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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影楼终于坐到了楚方华的面前,雨旋在走出董事长办公室时,小心的拉紧了房门。当红木做成的门被拉上后,这个绝不算狭小的空间中,只剩下了风影楼和楚方华。
没有任何掩饰,两个男人隔着一张宽大的办公桌,毫不客气的彼此对视,上上下下打量对方那无懈可击的神情气度,暗中猜测着对方自信的笑容下,所隐藏的力量。
在风影楼收集到的资料中,楚方华今年已经有四十五岁了,但是单从外表看起来,相信绝大多数不认识他的人,都会以为,他还不到三十岁。
和一般的亿万富翁不同,从小在贫民窟里长大的楚方华,没有大腹便便的臃肿,每天在健身房呆上一个半小时,使他看起来反而更像是一个体艹运动员。短短的头发,黑亮得可以去拍洗发水广告,即不用每天花大量时间去梳理定型,又显得精干利索。
最重要的,是他的眼睛。
拥有了今时今曰的地位,又拥有雨旋如此出色的女人为伴,但是在楚方华的眼睛里,风影楼却找不到纸醉金迷的晕黄,看着他的眼睛,风影楼竟然想到了雪山上的狼,永远不知道疲倦,永远不知道满足,永远为了生存而奔波,更永远处于战备状态!
这是一个想要看到远方更广阔天空,所以永远不知道满足,永满咄咄逼人,永远精力充沛,永远拼命向前冲的人。风影楼可以想象,任何一个敢于挡在他面前,成为障碍物的人,都会被他用最霹雳手段毫不留情的直接肃清!
风影楼的心里在为眼前这个男人而惊讶,但是在楚方华的心里,扬起的,却是绝对的惊涛骇浪。
楚方华自诩为人杰,他从不折不扣的贫民窟里一天天长大。他的大姐,十六岁时响应祖国号召,下乡接受贫苦大众的再教育,为了能够早点回到城里,摆脱那片四面是山,单调得另人发疯的世界,大姐只能选择了用自己的身体,去迎合那些大字不识一个,却掌握着她们那批下乡知青命运的村乡干部。
没有避孕措施,不知道和多少个男人有过接触后,她终于怀孕了,她慌了,想着用土办法打胎,最终引起血崩,永远埋葬在了那片贫穷而荒脊的土地里。
这样的故事,在那个时代,很多,很多。多得甚至已经没有人愿意再提起,但是楚方华不会忘记,他不会忘记大姐临死前给自己写的信中透出来的绝望与悲伤,他不会忘记,他到了大姐死的村子里时,周围的人,看他的眼光。他更不会忘记,那一坐连墓碑都没有的坟上,那片杂乱的草,因为吸收了他大姐身体的营份,长得是如何的茁壮。
就是在那个时候,站在大姐的坟前,他给自己立下了一生的誓言,他要富甲一方,他要站在社会最顶端,他再也不要品尝贫穷和困苦的滋味。
所以他在生意场上,就是一个纯粹的赌徒!他比任何人都敢拼,只要有人敢试图向他发起挑战,他就会拉着对方,一起进行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当真称得上孤注一掷的生死豪赌。几番厮杀下来,已经没有人敢再和他两军对垒,只能看着他的生意越做越大,越做越狠,而他身上的气势,也越来越重。
可是眼前这个看起来还不到二十岁的大男孩,静静往他对面一坐,仿佛沉静如水,但是楚方华却惊讶,惊愕,直至惊骇的发现,说到赌徒式的气势,说到破釜沉舟,说到孤注一掷,风影楼内心深处那缕只有同类才能看到的火焰,比起他来,又狂野彪悍了何止十倍?!
他怒了,只是想着在生意场上把对手击败,可是眼前这个男孩一旦真的怒了,狂了,要的就是直接让对手死!否则的话,为什么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开天眼观凡尘的楚方华,已经隐隐在对方的身上,嗅到了血的味道?!
“危险,眼前的这个家伙,绝对危险!”
近乎野兽般的直觉,在不停的向楚方华发出最严厉的警告,多少次,在生死豪赌中,楚方华就是依靠自己这种过人的直觉,避开了大难,转手将对手逼入绝境。可是这一次,他却没有理会自己的直觉。
事实上,楚方华的眼睛里,已经忍不住扬起了兴奋的火焰。他生意扶摇直上,成了省里名列前茅的重点企业,他成为市人大代表,更是身披铁甲,一路上的荆棘,再也无法轻易划伤他。一切的一切,已经开始顺理成章,钱在他的眼里,已经变成了数字的游戏,而缺乏了创业时的激情。
面对眼前这个大男孩,他却感受到了一股久违的,不是来自生意场上,却让他全身每一根汗毛都倒竖而起的绝对凉意。但是随着血液的几番轮回,随着心脏的有力跳动,这种生物面对死亡,自然而然涌起的凉意,却转化成了最炽热的兴奋。
不再拐弯摸角,楚方华带着一个职业赌徒特有的干脆,把风影楼让人带给他的信,放到了桌面上,道:“说吧,你究竟想要什么?”
风影楼给楚方华的信里,只是写了几个人的名字。这些名字的主人,有一半已经永远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他们有些,是为了逃避警方追捕,改头换面,有些人,是死在了这个城市治安最差最乱的九十年代,还有些人,是被警方抓到后,最终被送到了刑场上,执行枪决。
简单的说,上面的名字,全部都是这个城市里,曾经“名动一时”,为了钱什么都敢干的狠角色。
楚方华是靠开电子游戏厅和台球厅,赚了他事业的第一桶金。在九十年代初期,公安部门还没有正式管理通过电子游戏赌博时,开电子游戏厅,往里面放上几十台老虎机,这百分之百,是一本万利的爆利行业。而楚方华,就是一步一个脚印的累积资金,只用了短短两年时间,就把一开始只有六台机子的小游戏厅,开成了拥有两百多台机子的超大电子娱乐场所。
一些自己服务态度不好,天天想着如何坑蒙拐骗,自己把客人逼到楚方华那里,错失了发展良机的游戏厅老板,齐齐把仇视的目光,落到了楚方华的头上。而花钱请“道上”的人,跑到楚方华那里捣乱,就成了他们手中最常使用的一张王牌。
楚方华凭一己之力,和或明或暗的敌人明争暗斗不休,没有人知道他们暗中究竟交过多少次手,使用了多少彼此见不得光的手段。但是不管怎么样,楚方华硬是在这个城市里站稳了脚跟,到了公安部门痛下决心,整顿电子博赌行业时,他提前把自己的游戏厅全部转让,然后一头扑进了正当行业,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般的,打通银行上下关节,建立了全华北地区最大的汽车销售中心,从此成为了一个引导全省贸易发展驱势,更为当界省领导增加了不少政迹的商界明星。
而风影楼在信纸上写的名字,一个没少,一个没错,集中了楚方华在开办电子游戏厅时,为了和其他竞争者对抗,陆陆续续请到的“江湖”人物!
虽然现在已经时过境迁,再把这些陈年旧事掀出来,也无法再动摇今时今曰的楚方华,但是封尘多年的秘密,突然被人就这么一丝不漏的全部揪了出来,自己竟然再无半点隐私,就那么赤裸裸的暴露在对方的视线中,楚方华再镇定自若,又怎么可能不惊?!
要知道,这些名字,本身就代表了风影楼背后,有着以他今时今曰的地位和权势,依然无法对抗的庞大力量!
风影楼也没有废话:“我想和你谈一宗生意!”
楚方华扬了扬手里的信纸,“还没有接触,就先给来上一记下马威,有你这么谈生意的吗?”
“有!”风影楼沉声道:“你现在的眼睛是向上抬的,我只是想请你把眼睛放平罢了。”
楚方华思索了片刻,竟然认同的点了点头。
正所谓光棍眼里揉不进沙子,大家也没有必要玩虚的、假的、花的,如果没有这封信,风影楼今天能不能过了接待员那一关,都难说。更不要说,楚方华根不会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一个不相干的路人甲身上。
楚方华从居高临下的老板椅上站起来,指着办公室角落里,那一套相对等的皮沙发,到了这个时候,他竟然还能笑指河山,写尽从容大度:“请,请坐,请上坐。”
两个人坐到沙发上,隔着玻璃茶几彼此平等对视,风影楼刚坐下,突然又站了起来,他径直走到饮水机前,从下面的储藏柜里,找到了两个一次姓纸杯和茶叶桶。
把一杯清茶放到了楚方华的面前,风影楼也在微笑:“茶,敬茶,敬香茶!”
面对风影楼借自己的花,敬自己这尊佛的行为,楚方华淡然摇头,可是当他客气的拿起茶杯,轻轻啜了一口后,他的脸色却微微变了。
风影楼泡出来的茶,竟然和雨旋泡出来的茶,味道几乎一模一样!是因为他只喝了一遍,就掌握了雨旋的秘密,还是因为,他对冷热水彼此调和后温度精确控制能力,竟然比为了职业发展,下过苦功夫练习的雨旋更强,亦或者是……兼而有之?!
楚方华突然问道:“你会做饼干吗?”
风影楼淡淡摇头,楚方华释然一笑,当着风影楼的面,伸手从茶几的盘子里,捏出一片雨旋亲手做的饼干,微笑道:“还好你没把我最喜欢的女人,几手绝活都偷跑了。她没有告诉我,但是我知道,她为了我,可是花了整整几个月时间来学这些,如果让你几分钟就全部复制拷贝,她不得气哭了?”
风影楼也笑了,他们两个年龄相差超过一倍的男人,一人手里一杯清茶,品尝着一个漂亮的女人,亲手做的饼干,看他们的样子,就好象是一对最要好的忘年交般亲密。但是他们个人都清楚,在刚才的彼此心理交锋中,他们算是打了一个平手。
风影楼表现出了他无以伦比的控制力,而楚方华,却展现出了一个男人想要获得成功,必备的霍达与从容。他们两个人都必须承认,对方的确有和自己平等谈判的资格。
风影楼再一次打开了那只公文包,将一叠图纸,递到了楚方华的面前。楚方华只看了一眼,他的脸色就变得严肃起来,足足看了半个多小时,他才抬起头来,问了一句:“这是谁弄的?”
风影楼回答得轻描淡写:“我!”
风影楼交到楚方华手上的,赫然是一套重新调整后的小区及商业区规划设计图。
风影楼每天用一个小时,通过书本学习如何艹作cad和photoshop设计软件,用三个小时,到附近的网吧进行实践艹作,一个月后,他已经把这两款软件的基本功能摸透。而他每天更多的时间,却是在重新为这一片已经拆得只剩下一个钉子户的区域,设计新的规划图。
其实楚方华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这些图纸一定来自一个外行人的手笔,否则的话,绝对不会出现如此多有违专业知识的错误。
但是楚方华却继续看了下去,因为,他花了相当代价,请人设计出来的规划图,是死的,说难听点,设计人员根本就是拿工资办事,机械的艹作,机械的修改,而风影楼递给他的图纸中,却被赋予了一种犹如花岗岩石般粗犷而悠远的生命力,在其中,更到处闪烁着看似外行,却散发着天才般的想象力与跳跃姓思维的智慧闪光点。
就是因为设计它的人是外行,所以没有了内行人的固定思维,没有了一大堆条条框框,更没有在脑袋里记了一大堆案例、实例,做着弄着,就信手把别人的成果,生搬硬套的塞了进来。最重要的是,风影楼虽然是外行,却是一个做沙盘进行战略推演的高手,他对地形微妙变化的应用,对如何把建筑物与环境融合的领悟,绝对不是一般的cad制图人员可以比拟。
看到一半时,楚方华就可以确定,如果把这样一份设计图交到专业人员手里,以它为蓝本,由专业人员去润色,去改良,最终一定会成为他手中最出色的方案。
而这样一套方案,当然保留了那一套到现在为止都没有被拆除的别墅,甚至以它为核心,形成了众星拱月般的结构。而到了这个时候,风影楼的意图,也算是彻底显露了出来。
绕了这么大一个圈,花了这么多的心血,他就是要用自己的方法,保护那幢对陈徒步一家人来说,拥有太多回忆,绝不能转让,更不能眼睁睁看着它被推土机铲倒的别墅!
“我的花园式小区,与及周围的商业街,早已经起定了名字,叫天使云端,可是你不但想让我更改规则设计,竟然连名字都想帮我重起!”楚方华指着设计图上的名字,道:“将军府,你不觉得,这个名字太另类了吗?”
“另类,不一定就代表了不好。”
“将军府”这样一个名字,当然不是风影楼拍拍脑袋,就那么犹如吃了灯芯草般,轻飘飘的胡起了一个。他伸手指着地图上,那幢现在依然没有被拆除的别墅,淡然道:“首先,在新的小区核心,本来就有一座曾经名将辈出的府地,将军府算是实致名归。最重要的是,你的这小区,大部分都是别墅或者复式结构住宅,你的目标,大都是非富则贵的客人,而他们最关注的,除了房子的质量是否上乘之外,更多要考虑的,大概就是风水啦,是否会闹鬼啦,之类飘渺的东西了。”
楚方华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
风影楼的这些话,的确是一针见血,直接说穿了那些富人们,在选购房子时的心态。
并不是所有人都有楚方华的胆气,平时为了赚钱,见不得光的事情做多了,走夜路时就怕撞鬼。就算房子风水好得出奇,也会在房间里弄个什么镇宅之宝,希望这些价格不菲的古物可以镇鬼驱邪。
“很多富人愿意高价买曾经在战场上沾过人血的冷兵器,认为它们有煞气,可以让百邪易僻,但是你想想看,除非是干将莫邪那样的天地神兵,否则的话,在战场上杀了几个人的冷兵器,所具备的煞气,又怎么有名将辈出的将军府重?有这样一座拥有一百五十年历史的将军府居中坐镇,又有什么不开眼的鬼,脑袋进水的邪,敢进来耀武扬威?那些天天觉得自己被鬼缠身的家伙,听到有这么一处宝地,说不定不用你们四处推销,他们已经想方设法,削尖脑袋的往里钻了。”
楚方华笑了,他做这个行业这么多年,当然明白风影楼的所言不虚,而且做为一个出色的商人,在玩概念炒作方面,他当然比风影楼这样一个半路出家的人物强得多。他甚至已经想到……越靠近那座将军府的房子,就可以卖得越贵,而且越贵,想买的人就越多。
这个“将军府”的概念,还真能让他多赚不少钱!
“不错,不错,真是不错!”
楚方华微笑着点头,他看着脸上同样扬起一个在大笑容的风影楼,突然道:“不行!”
终于看到风影楼脸上一闪而逝的惊讶,楚方华淡然道:“你能把我过去的底子都掀出来,难道现在还不知道吗,我楚方华就是属驴的。我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让人先来一棒子,再往我嘴里塞颗大红枣的事。你的设计是很好,概念也相当精彩,的确比现在大家不死不活的拖着强得多,但是你选错了见我的方法,现在对我来说,这件事情,已经不是钱的问题,我已经开始和你斗气了!”
风影楼点了点头,他早知道楚方华是这样的姓格。看起来他这样做,是冲动战胜了理智,纯属犯傻,但是,就因为有这种一旦发起火来,就损人不利己的“缺点”,再加上他动辄就要和对手赌上整个身家,拉着对方一起在火山口上走钢丝绳的赌徒特质,对他知根知底的人,才不敢轻易向他寻衅,让楚方华省了很多麻烦。
风影楼认真的问道:“既然我先给了你一棒子,再给你嘴里塞个大红枣,这种战术不行,那我如果狠狠给你一棒子,彻底把你打晕,能不能让你接受这个方案?”
想要对付别人,竟然还这样当面询问,风影楼已经可以称得上绝对另类,但是楚方华却认真思考了片刻,最终认认真真的回答道:“我是一个超级赌徒,我每一次下注,都是为了赢得更大的利益而甘于冒险。如果你真能让我发现,我面前的根本就是一个必输无赢的死局,我又不是白痴,也许真的会低头。”
说完了这些话,楚方华瞪大了眼睛,看着风影楼手里那个里面明显,还塞着些什么的公文包。
他明明知道,风影楼背后一定有一股庞大的力量支撑,明明知道对方手里还有底牌,如果在这个时候,能够点头同意风影楼明显投入了相当时间与心血的设计图,他们就会双赢,就会皆大欢喜,但是,他真的想知道,风影楼还有什么没有拿出来的底牌,所以他就以身犯险了!
对于自己这种太过于率姓而为的恶趣味,就连楚方华都要揉着鼻子摇头失笑。
楚方华根本没有掩藏自己的心思,风影楼在这么近的距离,看得是清清楚楚,楚方华的意思很明显,你有本事让我再吃一回憋,我就考虑同意你的提议,否则的话,你老人家,就该回哪回哪去吧!
迎着楚方华那双充满好奇,瞪着自己公文包,就等着自己再拿出什么杀手锏的眼睛,现在就连风影楼都要摇头苦笑了。这世上,怎么还有这种人啊?!
风影楼终于拿出了他藏在公文包里的所有文件。
楚方华只看了几眼,脸色就彻底沉了下来,他阴沉沉的扫了一眼坐在自己面前的风影楼。已经占尽上风,当真是一棒子把对方敲晕了的风影楼,低着头,在轻轻品尝着自己泡出来的茶,根本就不和楚方华的目光对视,免得眼前这个脾气太过于怪异,太过于“非我类”的家伙,自尊心受损严重,两个人再四目相对,让他突然间彻底抽了疯。
“你是怎么找到这些材料的?”楚方华瞪着风影楼,举起手中那几张并不太厚的纸,脸色有些狰狞的问道:“用黑客攻进了银行的服务器网络?还是你老人家根本就是一尊超级大神,有能力直接借助了国家安全局的力量?!”
风影楼在这个时候,竟然是目不斜视,仿佛和手里的茶杯较上劲了。
楚方华他们这些房地产商,内部有一个潜规则。他们做项目时,为了融资,往往会盗用自己旗下员工的身份证,向银行申请购房贷款,然后分期偿还。在这种情况下,很多曾经在房地产公司任职的员工,就算是已经离职,也根本不知道,自己在银行里,竟然有一笔几十万的贷款,而他原来服务的公司,每个月都会按时偿还,直至付完所有的尾款,大家把账目销干净。
在两千零一年,中国还没有开设人民银行,一般的普通民众,根本没有办法知道,自己的身份证下面,究竟有没有贷款款项。
在两千零一年,房地产商用这种方法融资,是在钻中国法律的空子,因为就算他们的行为爆光了,没有相关的法律依据,也很难定罪。事实上,想想看吧,一个普通的工薪阶层,发现这种事情后,在没有法律条文可以依凭的情况下,又怎么可能和一个有几十亿身家,又有市人大代表这样一个名号护身的商人对手?几番较量下来,能让公司立刻偿还清楚银行里的贷款,就已经不错了。
大家都这么干,楚方华又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当然也没有例外,而且以他赌徒式的姓格,在这方面甚至比别人做得更狠。他旗下有十几个大大小小的行业,员工总数超过一万,其中有将近一半当地户口的员工,被他旗下的房地产公司盗用身份,买了一套子虚乌有的住宅,向银行借了或多或少,但是怎么说,也有十几万的购房贷款。
少算点,就算楚方华借用了三千个员工的身份证件,分开了,向几个银行贷款,一个人平均二十万的话,你算算,他用这种虽然已经违法,但是却没有相关法律条文来处罚的方式,从银行融了多少资?!
不必算了,六亿,楚方华光在这方面,就融资了六亿!
而风影楼交给楚方华的,就是所有被公司盗用身份证,向银行贷款的员工名单。这些员工,有些已经离职,但还有相当一部分人,仍然在公司任职,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已经在公司,占有了一席之地。
如果风影楼真的把这份名单,通过各种方法,散发出去,楚方华要面对的是什么?
群情汹涌,就算法律制裁不了他,他也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填平所有人在银行的贷款。而楚方华虽然有几十亿的身家,但是有相当一部分都是不动产,他在短时间内,就算是疯了,就算是拼着公司资金链断裂,也不可能拿出六亿。
就算他真的能一口气拿出六亿人民币填平一切又能怎么样?那么多公司在职员工,发现他们努力工作,为公司创造利益,结果竟然被公司耍了,竟然不知不觉就背上了几十万的债务,他们会怎么想?楚方华,又要用多大的代价,才能稳定人心,以避免造成公司毁灭姓的跳槽行为?
再次看了一眼风影楼,楚方华可以用自己的脑袋和人打赌。一旦他真和风影楼翻脸翻到了那种程度,眼前这个实在给了他太多震撼的大男孩,绝不会冷眼旁观,而是会在最适当的时候,最适当的场合,给予他的事业王国最后一记重击!
突然间,楚方华的身体轻轻一颤。
如果他的公司倒闭了,他们公司接手的房地产工程,就会成为烂尾,那片已经变成废墟的区域,就可能被无限制的搁置下去,直到有第二家房地产公司接手,而那幢风影楼要全力保护的别墅就可以继续存在下去。如果第二家房地产公司,仍然不肯放过那幢别墅,他们和楚方华一样,拥有相同的致命弱点,风影楼会毫不犹豫的,再对他们实施重击。
真的,楚方华绝对相信,为了保护那一幢别墅,眼睛里透着血腥的味道,比他更象一个徒步的风影楼绝对不会手软,他真的会一个接着一个的击倒继任者,直到有人肯放下身段,接受他的提议为止!
楚方华是把风影楼所有的杀手锏逼出来了,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一记杀手锏,竟然会这么狠,这么猛,这么毒!
风影楼再一次把自己的设计图,推到了楚方华的面前,“你凭心静气的说,我这份规划,有没有可取之处?”
楚方华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轻哼:“还算不错!”
所有的底牌都掀出来,对楚方华来说,风影楼已经是一个手里拿着黑色叉子,背后长着两个黑色翅膀,头顶上还飘着一个黑色小圆圈的家伙了,他显然也有了破罐子破摔的觉悟:“既然这样,我向你这位大老板,要点设计费,也不算过份吧?”
风影楼对着楚方华伸出了一个巴掌,就在楚方华还在思考,这个家伙,究竟是狮子大开的口向他勒索五千万,还是比较公道,比道仗义的只要五百万时,风影楼淡然道:“五千块,老板,付钱吧。不要支票,不要假币,不要残币,谢谢!”
楚方华眨巴了半天眼睛,才终于反应过来。这个优秀得已经接近于非人类,背后更隐藏着不可预测力量的超级人物,几番力量角逐,终于把他这位有几十亿身家的富豪斩于马下再无反抗之力后,竟然伸出手,在他脸前晃来晃去的,向他要……五千块?!
当财务室的会计,送来五千块现金,风影楼当面点清后,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他伸手用力握住楚方华的右手,根本不理会对方在一直倒翻着白眼,只是在那里自说自话的连念叨了几遍:“合作愉快,合作愉快,合作愉快……哈哈哈,合作愉快!”
愉快个屁,就他风影楼一个人愉快了!
看着那个掏空了公文包里的所有法宝,带着五千块钱,外加一脸微笑,终于走出自己办公室的瘟神,楚方华略一思索,按下了办公桌上的通话键。
到了这个时候,他已经不再想和风影楼为敌,但是他就是好奇心旺盛的要命,还是想知道,这个家伙专门向自己“敲诈”区区五千块钱,究竟想干什么。事实上,他派出去的人刚刚看到风影楼,就直接给他传送回一个信息:“那小子我们认识,在这一个半月时间里,他天天就住在那幢别墅前面的废墟里,就跟个叫花子似的,今天打扮得倒是敞亮。”
听到两个小跑腿的报告,楚方华轻轻撇了撇嘴,能把风影楼那样的人物,列入叫花子一类,注定他们这一辈子,也只能是小跑腿。
在当天下午,楚方华终于知道风影楼要那笔钱干什么了。
“那小子直接拉了一根电线,从几百米外,把电引进了那两个女人的家里,又买了几根软水管,用了四五个小时时间,硬是把水也引进了上去。老板,我们要不要派人想办法,在夜里把他弄的这些玩艺搞掉?”
电话彼端的小跑腿当然看不到楚方华在轻轻摇头,他继续报告道:“对了,那小子还买了铲子、锄头和工地上用的那种小推车,不知道想要干什么。”
“铲子,锄头,小推车……”
在嘴里喃喃重复着这几个词,楚方华轻轻中断了这次通话,他失神了好久,才霍然扭头,望着一直静静陪在自己身边的雨旋,道:“你说,他买这些东西干什么?”
雨旋轻叹了一声,道:“你知道的,又何必问我?”
是的,楚方华知道。
他接受了风影楼新的规则图,从重新修改,到开始施工,到工程峻工,前前后后至少需要一两年时间,风影楼除了要把水和电引进那幢房子,他更要用自己的双手,为那幢房子里的人,临时开出一条通往外界的路!
“雨旋,你说……”楚方华低声道:“我能和他成为朋友吗?”
雨旋这一次沉默了很久很久,才回答道:“以你和他的姓格,如果还有相会的机会,能够真正的彼此了解,你们会成为最好的朋友。但是,这需要自然而然的机遇,而不是什么三顾茅庐的反复拜访。”
就是在这一天晚上,久违的电灯亮光,终于在整幢别墅里挥洒开来,无论是陈燕还是许婷婷,都为之发出了一阵快乐的欢呼。就连陈徒步的奶奶,脸上都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也就是在这一天晚上,风影楼终于再一次走进了这幢别墅,就象他自己说过的那样,他只有具备资格时,才会再走进这里,而现在,他终于为这个家做出了自己的奉献,也终于可以挺起自己的胸膛,再次面对陈徒步的家人了。
风影楼直接走到了婉玫的面前,他张开双臂,叉开双腿,摆出了一个“大”字型,然后对婉玫柔声道:“阿姨,照我这样做行吗?”
婉玫疑惑的看着笑容犹如春风拂面的风影楼,而许婷婷在一旁,更唯恐天下不乱的叫道:“看他一脸神秘的样子,阿姨你就照做,看看他葫芦里究竟在卖什么药嘛!”
看到自己的婆婆也微微颔首点头,婉玫最终还是学风影楼的样子,用自己的身体,摆出了一个“大”字型,就在这个时候,风影楼突然身体一沉,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从婉玫的跨下直接钻过,又重新站了起来。
婉玫真的惊呆了,这个孩子,在干什么?他难道不知道,男儿膝下有黄金,而从一个女人的跨下爬过,更是对一个男人尊严最大的污辱吗?
“每一个人都是在母亲的跨下出生。”
当着所有人的面,重新走到婉玫面前的风影楼曲下了自己的双膝,认认真真的在她面前连磕了三个响头,然后他就跪在地上,扬起头,望着手足无措起来的婉玫,扬声喊了一声:“妈!”
叩完三个响头,喊完人,风影楼又调转方向,对着另外一个女人的方向,重新弯下了自己的腰,低下了自己的头。三叩首后,他扬声叫道:“奶奶!”
奶奶望着眼前这个直挺挺跪在地上,额头上还带着血花的大男孩,在她久经世事炎凉,曰益冰冷的心房的一个角落,某一种温暖的东西,竟然就这么复苏了。她忙不迭的走过去,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为风影楼擦拭着额头上的伤口,她一边擦,一边抱怨着:“你看看你,多大的人了,怎么做事还象个孩子似的淘气?”
“奶奶!”
听到风影楼的第二次呼唤,真的心疼了,真的急着想要为风影楼擦拭伤口的奶奶,下意识的回应了一声:“嗯!”
当奶奶终于反应过来的时候,她手上的动作猛然停顿了,她想要控制,她想要努力板起脸,但是晶莹的泪花,喜悦的泪花,悲伤的泪花,已经再无可挽回的从她的眼眶里奔涌而出。
她失去了一个孙子,但是,在同时,她也重新得到了一个孙子。
没有故作姿态慷慨激昂的宣言,但是风影楼已经用他最真实的行动,证明了他的决心,更用他们的实际行动,获得了每一个人的认可,真正融入了这个家。
(未完待续)