孩子一样不服输。刘长青清瘦文雅,看起来很宠她让她,两人的结合让大家说不出是好是坏,可此时此刻更多的是一份恭喜。
苏夏看着他们,心底忽然涌起一股勇气。
试试吧
如果他拒绝,日子依旧在开启。如果他答应
苏夏越过人群去看他,乔越却只静静地看着那对新人。她忽然又没了勇气。
医队是在刘沈婚后的第三天走的天还未亮,那时候苏夏还没起。
等她知道乔越已经走了,整个人坐在凳子上哭了一早晨。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是喜欢上他了。
无可救药。
“苏老师,乔医生给你留了东西。”
苏夏愣住,冲出去看,在沈燕惊讶的目光下抓起小口袋跟兔子似的回屋。
回屋打开,发现是分成很多小包的药。
感冒类,咽炎类,肠胃类。
每包上都有写字,字迹如他一般沉稳俊逸。
苏夏捂着胸口,感动得继续哭。
支教之后回学校毕业,这时候短信仿佛一夜间被摒弃,大家都开始用智能机,用微信。
苏夏时不时会给乔越发消息,哪怕他只回一个她也很高兴,捧着手机在床上滚半天睡不着。
到了最后她偷偷问他有没有微信,隔了一天后,有个id“。”的人申请加她。
苏夏看了眼对方资料上的n市,心跳如狂地通过。
她成了乔越第一个微信好友,也是以后一段时间唯一的一个。
之后,苏夏上班了。恰逢闺蜜结婚,邀请她做伴娘。
这时候和乔越聊了几句,听对方说:我会来d市。
苏夏当场高兴得叫了出来:什么时候?我请你吃饭,d市美食全国出了名的好!
乔越:后天。
后天?
她做伴娘的时候从早到晚都没空啊!
苏夏哭丧脸:后天我有事,那什么时候回?
乔越:大后天。
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到了朋友结婚那天,苏夏早早地起来被折腾,做了发型再穿上藕荷色的伴娘裙,略施薄粉身材窈窕的她几乎盖过了新娘子的风采。
可她从开始就有些心不在焉,直到男方带着伴郎团来抢亲。
浩浩荡荡的一堆人开着豪车前来,新郎被伴娘们堵在门口要红包。逼不得已下他吼了句:“兄弟们快来帮忙。”
西装笔挺的高帅们齐刷刷从车里下来。
第一排的男人眼睛一亮:“看!新娘边上的伴娘!好正1
最后一个一抬头,眼睛就转不动了。
苏夏在满天红包雨中蹦跳着伸手,笑嘻嘻地抓了一大把。挡视线落在后排个子高大的男人身上时,手里的一把红包全部哗啦啦掉在了地上。
他竟然
是伴郎
缘分这件事来了挡都挡不住,或许真的是冥冥中的注定。
苏夏看着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你怎么也在这。”
乔越轻笑,将准备的一把红包直接递给她:“来,恭喜发财。”
一群伴娘伴郎们闹着不干:“卧槽!偏心也得有个度1
苏夏捂嘴笑得眼泪往下落,乔越问她:“为什么哭?”
原本想说是感动,可苏夏却鬼使神差的:“因为我想你。”
男人愣了愣。
在别人的婚礼,伴娘在伴郎面前哭个不停不太好。苏夏说了这句抹了眼睛飞快地跑了,回归队伍后再也不敢看乔越一眼。
可他却一直在看她。
礼成。
苏夏换了衣服发现门外站着一个人,几个见证过上午的小伙伴们心照不宣地冲她使眼色。
她快步上前,乔越转身:“你喜欢我?”
没想到这么直接,苏夏思绪瞬空,可也不往用力点头。
“我不怎么会谈恋爱。”
苏夏扑哧笑:“我也不会。”
乔越看着她,最后笑了笑:“那一起进步吧,苏记者。”
所谓的水到渠成。
三个月后领证结婚,也是水到渠成。
原来如果努力一把,有缘分的人生不止如初见。
只是苏夏总觉得缺了点什么,究竟是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恩就开启正文嘛,缺的是共进退,慢慢了解的更深爱。还有乔医生的抱抱么么哒!
乔苏夫妇番外到这里
mu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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